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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腳步聲她轉過身去。

眼角輕輕一掃就看見邊上的女孩子。

村莊里一片靜謐的氣息。

走出幾步，餘聲回頭看了一眼。

她們到的時候地里已經有好多人忙活了，摘梨的摘梨，抬筐的抬筐，裝箱的裝箱，整個一長長的流水線。除了她們倆女生，都是大娘和男的，李謂和陳皮應該也是早上才過來的。

倆人經過梁敘的時候，看見他目光一直盯著地頭那姑娘。陳皮『嘿』了一聲然後笑，梁敘一個梨子扔男生懷裡去。後來一直忙到下午天快暗下來，大夥才各自散了。

餘聲從教室一走出來，就對上樑敘的視線。

好像是在編著梁敘家那種裝蔬菜的木筐子。

她沒聽懂他話里的意思，眼神里畫了個問號。棚子上蓋著用很大的編織袋做的篷布，風吹過來嘩啦啦響。

傍晚的天空下，夕陽慢慢褪了色。

時間已經是五點過半了。

餘聲怕他等急了，將自行車推回院子里就跑去收拾書包。外婆給她裝了點水果和零花錢，送她出去的時候梁敘和外公正聊的火熱。

梁敘錯開她的目光笑了一下。

梁敘和倆老人打了聲招呼就載著餘聲走了，老太太看著他們人影不見了才移開視線。外公閑得慌又點了旱煙抽上，嘴裏還笑著咕噥『這小子』。

從開學到現在已經近一個月，梁敘一周也就回個兩三次，幾乎很少在路上碰見她。學校里並不算大的一個地方，要遇見也是件不容易的事。

三輪汽車慢慢停在一家紅色鐵門跟前，門口坐著一個和外公一樣喜歡抽旱煙的老漢。梁雨從車上跳下去就喊爺爺，餘聲跟在後頭照貓畫虎。

那和圖書片梨子地有足足七畝。

屋裡陸雅又來了電話。

梁敘笑了一下：「我知道。」

「沒事兒別悶在教室里。」他說，「多出來走走。」

兩三分鐘后，他將車開出了菜市街，繞到了小涼庄的主街道然後一路向西。馬路兩邊的居民房開始褪去，變成瞭望眼欲穿的田野和小樹林。

「吃了么你們幾個？」老漢站起來問。

她們輕車熟路的坐到了車廂里。

那會兒已經是晚上九點多，反正她也睡不著就跟著他去了村頭小商店買牙刷。走到一半路的時候，她看見有一家門開得大大的，一個四十來歲的男人坐在房檐下點著昏黃的燈泡低著頭做活。

「做的還不錯。」他由衷的說。

「怎麼出來了。」梁敘問，「電視不好看？」

「……」

有個男生將梁雨丟的塑料包裝袋拾了起來，然後丟到了一個小垃圾堆里。男生差不多和她們一般大，看著獃頭獃腦可總覺得哪裡不對勁兒似的。

餘聲昂了下頭，又摘了一個下來。

她眼睛往邊上溜了好幾圈。

男生側靠在牆上，目光在她臉上游移。那會兒距離考試結束還有十五分鐘的時間，倆人的身影在清凈的樓道里顯得格外惹人注目。

「我和餘聲姐去買吧。」梁雨自告奮勇又有著小盤算。

過了會兒，餘聲慢慢皺起了眉頭。今兒下午她喝了不少水，現在她有點羡慕男生可以隨便找個地兒扯下褲子就是一泡尿。

那是個住著一千來戶的小村莊。

「餘聲。」他勾起笑，「這你得學我。」

村裡這條街又直又長，要經過好幾個路口。餘聲一面走一面看，視線根本就和*圖*書收不回來。倆人提了幾碗豆腐往回走，梁雨在村口商店買了幾包零食吃的停不下來，解決掉一包隨手往地上就一扔。

餘聲：「你剛沒洗手。」

回去的路上，他騎得總是和她的自行車在一條直線上。餘聲要先回家和外婆說一聲順便拿兩件換洗衣裳，梁敘也跟著她去了。

忽然空曠起來的視野讓餘聲心情大好。

他們一面下樓一面保持著沉默，一直到了空曠的地方才打開了話匣子。校園裡安安靜靜的林蔭道上沒幾個學生，似乎都在等著考場最後那一聲鈴響即使早就做完了題目。

「那天我說認真的，我真會摘。」餘聲知道梨子並不能直接就從樹枝拽下來，而是要先往上一頂擰個彎連頭一起拔下來，「電視上見過。」

她也從地里拿了一個小筐子，然後找了一棵比較稀疏的梨樹摘。梁敘將幾個大媽手裡摘滿的筐子抬到推車上推到地頭放在裝箱的婦女邊，又換了空筐放上去往地里推。

遠處的陳皮和李謂抬著筐子往外走。

到他家那會兒，梁雨已經在菜攤邊上等著了。兩個女生站在外邊，看著梁敘將三輪汽車從院子里慢慢倒出來。

「走吧。」梁敘輕聲道。

「好像是十幾歲去外頭打工被人割了舌頭，然後就回來了。」梁敘說的聲音有些低沉，「走吧。」

晚上樑敘和爺爺說著第二天的收梨。

她和梁雨住在後院的房子里，小姑娘在炕上滾來滾去，說一回老家就想起去世的奶奶了。餘聲不知道怎麼安慰，只是將被子輕輕的給女生掖緊。

餘聲從屋裡出去外頭站在門外，仰頭就是漫天繁星。狹長的hｔｔｐs://wwｗ•heｔuｂｏｏｋ•coｍ.cｏm街上一個人都沒有了，個個都在自個家裡老婆孩子熱炕頭。

「怎麼不吃？」他問。

這大概就是叫人情味兒的意思吧。

一大撥人從地里鑽來鑽去，有的大媽夠不著高處的梨子直接上樹，三十多度的高溫下欣欣向榮。餘聲摘了會歇息站在地頭看大媽們將梨子用分級板丈量好六零七零或八零的梨子，然後放在各自大小的筐里。

「那人手好巧啊。」她看的很認真。

從小賣部回來，餘聲洗洗就去睡了。

半夜裡餘聲被外頭窸窸窣窣的動靜吵醒了。

「嘗嘗。」他丟給她一個，「比外頭賣的甜多了。」

餘聲跟在梁雨後頭照葫蘆畫瓢。

餘聲壓根把這事兒忘得一乾二淨。

男人將編到一半的筐子夾在腿間，一隻胳膊夾著左邊長長的細竹竿，另一隻手將右邊的竿子折進去卡在筐里。一圈一圈的從下往上，從里往外。好像是注意到有人看他，男人抬頭笑的憨憨的『啊』了幾聲和梁敘打招呼。

「找什麼呢？」梁敘問。

梁敘伸出手搖了兩三下。

那會兒餘聲正坐在棚下休息，梁敘剛送走幾個兄弟。回來路上男生在地頭解了個手，提上褲子抖了抖。

外婆急急忙忙跑過去接，女人在那邊問了幾句餘聲的學習，又讓老太太叮囑女孩子別荒了學畫。外婆簡單的應了幾句，念想這『老把孩子栓跟前』的教育方式怎麼到了陸雅這兒就成了真理。

家門口外公的廣播開得震天響。

「肥水不流外人田啊。」他一本正經的說。

他這會兒正悠哉的躺在鋼絲床上，兩隻腳-交叉搭在床沿，胳膊枕在腦下視線落和*圖*書在她臉上，有些怡然自得的樣子。

餘聲微微搖了搖頭：「你和爺爺說完了？」

短短几分鐘就像魚跟水的關係似的。

她和梁雨在房間里看電視，摁一個台不是抱著□□包就往鬼子坦克下鑽的抗戰劇就是你儂我儂的民國苦情戲。好不容易換到一個類似頒獎典禮的節目，餘聲懷疑男主持人根本聽不懂左邊搭檔一口流利的粵語。

夕陽遠遠的釣在空中的白雲下頭，紅彤彤的染暈了菜市街的兩邊天。車子還沒開起來，餘聲都能感覺到有風吹近了。沈秀從屋裡洗了一堆西紅柿給她們帶上，又過去和梁敘說了兩句。

明明才是早晨八點的樣子，太陽已經忍不住內心的紅熱。梁敘用搭在脖子上的毛巾擦了擦臉，然後走到她身側。

餘聲『嗯』了一下。

「別讓人家姑娘做重活。」沈秀道。

她只坐了床邊上一個角，此時側著身子和他對視。一個上一個下，從他的角度看倒有些楚楚動人的感覺。

「嗯。」梁敘說，「明早直接去地里裝箱。」他已經走到她跟前，身上有剛剛洗過臉的肥皂水味兒，「你來沒帶洗漱的？」

「已經和收梨那邊說好了。」梁敘說，「明早怕來不及。」

梁敘兩手支在胯間喘氣，側眸看見她。

她揉著朦朧的雙眼推開門出去看，幾個男人將箱子和泡沫網從停在門外的大卡車裡往前房檐下搬，已經堆了很高的好幾摞。

梁敘將車開進了村，餘聲就四周張望了。有一堆男女老少擠在一個門口湊了一桌麻將，某個路口站了幾個好說閑話的中年婦女，遠處有個莊稼漢拉著架子車停在路邊和人點起煙磨嘴皮子，洗完衣服的女和圖書人端起盆子就往大街上潑。

梁敘剛咬下的那塊在嘴裏滾了又滾。

「梁敘。」餘聲看了他一眼，「我的菜好像這兩天就快熟了。」

餘聲咬著唇慢慢說：「我想上廁所。」

梁敘他們在地頭搭起了個木棚。

進棚里的時候他順手摘了倆梨。

餘聲問：「一會兒回去就走么？」

「什麼菜？」梁敘問完立刻反應過來，前頭剛好到了去她家的巷道，等倆人車子拐進去，他好笑的說，「你那好友就我一個，又沒人偷。」說完目光意味深長起來又補了句，「回頭帶你去網吧。」

「你現在都是一個人來回？」他問。

當時地里的人都快走光了，餘聲不是很餓打算先看著梨等他們吃完再過來換她。有風從兩頭吹過來，梨樹被搖的婆娑作響。

餘聲握著懷裡的梨，半天沒下嘴。她抬眼看他吃的正起勁，幾大口就下了肚。梁敘詫異她的眼神，低眸看了看那一口未動的梨子。

第二天她起來的時候天已經大亮了，家裡就剩下她和梁雨。廚房裡有早就準備好的包子稀粥，倆人飛快的吃完就往地頭趕。

「他不會說話？」餘聲吃驚的小聲問。

「這才兩點。」隔著十來米的小院，他低喊，「快去睡覺。」

餘聲似醒非醒的又回了房裡。

老漢嘿嘿一笑。

梁敘也看過去：「我四五歲那會兒他就干這個了。」

她和梁雨一人一個耳機聽著音樂，吹著車子兜起來的風。梁敘開得時而快時而慢，他把著方向盤抽著煙，希望這條去青草坪的路能更長更遠一些。

「還沒呢。」梁敘走進來說，「您吃啥我去買。」想起這老頭平時嘴也饞，又說，「街口那家豆腐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