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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說：「重新追！」

趙明川倒茶水，水圈在杯子里悠悠散開。

趙明川也覺得沒意思透頂，自覺地鬆了手。

趙明川忽然說：「我碰見小曦了。」

趙明川卻忽然把自己面前的那盤滷水豆腐，和豬心換了位置。動靜不算輕，也毫無紳士溫柔可言。盤底磕著桌面砰砰響。

說起初寧，趙曦對她印象還不錯。趙家是組合式家庭，后媽帶來的閨女，看著風光艷麗，但苦楚全堆在心裏。后媽，拖油瓶，這詞兒能好聽嗎？

轉過頭了，看見人了，門縫不知道何時敞開了，窈窕的人影也愈發清晰了。

趙明川變本加厲，抓得更緊，順著往身前一帶，硬氣的兩個字：「不會。」

柯亦林問：「就不吃了？」

柯亦林還沒搭腔，趙曦平平靜靜地答：「百家姓，趙姓排第一，這麼一說，滿大街都是家門，也不算巧。趙總客氣了。」

結果意料之中，趙家枝繁葉茂，雖說是同輩，年齡差得也不是特別多，但趙明川的身份還是往上拔高了一層，寵大的少爺，紈絝成性，可背負的責任也更多，弔兒郎當的一面，那是尋常的逢場作戲，沒點兒真才實學，也不能坐到這個位置。

其實趙曦對這些舉動不太感冒，換做平時，早就不動聲色地婉拒。但今天分了心，樣樣應答，表現尤其乖順。柯亦林心裏歡喜的不得了，感覺這生活充滿了奔頭。

「沒事，我有分寸，我待會就給他打個電話。」

趙曦跟他們不熟，本身也不是自來熟的性格，所以安靜地坐在一旁，看看熱鬧當是消遣。

「揍十個你沒問題。」

「幹嗎？」

杯子遞過去，滿滿的。

她的同學？

「跟他說聲謝謝。」

趙曦面帶微笑，客氣有禮, 坦坦蕩蕩的一聲：「趙總，您好。」

心裡頭不屑，也覺得沒意思透頂。

「什麼自己人？」

聽了幾個來回，便心煩氣躁，筷勺一放。

另個道：「說得輕鬆，人小曦早看不上他了。」

趙曦跟在他們身後，表情平靜。

當然，這法子行之有效，柯亦林的親熱勁兒消退，不再和趙曦聊天。一頓飯，總算安安靜靜地收了尾。

柯亦林哦了聲，也沒什麼好失望的，換上笑臉，「哥，那我們先走了。」

裴佳佳竟也不覺驚訝，嗨了一聲，說：「遲早的啦，北京說小不小，大也不大。小曦，你什麼感受啊？」

趙明川寬肩窄腰背對著，脫了外套，一件純黑的襯衫打底，袖子挽上去兩截htｔps://ｍ.hetuｂoｏｋ.ｃｏｍ•cｏｍ，手腕上是一串佛珠和手錶，搭配在一起，奇異的融合。

趙曦也樂，「可不是么，我同學有趣兒吧？」

柯亦林還催促：「快吃，味道蠻好。」

結果這一抬，還真翻不了篇了。

趙曦：「你悠著點，那酒有度數的。」

眉飛色舞，風流倜儻。

趙明川的心情立刻陰轉晴，被這聲自己人哄得來勁。

他面紅耳赤，急著往外吐，「斯哈斯哈」地吐氣吸氣，一臉痛苦：「好燙！好燙！」

「擱著，我自己來。」

這話里的混蛋味太傷人，趙曦開始掙扎，「你鬆開。」

柯亦林哦了聲，又轉過頭，興緻勃勃地跟趙曦說話：「對了，上次伯父給我的那藥酒真有用，我每次喝兩小口，膝蓋還真不疼了。」

證由心鑒。

比趙明川順眼多了。

柯亦林被他們調侃得神清氣爽，抱拳作揖，「借你吉言啊，真成了，請你們吃一個星期的晚飯。」又改口：「行！倆禮拜！」

但他偏偏就自個兒做了，還擺出一副冷淡漠視的表情。

趙明川邊罵邊回頭，「別對我拋媚眼，哥不吃你這一套……」

蛋糕大戰的戲碼經久不衰，大伙兒摩拳擦掌。

敞開的半邊門縫，熟悉的聲音，熟悉的身影。

「真有？」

「四次。」

趙明川兩眼一黑。

這厚重的骨瓷杯，摸是摸不出來的，趙明川的情緒，全不動聲色的體現在了行為上。老奸巨猾，橫豎還成了對方的不是。

這聲音語調, 比前一句話可溫柔的多。

三人往外走，時不時地有侍者過路，客氣招呼：「趙總。」

趙曦到家，暮色四合。

氣氛輕鬆熱鬧，唱歌喝酒伴舞，一個都沒落下。

「嗯？」

趙明川：「對，哪兒都沒改。怎麼？想試試？」

柯亦林說：「挺順利的。」

「趙曦啊，都姓趙，不是自己人？」

這人跟他穿開襠褲的友情，不怕事，繼續拆台：「川兒，你這輩子算是栽在自己人手上了。」

這話傷面子，趙明川抬起頭，手指夾著一根煙，煙嘴朝下，在桌面上磕了磕，「我倆兩情相悅，誤會才分開，你懂什麼？」

「不是跟我裝陌生人嗎？啊？」趙王八蛋越想越生氣：「怎麼著，談了新男朋友忘記舊愛了？見個面還不認識了？」

上車后，柯亦林還怕趙曦多想，幫著解釋：「我哥對誰都是這不冷不淡的性子，別介意啊小曦。」

柯亦林不疑有他和_圖_書，岔開到一個值得高興的話題：「下周我生日，晚飯我來接你！」

柯亦林正聊在興頭，接過來看也沒看，端著就往嘴裏送。

趙曦捏緊手機，自證清白似的，「我已經放下他了。」

前頭三五米遠，趙明川站在那兒，深色的風衣，深色的褲子，像要與夜色融為一體。他看著她，目光沉下去。

坐對面的幾個人反倒面色凝重，不知所措。

趙明川笑了下，突然開口：「飯都吃完了，也不給我介紹一下這位趙小姐？」

趙曦也不掙，擰過頭，反問：「不是嗎？」

趙曦說：「佳佳，我碰見趙明川了。」

一大口，一大口啊！

陪酒的女孩兒也是往漂亮里挑，養眼，悅心，坐在那唱歌。

還有不相信的，一唱一和，打擊他：「川兒，你和小曦做過自己人沒？我看根本就沒有。」

趙明川憂傷地點點頭，「回國了。」

趙明川淡聲：「不來，出差。」

「那你厭惡嗎？」

裴佳佳很快接聽，「小曦，我正準備給你打電話呢，我看上了一條裙子，發你啊，幫我瞧瞧。」

趙曦也蠻冷：「幾年不見，您還和以前一樣，半分沒改。」

趙曦嚇了一跳，「怎麼了？」

用一句不合時宜的話來形容初寧，頗有「出淤泥而不染」的氣質。這姑娘，看著柔弱，渾身都是韌勁兒，自己的事業做得有條有理。說話也大氣，沒有什麼架子和優越感。

趙曦輕輕哼了一聲，「真要學，皮毛就夠了。」

「添飯嗎？」

「不知道。」趙曦坦誠：「感覺他變了，又覺得沒變。」

聲音放低，像是只有他們之間才能懂得的默契。

從當年決定分手的那一刻，就試著去放下了。

趙明川來了脾氣，「幹嘛呢一個個擠眉弄眼的，大男人惡不噁心啊？」

哥們幾個愣了愣，反應過來，一聲爆炸：「她回國了啊？！」

「這個你也嘗嘗。」

「做過自己人？」

柯亦林聽后, 樂出了聲, 「不會吧, 我平日見他挺沉穩的一人啊。」

柯亦林一腦袋問號，表哥今天很反常啊。

接著手往邊上一指, 「小曦，坐啊。」

「當然關我的事，柯亦林那臭小子，見面還要叫我一聲哥！你跟他談，哪種談法啊？玩兒的還是認真的？」

「廢話！」

「你知道兆林集團嗎？我哥在那位置待著，也挺不容易，我大伯家就他一個獨子，都寵著，小時候帶我們做壞事兒，天不怕地不怕的。」柯亦林笑著說。

哥們和-圖-書兒都喝得差不多了，牌桌支著，人懶洋洋地靠著椅背，夾著煙，聊著天，時不時地笑出聲。

趙曦沒說什麼。

兩人比肩而過，踩著昏暗的燈光，踩著一地的破碎，踩著往事悠悠亂我心的難過，一前，一后，一個沒有再回頭，一個沒有再挽留。

「關你什麼事？！」

柯亦林是個熱情性子, 見面就能聊起來：「還真是來見貴人, 這個點竟然沒有堵車, 我從玉潭公園那邊過來，竟然不到半小時。」

趙曦腳步忽然一停，皺了皺眉，然後倒退三步，往右邊的包廂一看——

「哥，我爸媽前幾天還惦記你，說想讓你上家裡吃個飯。」走時，柯亦林蠻有涵養，代父母問候。

定好的蛋糕也被推了進來，嚯，三層，碩大。

趙明川頷首，想起來，問：「你下周生日？」

門關緊的，門敞開的，鬼哭狼嚎的，調子起高了唱不上去的。

操，這都什麼事兒啊？

趙明川一個酒瓶子恨不得往他頭上砸，「你丫不說話會死是吧？」

眾人激動啊，「川兒，那你啥想法？」

他在一家廣告公司上班，前沿行業，接觸的信息也有前瞻性，同事們年輕，開朗，柯亦林也是人緣好的，呼朋引伴，全都來捧場。

裴佳佳當即肯定：「小曦，你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分辨出他變沒變，這證明什麼？」

上菜，四個冷盤，滷味葷素，分量適中，剛好夠三人先開開胃。擺在趙曦面前的是一盤豬心，她的筷子一直擱在盤子上沒有動。

趙曦皺眉，「趙總，請你鬆手。」

門一關，呼吸都順暢了些。她沿著長廊往左邊走，想著出去透透氣。水晶吊燈，多邊形的鏡子鑲嵌在牆上，那叫一個富麗堂皇。趙曦邊走邊看，路過一間又一間的包廂。

男人之間也有情誼，都是從小到大一起混賬的發小，能事事幫襯，也能掏心挖肺地說上幾句知情知趣的內心話。所以開起腔調來，也沒那麼多顧慮。

趙曦很快調整心態，深呼一口氣，抬起頭，翻篇翻篇！

——

站起身，彎著腰，雙手往他臉上碰，「燙著了？我看看起泡沒？」

趙明川卻跟沒事人一樣，起了閑心，聊著閑天，「工作還好？」

「那你一晚上能做幾次？」

話畢，本該鬨笑的場面沒有出現。

「這是我表哥, 姓趙。」柯亦林利落介紹：「這是小曦，哈，也姓趙。」

柯亦林驚喜：「你記得啊。之前怕你忙，就沒告訴你了。哥，你要有時間就來唄https://www.hetubook.com.com。」

柯亦林點點頭，「對，利潤可觀。」遂又感慨：「所以競爭太大，一個業務部門分了五六個團隊，個個虎視眈眈。」

趙明川說：「你們吃吧，不急。」

趙曦想了想，說：「談不上。」

趙曦機靈，偷偷地溜了出來。

趙明川垂著眼眸，清清冷冷，不等服務生走近，就已經起身，長手越過桌面，伸到柯亦林面前，勾走了桌上的那壺茶。這動作，突兀，莽撞，而且著實沒有必要。

趙明川笑了下，跟孤魂似的，「行，陌生人，陌生人。」他自言自語，情緒低下去。

趙明川面不改色，冷哼一聲，按下心虛，真情實感地『坦白』：

一句似有若無的點撥, 生生給兩人搭出了一言難盡的交集。

趙明川冷了臉，往車邊走去，黑色保時捷眨眼就飛駛出去。

一大寫的完蛋！

又說：「都姓趙，挺巧，家門啊。」

在往骨血里學，學的可全是混賬東西。

反應過來已經晚了，全給吞進了喉嚨。

詳談甚歡，被趙明川不咸不淡地打斷：「聊了這麼久，喝點茶。」

回到家，關上門。

幾個同事在他耳朵邊打趣，眼睛往趙曦身上瞄，配著笑聲，意思透透的曖昧。

「你崇拜他？」趙曦側過頭。

趙曦呢，握著筷子，指尖壓在上面，暗暗使勁不由自主。

趙明川看著她，幾秒都不眨眼。趙曦呢，還蠻有定力，跟他對視一點都不虛。那微笑, 標標準準的若無其事。最後還是趙曦先挪開眼，大大方方往柯亦林身旁一坐, 湊過去，在他耳邊笑著說了幾句話。

都是小半輩子的交情，心裏揣著幾分意思，彼此都明白著。

柯亦林還見過她同學？

趙明川一包煙盒砸過去，「廢話！」

「喂喂喂。」一人小聲提醒，朝著後方瘋狂使眼色，「川兒，川兒。」

趙曦一臉冷淡，緊抿嘴唇，靜靜望著他。

趙曦憤恨：「認真的！」

趙明川樂的，「那你還不叫我一聲哥哥？嗯？」

「昨天我還和你們強董吃了飯，你們公司最近是不是有個新材料的項目要內部消化？」

不過無關緊要，都多久的陳年舊事了，幾年光陰，偌大的四九城，他那樣的男人，還能指望他上演念念不忘的戲碼？

「是有那麼一點點。」柯亦林挺誠實：「我哥很優秀的，人情世故得心應手，我覺得我工作三年多了，都沒學到他半點兒皮毛。」

別人故事的里久別重逢，都是舊情難忘，心臟砰砰跳。哪有他們這樣的m•ｈｅtuｂook•coｍ.ｃoｍ，你一刀我一槍，傷的全是自己人。

小區大門口在修路，得繞小路進去。道兩邊栽滿了富貴竹，路燈本就不亮，再隔著竹葉就更暗了。

半個身子的距離，趙明川就把她給拽住，憋了一天的情緒全濃縮在這句話里：「跟我裝陌生人？」

主菜上桌，菜肴精緻，吃法講究，連菜心掐得都是最嫩的那一截。

柯亦林對趙曦熱情，面面俱到，他蠻細心，紙巾都給她攤平了遞過去。輕聲帶笑：「擦擦右邊。」

趙曦坐在沙發上仰著頭看天花板，發了好久的呆，才拿起手機。

服務生來添茶水，「先生。」

「多吃這個，味道蠻不錯的。」

柯亦林激動：「真的？！謝謝哥！！」

趙曦雙手環搭著胸口，走得心不在焉。

正兒八經的語氣：「川子，你身體行不行啊？」

還沒兩秒鐘，就被一道力氣給拽開。趙明川很不客氣，另只手同時捏過柯亦林的下巴，手勁重，語氣不良：「怎麼回事，喝個水也不看一下冷熱？」

趙明川平靜：「這個項目，下周就是你的了。」

一周后的周末，柯亦林生日。

亦正亦邪，這幫弟弟妹妹，還真有點怕趙明川。

柯亦林今天很高興，酒喝得有點多，神采奕奕，每每看向趙曦，眼睛都發著光。

趙曦徹底冷下來。

調侃不屑：「吹吧你就，人小曦多水靈的一姑娘，有學識，有氣質，書香世家，家風多優良，什麼好的找不到？兩情相悅？我看是你單相思吧。」

趙曦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心裏明鏡似的，趙明川不幹人事的時候還少嗎？

女人願意帶你走進她的圈子，那定是對兩人之間關係上的某種肯定。愛情友情親情說不準，但這個人一定是不一樣的。

「嗯。」

「證明你對你倆的過去，記憶猶新，壓根就沒忘記過。」裴佳佳有板有眼，「真正的放下，就是失憶，就是你再見到這個人，也記不起他的點點滴滴。」

一想到這個人，趙曦心上一個縹緲的愁字。

「怎麼了？聲音這麼低沉？」裴佳佳心細，兩人的感情從大學到工作，出國時也沒斷過。

看著就很引戰。

蠻普通的一番話，卻說出了扎心的效果。

趙曦笑笑，喝水。

趙明川很沉默，偶爾動動筷子，壓根沒進幾口食。

其實她回國的第二天，就碰見過趙明川的妹妹初寧。短短的照面，話也沒說上幾句，留了個聯繫方式就散了。

趙明川耳朵尖，聽了後半句。

「廢話！」

趙曦繼續往前，眼神平淡，擦肩而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