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涼玉在箭雨中靈巧地翻騰，一會兒便立在山巔之上，她的聲音遙遙傳來：「不是喜歡射箭嗎？」

她將芳齡捧到爐邊解凍，手上滴滴答答全是融化的雪水，芳齡開始瘋狂地抖動翅膀、甩頭，濺了她一身一臉的水珠。但是不知道為什麼，只要是和鳳君沾邊的，她都氣不起來。

涼玉摸摸它，心裏有些奇怪的預感：「鳳君是不是把你送給我了？」

「有硃批嗎？」

「沒有硃批，但總歸是攤開放的。」巍因有些憐憫地看了她一樣，「早與你說過，這些神仙，沒有你這小丫頭單純的腦瓜里想得這般大公無私。」

依芳齡所言，天宮調兵遣將，於五個時辰後到。距離涼玉等人宣布公然與天宮對抗，正好三日整。

疏風一臉純良的無辜：「大人，你冤枉我們了。」

涼玉養了芳齡兩天，喂得它白白胖胖，走路直晃，還貼心地給它做了一件毛織的小衣裳——可惜它不領情，還給啄爛了。她尋思著時間差不多了，便將它放到窗口，還給它背上了一個裝滿了穀子的小包袱，摸摸它的頭道：「你去吧。鳳君找不到你，會著急的。」

巍因嘬了一口茶：「你打算怎麼辦？」

芳齡從她手中掙脫出來，綠豆大的眼睛里竟然寫滿了嫌棄。涼玉笑道：「哦，那我曉得了！一定是鳳君要成婚了，所以你跟我一樣，也失寵了。」

芳齡從外飛來，身姿靈巧，像是一顆東珠劃過，上下翻飛，在他們居所前飛了一個圓，光芒閃爍，圈中漸漸浮現銀色符文，又https://m.hetubook.com.com凝成九支乳白的尖錐，整齊地排在圈中。

司矩餵了涼玉一碗湯藥，扶她躺下了，身旁擇擇揮了揮小手，無聊地吐出一串泡泡。司矩拍了拍他的肚皮，又拍了拍涼玉的肚皮：「殿下再休息一下，待會兒怕是極為勞神。」疏風立在塌前，替她掖了掖被角，也跟著道：「先來的估計是些叫陣的草包，你先躺著，小仙與司墨大人先去擋著就是了。」

「皆知水克火，在崑崙聖地仍放火箭，是不知變通，還是蠢？」

涼玉眸光一明：「天宮的人？」

站在山頭平靜仰望的兩個男子，一左一右，正是司墨和疏風。

銀白法陣破碎的瞬間，九支小巧玲瓏的銀錐也破空而去，雖小卻毒，竟穿鋼甲而過，噗嗤一聲深入皮肉。應龍聽見背後傳來一陣騷動，又驚又怒，「妖女敢使暗器？」

應龍一怔，「是又如何？」

崑崙洞外終年飄雪，人跡罕至，苦寒閉塞之地，除了涼玉他們相依為命，竟然也迎來了兩位新鄰居。

第二位，則是在第二日的下午，涼玉裹著厚重的狐裘看著落雪發獃時，一頭從天上栽到她懷裡的。

涼玉用凍僵的手指溫柔地梳理它的羽毛：「翅膀被凍住了，所以掉下來啦？」

她撿起凍成冰棍兒的白鳥一看，心中一動：「芳齡？」

卯時天剛透光，崑崙洞便叫人圍了起來。應龍一身絳紫金鱗朝服，龍鬚浮動，氣宇軒昂，手持明黃聖旨立在雲頭，背後百位持槍拿戟https://www.hetubook.com.com、不怒自威的天將，如烏雲壓城，將其拱衛在中央。

什麼東西破空而來，帶了尖利的疾風，眾人驚呼之下，才看清她手上執了一隻小巧的琥珀弓，那弓晶瑩剔透，精緻至極，看起來簡直像個把玩之物，卻沒想到威力如此巨大——風呼嘯吹拂之下，那箭威力卻不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正中應龍的額頭！

一個是掛著包袱的巍因。涼玉披著狐裘披風出門時，嚇了一跳，迎著朔風喊道：「上神？您怎麼來啦？」

火箭如流星般叢叢而來，卻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在這絕世寒風中，許多箭上的火團中途便熄滅，待到二人眼前時，又被一道白色的屏障擋了一下，借這一瞬間的功夫，二人已經靈巧地翻至石壁后，只留個令人無可奈何的衣角。

她嘴角噙了一抹若有若無的笑：「敢問應龍大人，一千年前，是你帶人燒了桑丘？」

崑崙洞依在昆崙山麓，世間極寒，日夜風雪，寒風刮在臉上如刀，幾乎讓人睜不開眼。天宮一行人浩浩蕩蕩來這窮山惡水處，頗費了一番功夫。

原來涼玉聽見其聲熟悉，看見手拿聖旨的應龍，以及他背後持火箭的天將，便想起來這是何人了。是在六虛幻境中見過的、同一情境下，對著鳳君宣讀聖旨，並口稱「離經叛道」的那一位，是他手下人的火箭，在鳳桐無碧鳶劍護身、孤立無援的情況下，一箭將他釘在石壁上，三日不得脫。

小童翻了個白眼，回頭看著雪原。

白雪中出現了和-圖-書兩個黑色身影，正是有人不緊不慢地出來了。弓箭手們已瞄準，應龍瞳孔急縮，急忙擺手道：「慢！」

司墨和疏風吃驚回頭，見涼玉站在背後，淺緋色衣衫單薄，袖口紮起，裙擺和髮絲不住被風吹動，像是雪原中的一朵脆弱的嬌花。疏風急了，「殿下怎麼出來了，不是說好我們來……」

「我與阿矩討論過，若來的是上萬天兵，便休戰求和，硬拼沒有生路。但依現在的情況看，陛下不太可能派出很多天兵，或許他會以溫玉和季北辰為主將，再延緩支援，讓我們鷸蚌相爭。如果這樣，那我便拚死一戰。」

巍因上神帶著自己豐碩的家當入住了崑崙洞第三窟，涼玉來拜訪時，上下觀望，覺得自己簡直家徒四壁。

巍因嘴邊噙著一抹笑，眼神晶亮亮的：「喲，看來是沒少下苦。」他看著涼玉，慢慢道，「即便來的是幾萬天兵，你也可撕紙做兵作將，你是紫檀殿的女兒，不應該有害怕的時候。」

應龍：「……」

應龍看著他們，一雙幽綠眼眸四周布滿血絲，滿眼看著失足青年的憤怒和惋惜，苦口婆心：「司墨，你我認識已有千年，你何必……還有疏風，本上神也算看著你長大，可是你……你們為何要受那妖女蒙蔽，陪著她胡鬧？！」

氣得應龍七竅生煙，哆嗦著指頭指著他們二人：「冥頑不靈！」他冷哼一聲，將袖子甩得嘩啦一聲響，「放箭！」

涼玉安慰地拍拍他的手臂，繞過他走向前方，兩眼盯著雲頭上的應龍，冷然笑道：「我來看看，叫和圖書陣的是哪個草包？」

「啾。」

巍因把包袱卸下來，嫌棄地看她一眼：「本上神耳朵不背，喊那麼大聲做什麼？」見涼玉訕訕一笑，接著沒好氣道，「本上神嫌問花閣太悶了，來避暑，不行嗎？」

涼玉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兩眼一時發直了，只見風雪中，兩匹匹足下帶輪的木馬，拉了一輛一人高的四輪馬車，裝著滿滿當當的物什，一路顛簸而來。

應龍怒不可遏，「大胆妖女，總算出來了！」

話音未落，涼玉騰空而起，隨即業火箭也密密麻麻再度襲來，有意要將她射成個篩子。司墨和疏風不敢輕敵，立即隨身而上，以手結屏障，不住地打落飛箭，護在涼玉身側。

對著雪山念了半天聖旨的應龍怒極，鬍鬚亂顫，吼道：「反了，真是反了！竟敢藐視天規！」

北風呼嘯，山脈嶙峋，重岩疊嶂，雪落山頭，四周一片寂靜，就是沒有一個人出來應聲。

涼玉心道：「……算我白問。」

「嘰。」芳齡極不情願地點了下腦袋。原來不是迷路了，這朔風吹雪處，這位鄰居就是奔著她而來。

巍因點點頭，默了很久，忽然道：「丫頭，幻術練得怎樣？」涼玉的指尖劃過墊茶盞的藤紙杯墊，落地變成一個巧笑嫣兮的青衣女郎，為巍因倒了一杯茶，轉瞬即逝。

涼玉嘆氣：「也不算一件壞事，至少，現在陛下已經知道溫玉也有問題，會考慮制衡，而非趕盡殺絕。」

芳齡抖開翅膀飛了兩圈，還沒飛出一丈遠，就一頭扎回涼玉懷裡，「嘰」地叫了一聲，不情願地蹭https://www.hetubook.com.com來蹭去，竟然死活不肯走了。

身後天將們面無表情，搭弓上箭，箭尖上一簇火紅的業火，如同冰天雪地中的點點絢爛花朵。

芳齡掙脫她的懷抱，踏上案台，一腳踢翻了硯台，以爪蘸著橫流的墨汁，在涼玉準備用來撕的黃麻紙上歪歪扭扭地寫了幾個字「五個時辰后至」。

她明白了，芳齡乃是來回天宮和她這裏，給她探聽消息用的。鳳君說是撒手不管，又何必這樣處處為她著想，亂她心神？

司墨則是一臉無謂，朝著雲頭之上一拱手：「事實在下三日前已經稟明，家父被害，堂堂花神兩度含冤，陛下為奸佞所蔽，我還有什麼可說？」他隨意地整了整袖口，淡然道，「動手吧。」

她的手指停了停，先是素心，后是芳齡，他把什麼都給她了，到底為什麼？

司矩微笑：「它的陣也布好了。」

應龍長嘯，聲如雷霆，將聖旨上所列罪行一一念出來，天地震顫，迫使人下意識地低頭。應龍落下最後一字，唇畔含著嘲諷的微笑，將捲軸「啪」地一合，「還不領罪？」

「可以可以！」她已乖覺地接過了巍因手上的小小包裹，掂了掂，面露憂色，「上神只帶這麼些東西，夠嗎？」

芳齡氣憤地低下頭啄了她一口。

涼玉迷迷茫茫地想起來，自己之前是是把芳齡當做鳳君親過一口，那麼這個，她就領會成它的回禮了。

涼玉嘆一口氣，又想起和巍因上神的對話。當時巍因上神慢條斯理地給自己倒了一杯香茶，「我可是聽說，那個紫荊花仙流觴的供詞，就擺在陛下的御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