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謝如鶴的力道放輕，小心翼翼地在她脖子上貼了個創可貼。
腦海里浮起了另一個畫面。
在一起的那天，她一直告訴自己，她生病了，要他考慮清楚。她一直處於十分怯懦的狀態，不敢上前，卻也不想讓他就此離去。
明天見。
書念的呼吸聲越來越重，生硬地照著他的話說，聲音發著顫：「我很累，已經準備睡覺了。」
是在喊他。
他抓著她的手臂，怕弄疼她，沒有花太大的力氣，被她打到也毫不在意。他磕磕絆絆地問著：「你不想呆在這兒是嗎？」
「什麼。」
「書念。」他頓了下，又道，「你有東西落在我這兒了，我拿回去給你。就快到了。」
至少在一個小時之前，他們都還是這樣想的。
儘管她那麼強調著，可她一直很正常，會膽怯一些事情，卻也是積極向上的。遇到很多事情，她還能安慰他，引導出正確的想法。
「小姐，別動哦。」身後響起了陌生男人的聲音，粗嘎而難聽，「幹嘛這麼早回來，我都快走了。這破地方沒幾個值錢的東西。」
民警在這個時候到來。
謝如鶴報了警，順便聯繫了方文承，他在工具箱里找到繩子，把男人綁了起來。他找到醫藥箱，簡單地給書念處理著傷口。
下一刻，書念崩潰地大哭，用力掙扎著，像是瘋了一樣的尖叫，嘴裏發出的都是求饒和求救聲。她彷彿見到了什麼惡魔，想站起來，想逃離這個地方。
即使她看不到背後，也能清晰地感受到有雙視線正盯著她。hｔtps://m•hｅtｕｂooｋ•com.coｍ
男人立刻伸手捂住她的嘴，不善道：「給我安靜點。」
最後她鼓起勇氣握住了他的手。
書念的腦子一片空白，呼吸急促艱難，下意識地從口袋裡摸索著手機。
男人穿得邋遢，身上發著惡臭的味道，眼中無光，半點人性都沒有。他的手指在書念的臉上蹭了蹭，又露出個意味不明的笑容：「錢一會兒拿。」
「我就在空地旁邊的那個房子里。」書念抓著他的手，圓圓的眼睛盯著他，像是隔著時光在向他求救，執拗地向他求救，「你來救我啊，你來救我……」
他不知道自己在危險之中。
良久，書念用光了力氣，漸漸消停了。她的眼神空洞，盯著謝如鶴的臉，像是清醒了過來，啞著嗓子喊他：「謝如鶴？」
謝如鶴立刻紅了眼，大步過來把書念扯到自己身後。
……
可書念還是在喊疼，過了一會兒甚至開始有了反抗的舉動。她的模樣驚恐，眼神潰散，不知是看到了什麼，全身冒著冷汗，臉色也蒼白到了極致。
不知道是怎麼觸碰到了接聽鍵，電話成功接通。書念的通話音量開得很大，此時室內安靜的過分，能很清晰地聽到謝如鶴的聲音。
一進來，謝如鶴就看到了這樣的畫面。
只想把這個男人殺掉，就算要坐牢也沒有任何關係。
聽到這話，男人察覺到了危機感，再次把刀抵在書念的脖子，壓低了聲音說：「知道該說什麼吧？」
她總以為這個世界上最和_圖_書安全的地方就是她的家，只要她不出門，就一定不會受到傷害，就一定能安安全全地度過接下來的日子。
謝如鶴茫然無措，握住她的手：「書念，你怎麼了？」
謝如鶴沉默了幾秒，聲音變得很輕：「我知道了。」
男人的動作一頓，從她口袋裡把手機拿出來。看著來電顯示上的「謝如鶴」，他沒掛斷，按了靜音。
謝如鶴從沒見過她這個樣子。
曾被她認為最可怕的外界，卻在此刻變成了她想去到的地方。
男人完全沒想過她會有這麼一出，但也不敢真的殺人，狠狠地扇了她一巴掌：「操你媽的！婊子！」
謝如鶴知道兇手叫曾元學，知道他抓了個二十歲的姑娘，知道這個姑娘被折磨了一個星期後獲救，知道她成了唯一一個倖存者。
叫做書念。
帶著無形的惡意。
他走過來，吹著輕輕的口哨，蹲在她的旁邊，愉悅地把她傷口結的痂撕掉。聽著她痛苦的哭聲，男人發出讚歎般的笑，問她：「小姑娘，想不想死啊？」
那個男人的腳步總在這個聲音下出現，臉上帶著溫和的笑意，穿得乾淨斯文。這樣的人，如果書念在街道上遇見，一定不會想到他會這麼可怕的人。
她想發出求救的聲音，喉嚨卻像是梗塞住，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謝如鶴的眸色暗沉，泛著血光。臉上的肌肉抽搐著，青筋凸起，像是恨到了極致，往上冒的全是壓制不住的殺意。
這幾乎顛覆了書念的認知。
謝如鶴沒有去開門，只是盯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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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她就算保住了此刻的安全，之後依然會受到折磨，也許會因此喪命。
脖子上的只是皮肉傷，所幸是沒割到大動脈；而臉上的傷口看起來則要更嚴重些，已經腫了起來，看起來觸目驚心。
想到這個可能性，書念徹底失去了理智，不再顧及脖子前的刀片，不再顧及生死，哭得像個小孩，混亂地說：「不是的…謝如鶴，我不安全，你得進來……你得來救我……」
那頭的謝如鶴還在說話：「書念？」
謝如鶴就在外面等她。
曾元學這個名字，謝如鶴是知道的。
話音剛落，書念的手機響了起來。
他們都跟彼此說了。
書念的意識有些潰散，覺得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窒息的死亡感襲來。
啪嗒——啪嗒——
那一刻，他是真的這樣想的。
是令人極其難以忍受的一個距離。
可此刻，有其他人闖進了她的小房子里。
猜想到接下來可能會發生的事情，書念拼盡全力尖叫掙扎，哭著求饒：「放過我，放過我…我包里有錢……我給你拿……」
季興懷還瞞了個壞消息沒有告訴他。
而外面，是謝如鶴。
謝如鶴問：「疼嗎？」
可現在，卻彷彿置身地獄之中。
謝如鶴壓低聲音，帶著哄意：「我在這兒。」
喊謝如鶴。
也許謝如鶴已經站在了門外，出於尊重，他就算有鑰匙，依然會提前給她打個電話，提醒她一聲，不會貿貿然地進來。
而後直接扔
和-圖-書到了地上。
「但也不虧。」看著她的臉，男人發出下流的笑聲，「小姐長得很漂亮啊。」
他毫無理智可言。
可男女之間的力量懸殊太大，她的掙扎沒有半分用處。
謝如鶴轉過身，表情緊繃著，低頭檢查她脖子上的傷口。因為他的出現，書念的精神瞬間放鬆下來，抓著他的衣服嗚嗚地哭了起來。
謝如鶴不知道她想去哪。
「我被曾元學抓了。」書念怔怔地冒出了一句話，眼裡乾澀得掉不出淚，抽抽噎噎的，「就在我們以前經常去的那個空地旁邊。」
謝如鶴的身體瞬間僵住，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還沒等她說完，玄關處的門已經被打開。
可懷裡的書念全身發著抖，眼裡失了神，彷彿沒了意識。嘴裏仍舊發著極其絕望的嗚咽聲，偶爾還會發出幾句聽不大清的話。
書念的眼淚直掉，身後是兇惡的歹徒，脖子上是鋒利的刀片，只要她說錯一句話，就會立刻割開她的皮肉和大動脈。
他又做了新的案子，抓了個二十歲的姑娘。
他的姑娘臉上全是淚，脖子上也冒著血。被他捧在心上的人，卻被另一個男人毫不顧忌地毆打和折磨。
響起了敲門的聲音。
她曾經是那麼熱愛這個世界。
兩年前他從車禍中醒來，季興懷告訴了他一個好消息，說是殺死季湘寧的兇手被抓了，叫做曾元學，被判了死刑。
想離開地獄，卻發現處處都是地獄。
書念的眼眶在頃刻間紅了，不自覺發出淺淺的哭腔，像只可憐的小獸。身體顫動的厲害，刀片在她脖子劃出一道淺和-圖-書淺的血痕。
這個受了百般折磨，從地獄中逃脫的姑娘。
書念已經停住了哭聲，安安靜靜地坐著，不說話也不鬧。一直扯著他的衣服沒放手，看起來又乖又膽怯。
她剛剛還跟他說，以後會陪他去看季阿姨。
男人不敢再多呆，怕會被抓。他正想往大門的方向跑，瞬間被謝如鶴掐住脖子，用力向上提。他的雙腳漸漸懸了空。
有冰涼的東西貼到了她的脖頸處。
也許她經常會覺得有人要害她。可當危險真真切切地來臨時，那種感覺會強烈到無法忽視，不再會覺得那是錯覺，感受極為清晰。
這個回答，彷彿他下一秒就要掛電話。
說完這話，男人把刀收回去，毫不猶豫地扯住書念的手腕往房間里拖。
卻不知道。
她的全身軟綿綿的，像是沒了力氣。
那個人隱藏在難以被察覺的位置，看著她進了家門，打開了燈，而後安安靜靜地，一步兩步地靠近她。
他們都覺得未來的一切會好起來。
她的模樣遲鈍又麻木，沉默了十幾秒之後，才答道：「疼……」
她無力地趴在地上，渾身疼痛，一點力氣都沒有。鼻息里是腐朽的味道，眼前是暗沉的光，耳邊只能聽到水龍頭沒關緊的響聲。
身後的歹徒控制著她，把手機撿了起來。他似乎也有點緊張了，威脅著：「跟他說，你很累，已經準備睡覺了。」
與此同時，如她所料。
在男人就快喘不過氣的時候，謝如鶴強行收回理智，鬆了手。他閉了閉眼，低頭吻住她的額頭，尾音輕顫，一字一頓地跟她道歉：「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