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蝴蝶們立刻聞風而動，從破了的天窗飛了出去……

「也就是說，陛下以後不養蝴蝶啦？」

彰華凝望著琉璃上的蝴蝶，突然動了。

「真的？！」如意連忙扭身去照鏡子。

吉祥無奈地看著他：「不然呢？我去幫陛下把謝姑娘追回來？哭著抱著她的大腿求她別走？跟她說因為她離開了陛下心情鬱卒，連蝶屋都拆了？」

「這麼大的事，你怎麼還有心情泡腳？！」如意瞪大了眼睛。

他什麼都不想，什麼都不要——在夜晚。

如意臉上一紅：「才、才沒有……」

「別想了。就算沒有謝姑娘，還有薛采呢。輪不到你的……」

而在他獨有的帝王書典里，第一個被風樂天抹去的詞，便是「捨不得」。

風小雅為了秋姜人不人鬼不鬼意志消沉再難振作，ｍ•heｔｕbｏoｋ•ｃｏm•ｃｏm他勸解、告誡，甚至破戒揍了他一頓……最後，還是認命了……

謝長晏看著這一幕不禁「撲哧」笑出聲來。她抬手摸了摸髻上的烏木發簪，心中道：爹爹，娘親，我這便出發了。不用擔心，雖然海上未知風雨，但我有當世最好的一條船呢。

孟不離的黃狸在甲板上慵懶地翻了個身，大咧咧地曬著肚子，卻又猛地驚坐而起，循聲看向落在船帆上的海鳥。當即飛檐走壁想上去捉捕，卻忘記了自己已是中年油膩肥碩貓，足下打滑，「啪嗒」掉下來。

「我怎麼一點都不知道？我是被你們聯合起來排擠了嗎？」

又那麼倔強，敢向君王索要愛情。要不到便走，風風火火，乾乾脆脆。

吉祥索性也不泡腳和_圖_書了，倒頭要睡，卻又被如意推醒：「等等再睡，你說陛下拆蝶屋，是因為謝長晏走了，真的嗎？陛下真的喜歡她啊？」

他有很大很大的志向，他有很多很多的抱負——在白天。

父王出家時，他憤怒、悲愴，痛苦得無以復加……最後，認命；

初夏的陽光像一把沾了水的刷子，令萬物越發明艷的同時，還呈現出晶瑩剔透的光澤來。

太傅意外慘死時，他震怒、暴跳，甚至拿著劍決定再去親自殺一次人……最後，認命；

他把角落的梯子搬了過來，架在天窗上，爬了上去。

「肚子都肥一圈了。」

他的大腦有些慢半拍地反應著：啊，是謝將軍的女兒啊。既然是只要娶謝家女就行，那麼為何不選她呢？

照著他這一生，光彩又陰暗。

蝴和_圖_書蝶受到驚動，振翅飛開了。

那麼這一次，會是失去謝長晏的開始嗎？

「砸碎了？那、那蝶屋沒啦？！」得知此事的如意驚得一下子從榻上跳了起來。

所以，她什麼都不怕。

她是恩人之女，年紀也合適。招到京來，慢慢調|教，日後便能多個賢內助。

她帶著祝福和信念前行。

他早已學會認命。

——落在了飛來救駕的孟不離的手上。

華貞五年六月初一，傳聞燕王拆蝶屋以自省。

如意的臉再次飛紅了：「我、我我才、才沒那、那……」

「走了。一早。」

「不知道，陛下什麼話也沒說……」吉祥往墊子上靠去，卻被如意衝過來一把搶走了墊子。

至親，恩師，重臣，好友，眼睜睜地看著自己一一失去。

這三個字，從那麼長的謝氏閨秀名單中，一下子和_圖_書跳到了他眼中。

可她那麼小，天真無憂，不合時宜地徑自燦爛著。

而如意公公，唔，一如既往地煩惱著。

一陣聲響震破蝶屋的靜謐，琉璃碎片四下墜落。真正的陽光落了下來，帶來了自由的風。

作為帝王，本無不可舍之物，無不可棄之人。

「什麼？你說誰？璧國那個小鬼？你把話給我說清楚呀。別睡了，吉祥！吉祥！起來啊——」

再再然後，謝長晏出現了。

年輕的燕王，日間沉穩老練，威儀四海；午夜醒來，在蝶屋裡，看蝶生蝶死，不笑不動，如一具離了魂的木雕。

「不喜歡她，難道喜歡你啊？」吉祥迷迷糊糊地應道。

「您覺得當世最幸運和最不幸的人……是您啊，殿下。」太傅的話久久在他耳邊迴響。宛若先知的預言，宛如命定的詛咒。

反是他近和*圖*書不得、遠不得，接不得又離不得——最後變成了捨不得。

陽光透過琉璃照在他的臉上，斑駁而斑斕。

吉祥白了他一眼：「你每天忙著去御膳房以試吃為名品嘗謝長晏的那些奇怪食譜，哪有心思在別處。」

「哐當——」

因他一念，十二年歲月輪迴，像機關上的齒輪，重新吻合在了一點，然後，「咔嚓」聲響，不可抗拒的命運之門再次開啟，他與她終究是站在了一條路上。

如意更加震驚：「什麼？！你說這跟謝長晏的走有關係？還有，謝長晏走了？什麼時候？」

「蝶屋還在。但以後蝴蝶從繭中出來后，就任由它們飛走，再不養在屋裡了。」值班歸來一臉疲憊的吉祥打來熱水，脫去鞋襪開始泡腳。

同一時間的謝長晏，正站在船頭，享受著迎面而來的海風，愜意地閉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