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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寧卻從鞋櫃里拿出一雙嶄新的男士拖鞋，放地上，「穿吧。」

小會結束。

習慣性地脫鞋，把鞋放齊整在鞋架，天氣回暖了，迎璟穿的是淺口的素色棉襪，露出了形狀好看的腳踝，稍一用力，三根筋凸顯，他踩在地上，如往常一樣打赤腳。

她只知道，這一刻的迎璟——帥爆了。

初寧讓出路，他跟著進了屋。

她開了門，也沒有攔著的意思，迎璟在這等了一宿，就是為了這一刻。

他的好心情終於在這一刻起飛了，「我要去參加比賽了。」

嗯，估摸是情路坎坷，難受著呢。

迎璟沒應答。

迎璟吸了吸鼻子，坐在沙發上，兩隻手互相摳著，「你不要懷疑我的感情，我對你的喜歡是真的。我也不想跟你吵架，不想跟你冷戰，我想跟你好好的，哪怕只是甲乙方的關係。寧姐，你能不能，不要反感我，不要討厭我，我不再給你添麻煩了，我會努力，變得越來越好，直到有一天，你對我改觀，或許有一天，你會有一點點點的喜歡。」

也就是在他最苦楚的時候，栗舟山給他們帶來了一個消息——

栗舟山忍不住罵：「臭小子。」

栗舟山掃了兩眼迎璟，嗬！這小子，挺淡定啊。忍不住皺眉問：「沒什麼要說的？」

初寧腦袋極亂，說不出的感受。

「OK！」

迎璟比她更淡定，「很順利。」

「我問一下也不行了嗎？」

迎璟的低氣壓已經保持了幾天，沒課的時候就待在實驗室，把做好的程序全部重新對接一次，發現幾個小錯誤，就開始在實驗室大聲問責，吹毛求疵到變態。

迎璟自覺退到她後邊兒，安靜地站著。

初寧別開頭，不忍心再看。

第四天沒有聯繫了。

「喂。」

這個破電話打的，連帶她一整天的心情都差勁。

迎璟卻跟她坦誠相待，不再躲避了，「哎，你別緊張。是，我是喜歡你，這個我說過不下四遍了。反正我就是這樣的性格，喜歡和不喜歡，本來就是要坦白的，你讓我藏著，我做不到。」

此時此刻的迎璟，大抵就是這種心態。hetuｂook.ｃom•ｃom

初寧掏出鑰匙，走過去開門。

迎璟繼續道：「所以才會對你做過一些……小動作。當時就是太喜歡了，所以情不自禁，可能沒考慮到你的感受，我先跟你道個歉，是我不紳士，光顧著自己了。」

「哈哈哈！卧槽！！」眾人一頓爆笑，「誰啊，太有才了吧！」

祈遇追上他，「這事兒你告訴寧姐嗎？」

初寧打斷：「為什麼做不到？」

周圓擠過去看電腦，「我有沒有，我有沒有！」

馮家和趙家的家宴, 訂在一個星期後。

「欸。」他開口，聲音有點啞，「我們聊聊好不好？」

迎璟愣了愣，她什麼時候買的？

祈遇和周圓他們都懵了，自言自語了好幾遍：「不是吧，搞錯了吧。」

說難受吧，其實也……習慣了。

就見到迎璟靠著牆而站。大概是等了太久，他的站姿不似日常那般挺拔，微弓背，心口往裡縮，正百無聊賴地用鞋尖兒磨地。

迎璟發了會呆，遂又低下腦袋，盯著鍵盤上的空白格，久久沒挪眼。

初寧扯了下嘴角, 「沒事兒。」

迎璟歪站著，懶懶散散的看著電腦桌，「您想讓我說什麼？喊幾句口號？」

一向穩重淡然的萬鵬鵬，看著手機忽地笑出了聲。

一句話，足矣。

迎璟這顆心被初寧百鍊千錘，抗壓能力一等一。早在做這些事兒之前，他就已經做好了心理鋪設。只不過從她嘴裏親口拒絕，失落感難免。

「你還有沒有事？」迎璟問：「沒事我就掛了。」

情侶兩個字，讓初寧警鈴大作。

馮子揚話到喉嚨眼, 又給咽了下去，只說了句：「那個, 對不住了啊。」

初寧手搭在車把上, 側頭看他，「嗯？」

車鑰匙都拎在手心了，她又退縮了。

初寧沒表態, 約莫是覺得兩人之間也無需過多保證，幾年真金白銀的感情在這兒擺著, 友情之上, 愛情之下, 都是真心的。

他把心都掏出來，肢解分割，一塊塊的血肉給你看。指著這兒，是愛慕，指著那兒，是初戀，最後用手一www.hetubook.com.com捧，恨不得全讓你看到。

初寧突然無力。像一拳頭砸進棉花堆里，長久持續的那種說不清，道不明的複雜心緒，像螺旋槳，在她腦袋上瘋狂煽動，吵得她頭昏眼花。

她只睜著一雙大眼睛，不放過迎璟的每一個表情。

初寧有點兒不安。

初寧最後按捺不住，還是給他打去電話，綿綿的長嘟音一聲接一聲，等得初寧快沒了耐心，最後快要掛斷的時候，那頭不咸不淡地接聽了。

「你有個屁啊。」張懷玉嫌棄地推開他，「擋著我的風了，熱死我啦。」

兩秒之後，兩人又同時輕輕挪開。

「我明天上午先去找栗教授商量一下，聽聽老師們的意見，然後我們再討論。」迎璟說：「在這之後，會更加辛苦，有沒有問題？」

乾脆一點兒還好，拖拖拉拉的，跟別的矯情女人又有什麼區別？

「沒怎麼。」他悶聲，抬眼往天上看，轉移話題地說了一句無關的，「今天天氣好熱。」

初寧背對著換鞋，沒回頭，輕輕的一聲：「嗯。」

初寧懵懂，「嗯？」

這話發自肺腑，真心實意。

兩人坐沙發，面對面。

「不行，我要查一下IP，看是哪個系的哈哈哈！」

C航給了迎璟。

初寧沒吭聲，他以為是默認，還真就有板有眼地說了起來：「三期涉及具體的部件模擬，先後會完成壓氣機、燃燒室、渦輪等幾大部件的程序代碼。其中最難的是測試渦輪前溫度，目前最先進的F22是2000K的溫度，但是國內的航空發動機技術還達不到，大概能有個1600K左右就很不錯了。」

一時間，迎璟成為熱門話題。

眼睛癢，他抬手揉了揉，一揉，就顯得通紅，倒讓人遐想了。

「不用查了。」迎璟起身，單手插|進褲兜，平靜道：「我自個兒發的。」

這種不安越發體現在她的無意識動作里。

找他……幹嗎呀？

迎璟抬起頭，眼睛亮晶晶的，「你別嫌棄我，我可以站得遠一點。好不好？」

迎璟哦了聲，「我這幾天比較忙。要不，我現和-圖-書在電話里給你彙報？」

把車停在地下車庫，電梯直升十五樓。

他一腔熱血，灑在她身上，卻都化成了冰霜。

張懷玉舉手，「那個，老大，比賽的事兒你怎麼想的？」

下午一個主管的計劃書標錯一個數字，被初寧結結實實地講了一通。她平時甚少這樣發火，今兒也不知是怎麼了。

把初寧送回小區，下車前，他吱聲：「哎, 寧兒。」

初寧的心稀里嘩啦——瞬間地震。

她沒作考慮，脫口而出，回過神來才發現，自己失了分寸。

「告訴她吧，這麼久以來，她對我們的付出也很多，也讓她高興高興。」

乍一聽這個名字，迎璟默了默，才說：「還沒。」

祈遇走過去，「怎麼了？」

失落？談不上。

走時，祈遇叫住迎璟：「小璟。」

偏偏他淡然，一看就是自我說服，做通了自個兒工作的架勢。也不知是不是剛才揉眼睛揉的，現在眼眶子還通紅。

感情里，最難的是坦誠。

初寧又被理智老老實實地按回了座椅。

高興？那也絕對稱不上。

連日來的彆扭，真見著人了，倒是不知道怎麼開口化解了。

迎璟解釋：「現有技術不達標，不過我們的模擬程序，盡量往2500K上設定。」

迎璟深吸一口氣，看著她忽然故作輕鬆地笑了笑，「別彆扭扭的，搞得別人還以為是情侶吵架了。不對，吵架也不是這陣仗，起碼是分手的那種級別。」

「……」

這雙藍灰相間的拖鞋，突然讓他鼻子發酸。

她心裏煩吶。

只有兩人淺淺的呼吸聲。

迎璟卻輕鬆地站起來，拍了拍手上本就沒有的灰塵，「不矯情賣慘了，反正你記得，我一直在努力進步，不要忘記我就好。還有，告訴你一個好消息。」

沒有哪個女人，不被這句話感動。虛榮也好，撼動也罷，總之，足夠叫人飄飄然。

聽到電梯響，他抬起頭，和初寧的眼神碰了個正著。

未等他說完，初寧掐斷電話，恨恨地丟在桌子上。

七月份在杭州舉辦的中國大學生航空科技大賽，最後一個推薦名額。

「……」祈遇ｈtｔps://ｗｗｗ•ｈeｔubｏｏk.cｏｍ•coｍ拍拍他的肩，「吃飯去。」

「嗯？」正午太陽大，初夏溫度陡升，迎璟怕熱，脫了外套，甩在肩膀上掛著。

「下半年，全國大學生航空科技大賽。」迎璟眼裡重拾熠熠光芒，那種與身俱來，自然而然的自信，「我要讓所有人知道，你的選擇沒有錯。」

他真摯直接，也懵懂無知。

他看著初寧，清醒又篤定：「我不會讓你失望，一定。」

初寧不自然的別過頭，看了眼別處，再把眼珠子轉回來。

就像拿著一大串鑰匙丁零噹啷響，一把一把地去開鎖，卻沒一個對上的。

她煩，那一邊的人更煩。

三個字就把她給打發了。

明明知道對方想要的是什麼，既然不能給，送上門去不就更說不清了嗎。

這個目光太殺人了，藏心事兒，卻又膽怯得不敢讓你發現，但七情六慾早就拔腿起步，朝著初寧狂奔而去。

客廳里的燈光是暖黃調，在迎璟臉上打出一圈一圈的柔光，笑容灑在嘴角。他的性格部分，本身就有沉靜的一面，非常得人信任。

比如，開會的時候，她會時不時地瞄一眼手機。手機一震，她心口那個顫抖啊，飛快點開……哦，不是他。獨自往辦公室一坐，還是忍不住看手機，好幾次手指點在微信聊天框，猶豫半晌，又啪的一聲把屏幕蓋住。

初寧皺眉，但還是克制住了不滿，短暫安靜后，她清了清嗓子，「最近項目怎麼樣？」

迎璟咧嘴，扯了個苦笑，一雙眸子看著她，順了順氣，才告訴她：「寧姐，你總告訴我的一句話，成長不能拔苗助長，你說你願意給我時間。其實，感情也是一樣的，對不起啊，給你造成困擾了。」

一不一定，初寧沒法兒未卜先知。

祈遇推推他，「怎麼了又？」

這個消息迅速在學校傳播開來。航發系的同學最為激動，大有揚眉吐氣之快|感，一個相對冷門、不那麼受重視的專業，除了省級課題能出點兒成績，全國性的公開比賽，幾乎沒有被推薦的機會。

「這個。」萬鵬鵬指著其中一句話，「恭喜迎隊長在C航以C位出道！」

祈遇和*圖*書和周圓他們都不敢惹，只是私下交流了一下眼神。

初寧說：「太低了，3000K。」

他挑了下眉，倒是瀟洒自信起來：「玩夠了就收心，從明天開始，晚上九點開例會，你們每個人都要總結當天所做的工作，有問題，上會討論，必須做到有輸出，有反饋。OK？」

初寧胸口端著一口氣，咽不得，吐不出，於是越發嚴肅，「所以你就不用按時彙報了？」

「沒辦法，我就是好喜歡你。喜歡到有點強迫症，不願看到你不理我，不願看到別的男人在你身邊，是啊，我就是個幼稚鬼，你……一定不喜歡幼稚的人吧。」

那端靜默。

他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迎璟揚嘴，「我會認真對待。」

為什麼煩？

迎璟語氣微惱，「你來做？」

張懷玉都快高興瘋了，天天刷校內論壇，隨時彙報：「哇！迎璟，你都有粉絲團了欸！」

他在這段單相思的感情里，走的路叫坎坷，嘗的滋味叫苦憂，學到的，是人間世事，哪有那麼多盡如人意。

馮子揚為了這事兒也是頭疼半天, 晚上又遇到這茬意外，他心裏更是愧疚了。

張懷玉悄咪|咪的小聲，舉著拳頭在半空揮了揮，「加油嗷~」

初寧雙手擱在墊子上，鎖骨兩道彎弧，頸間一根玉石吊墜，襯得皮膚皎凈白皙。

——

「你是我長這麼大，第一個喜歡上的女人。」

公事公辦的語氣，是最安全的。

他心無旁騖，也走投無路。

齊聲：「沒有！」

迎璟嗯了聲，「行。」

馮子揚閉口不提迎璟的事, 瞧見她背影晃蕩, 心裏一陣嘆息。

——

初寧火氣噌的一下拔高，什麼意思這是。

下班后，初寧連晚飯都懶得吃，狀態怏怏地回家去。

自這晚之後，連著三天，迎璟都沒聯繫過初寧。

初寧陷在皮椅里揉眉心，左三圈右三圈，最後她心煩氣躁的又坐直，眼睫一眨，決定去找他。

「太突然了，我也不好處理，等老人家這頭的興緻過去，我再來解決。」馮子揚沖她抱歉地笑了笑，「哥記著你的好。以後有什麼，儘管跟我開口。」

「……」

電梯門剛劃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