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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閉嘴！」佟辛一把捂住她的嘴，一滴汗順著背脊往下墜。

牆頭上，佟辛趴在那兒，可以說是用出了她這一輩子最凶的表情。

佟辛：「……」

在上海的時候，兩人便水火不容，付光明就是一傻缺二百五富二代，霍禮鳴也是刺頭青，人生就沒「忍」這個字，對視一眼都能火花閃電地幹個架。

佟辛覺得話到這份上，已經很露骨了，她的臉開始發燙，但還是有始有終地點題：「希望你不要再去那種地方上班了。因為，巨浪終會回歸寧靜，而你，也吃不了一輩子的青春飯。」

對視這一眼，佟辛心臟狂跳。

霍禮鳴輕笑一聲，嚇著乖女孩了。

佟辛眼見著，什麼叫以少勝多。

梁子結得深，付光明找了清禮市的幾個混混，把他給堵在了這兒。

佟辛只能往回走，可轉身到一半，聽見一聲很清晰的異響。

「什麼意思？」

霍禮鳴怕那三人看清她的長相，伸腳勾起地上的衣服，再用力一甩，精準地拋蓋住佟辛的腦袋。

霍禮鳴正兒八經的表情，低聲說：「拿好，這是我賣腎換來的辛苦錢。」他還故意扶了扶腰，「可把我累壞了。」

佟斯年講得口乾，一口氣喝完半杯水。

「巨浪」兩個字……霍禮鳴皺了皺眉，明白過來，「你以為我在那兒上班？」

佟斯年笑了下，又問：「隔壁小霍給你送傘了嗎？」

碘酒，棉簽，雲南白藥……霍禮鳴愣了愣。

傷大部分在左手臂，佟辛不敢動，舉著藥瓶無措。

霍禮鳴靜靜看著她，然後笑起來，揚起的嘴角像切慢的鏡頭，每一幀都是一種情緒變化，最後成了熟悉的那一種不正經，認可說：「是有救命之恩，我真想以身相許，但他家不要，同學，幫忙說點好話唄ｈｔtｐs://wｗｗ.ｈｅｔuｂｏｏk.cｏm•ｃoｍ。」

「一個個來還是一起上啊？——是一種極度輕蔑的挑釁。

安靜兩秒，佟斯年直接站起來，眉間帶著薄薄怒意，「辛辛，你怎麼能因為北大難考，就改變人生理想？不允許，不可以，想都不要想。」

既然聊到這個話題，或者說，佟辛早就想跟他聊一聊了。她抬起頭，目光升溫，語重心長道：「雖然，任何職業都應得到尊重，但你年紀輕輕，總得想長遠些。」

三人談不上禮讓，兇狠地一起動手。

「你身體真好。」佟辛說：「難怪可以全款買房。」

他們後退幾步，一瘸一拐著跑了。

她捂住嘴，心跳狂蹦。

男人干架時的凶戾，以及行雲流水的招式，讓她某一瞬間宛如魔怔——竟然覺得，這個場景，是一幅生動的畫，畫里的人太帶感。

警車鳴笛還在響，在這驟然安靜下來的氣氛里，愈顯詭秘。

霍禮鳴不可置信，轉過頭。

佟辛嘟囔一聲，白色羽絨服髒了一大塊。她把腳邊的手機撿起來，播放器里循環的，是警車鳴笛的背景音樂。

常坐的那趟公交久等不來，佟辛就坐了另一趟，只不過下車后得多走幾百米。佟辛路過一個煎餅攤，想著抄近路，就繞去了小道。走到一半卻發現，這邊在重建施工，立了一塊前方禁止通行的警示牌。

佟辛震驚得話都說不利索，「骨、骨裂而已？」

佟辛的思緒飄了方向，盯了他好久。她眼神很專註，霍禮鳴心裏微微發虛，「幹嗎？」

「怎麼問這個？」

他從地上爬起，往佟辛手心塞了一疊錢，「謝了，幫我買葯。」

因為這一分心，讓對手有了可趁之機。霍禮鳴的肩胛骨被扭住，往死里掐。和-圖-書他悶聲，額頭冒出豆大汗水。但仍不忘沖牆上厲聲：「回家去！」

佟斯年：「……」

霍禮鳴是徹底糊塗了。

「沒事兒，骨裂而已。」霍禮鳴從她手裡把葯拿過，自己熟練上藥。

這一幕猝不及防，佟辛沒踩穩垃圾桶，差點從牆上摔下去。

霍禮鳴繞遠路去買了包煙，清禮市這塊兒他還不太熟，回來就走岔了路。實際上，他從昨天就隱約發現了不對勁。

十五分鐘前，他在這條鬧中取靜的巷子里停住腳步，望著三米遠堵著他的人不屑一笑。他早料到，付光明不會放過他。

霍禮鳴慢慢彎下腰，雙手撐著膝蓋，胸口劇烈喘氣。數秒后，他望向牆上的佟辛，語氣跟薄刃一般，「我讓你走為什麼不走，想死是嗎？」

鞠年年總覺得有點眼熟，下了幾階樓梯后，她倏的記起：「辛辛。這人，跟你上次看到就流鼻血的那個雜誌男模特，是同一款啊。」

接下來半小時，佟斯年給妹妹講了八千字的正確價值觀。佟辛默默嘆氣，並且暗自把這劃分成——都怪新鄰居不檢點，她替他背鍋了。

霍禮鳴只用一根食指，隔著她厚厚的棉衣衣袖，就這麼輕易地制止了她的動作。

只不過這一次，佟辛拎了一大包葯。跑的太急，她還在喘氣，蹲在霍禮鳴跟前，兩下把塑料袋扯開。

「去睡覺？」佟斯年溫柔提醒。

霍禮鳴的身手絕不是等閑之輩，對方也顯然有備而來。兩人去攻擊霍禮鳴的下盤，讓他失去重心。另一人就有機可趁，逮著他的胸肋往死里揮拳。

後來他被唐其琛送出上海，付光明簡直得意，在上海大放厥詞，將他說得一無是處。

佟辛沒吭聲，但下意識的蹦出一個念頭——她要不要在周六把作業全部寫完htｔｐs://wｗｗ•hetuｂoｏk•cｏm•ｃｏm？

「所以，哥。你這麼了解那個會所，是因為經常光顧嗎？」

前邊兩個，後邊還有一個。身板壯實，眉目賊光，是貨真價實的練家子。這一架正反逃不過，霍禮鳴慢條斯理地脫去外套，單手拎著往地上一丟。

「嘿！」霍禮鳴突然冒出來的一個單音節，短暫脫離了冷情，甚至還有一分放鬆。

佟辛回過神，發現他正望著她，漆黑的眼眸被煞氣暈染，顯得愈發亮堂。他抬起手，抹了把糊在眼睛上的血，勾著眉梢，望向她隱隱噙笑，「不是怕我嗎？今天不躲了？」

佟辛呆了。

佟辛：「……」

「作業多，我剛寫完。」佟辛給他倒了杯溫水。

佟斯年晚上十一點才回來，做了一台車禍病人的手術，一站就是四五個小時。佟斯年累死了，靠著門板深呼吸。

這一串連貫的動靜，氣勢上很能壓人。加之那仨混混心裏很有譜，再這麼剛下去，未必是霍禮鳴的對手。

佟辛盯著他，道理她都懂，但……

剛才給她的是一把暗色格子傘，小草莓那一把留在他手中。換好后，霍禮鳴單手抄兜里，走了。

對方互看一眼，也從口袋裡掏出一把蹭亮的匕首短刀。

以為她沒想起來，鞠年年興奮提醒：「就是那個只穿了條內褲的，胸肌還挺……」

霍禮鳴松眉，手往後撐著地，蹲坐在地上似笑非笑地望著她，「還挺聰明啊。」

霍禮鳴再一瞥，人已不見，一顆心總算落了地。

她本該和以往一樣，不聞不問地走掉。但忽然一道熟悉的聲音入耳——「一個個來還是一起上啊？」

霍禮鳴抄起腳邊的半塊板磚，照著其中一人的腦門兒砸下去。他的動作太凌厲，且不留一絲餘地。

佟斯年皺了皺眉，「還沒ｍ.hｅｔuｂook.cｏm.ｃoｍ睡啊？」

她踩空，滑坐在地上。

「你打架很厲害，但人會老，同理，等你年華耗盡，身體不太行的時候，又該怎麼辦？」

第9顆

佟辛也沒料到他還能殺個回馬槍，畢竟背後說人壞話，心頓時虛了虛。

她剛想開口，頭一轉，嚇了跳。

佟辛猶豫，是不是剛才話太重，傷著他自尊心了？於是，她平緩著語氣，「沒關係，知錯能改就好，我不會看不起你的。」

怕他尷尬，佟辛站起身，想讓他一個人靜靜。要走的時候，霍禮鳴忽然出聲：「等等。」

佟辛從垃圾桶上半跳半摔地下去了。

佟辛把他這表情理解成怕疼，於是沒好氣地說：「疼死活該。」

天色又深了一度，穿堂風湧入巷子，捲走了廝打后的血腥味。霍禮鳴忍了忍疼痛，剛準備起身。熟悉的白色身影，又跑了回來。

之所以說熟悉，倒不是聲音有多驚為天人，而是尾音，佟辛一直覺得，他說話的時候，有一股渾然天成的散漫野性。

霍禮鳴點頭，「我以一敵三，贏了。」

佟斯年一直記得，「上回他幫我們修車，我就說要請他吃飯的。這周日我輪休，要不就定在周日吧。」

佟辛循著聲音往右邊圍牆方向看。

塵囂飛揚，每一聲都是駭人的皮肉響。

霍禮鳴下意識地向前一步，但人已經拍拍屁股又站了起來。

身上負傷，他依舊站得筆直，臉上青紫血痕，只添修羅戾氣。像是徹底沒有了顧慮，霍禮鳴舌尖抵了抵腮幫，抄起腳邊的木棍。

佟辛的手仍在發抖，聞言狠狠瞪他一眼。霍禮鳴笑意更深，扯著傷口，又立刻齜牙皺眉。佟辛驚懼猶存，站了一會兒，默默轉身跑了。

霍禮鳴一隻腳跨上樓梯，整個人立在那兒，表情極其複雜。

就在這時，一聲響亮和圖書的大叫：「住手！」

霍禮鳴回過味，很輕地笑了下，然後把傘遞給她，「拿錯了。」

鞠年年張大嘴巴，「哇！」

「就，」佟辛抿了抿唇，「這裏邊上班，工資是不是很高？」

佟辛一臉懵，有口難辯。

佟辛沒吱聲，費勁地從牆上想下去。她已經爬過兩遭了，再加上這場面一點也不真善美，所以腿軟得跟麵條似的，根本站不太穩。

佟辛趴在牆上正出神。

鞠年年又把張大的嘴巴捂緊。

佟辛看著他，眼神澄澈無言。

這不是她認知範圍內的世界，灰色的，殘忍的，和著血肉的。霍禮鳴以一敵三，叫嚷聲，痛呼聲，狼藉遍地。

而下一秒，她視線全黑。

佟辛猶豫半晌，還是決定問個明白，「哥，你知道巨浪會所嗎？」

佟辛睨他，「你還覺得很光榮啊？」

佟辛下意識地想還回去。

「這裏200米就是派出所，我哥是城管！不信你們就等著，還有三分鐘，警察馬上到！」佟辛不卑不亢，而恰好，遠處隱約傳來警車鳴笛聲。

霍禮鳴被她表情逗著了，「第一次看打架？」

佟辛站在卧室門口，開了一條門縫。

佟辛點點頭。

雨還在下。

仔細分辨一番，佟辛已隱約猜到，可能是哪個學校的中二學生在干架。這附近的學校多，從幼兒園到大學不乏好學校，但中間魚龍混雜，不讀書的，混日子的也有。

佟辛無語片刻，道：「佟醫生對男的沒那方面的愛好。」

白色背影像一團移動的雲，轉眼不見。

佟辛說事的時候，就是這樣的表情。以至於鞠年年竟相信，這是真實的。

不說多的，上學期她就撞見過兩三次。

清禮一中每周四下午，高二年級都會多半小時實踐課。佟辛又被老師叫去謄試卷分數，放學時，天色暗得只剩一層淡淡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