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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說十三歲的蔣燾，還有眼前這小童，九歲能過縣試，自己當年四書還沒讀通。

何泰之想起沈珞故去后自家那場紛亂，還有船艙里暮氣沉沉的胞姐，只覺得頭皮發麻，小臉團成一團：「還是早日振作為好。逝者已矣，其他人還得活著。」

「每晚停船后，那幾位大人出來的最早，散步透氣約莫有兩刻鐘功夫，其次是一樓官眷。他家淑人暈船，每晚也由兒孫們攙扶到甲板上透氣，時也有女眷出來，我等兄弟也當主動避開一二。至於下艙幾位司官，沒帶家眷，倒是無需避諱。如此算下來，你們想要出去溜達，就要在戌初（晚上七點半）后出去。」

沈瑞在旁，見沈全將族弟們管得服服帖帖，十分佩服徐氏用人。

身為徐氏外甥女，何小娘子同沈家表兄弟見一面並不逾禮。可那天下午在蘇州碼頭上船時，這何家小娘子一身素服，臉上也罩著紗，絲毫沒有與大家見禮之意。到了船艙后，也不曾出過屋子，一應事務都有養娘婢子出面。

何泰之性子活潑，愛交朋友，即便之前同沈琳並不相熟，可有機會住到一塊開始時也歡喜，只當多交一個朋友。

何泰之打小就是沈珞的小尾巴，對於沈珞的事情知曉得倒是詳盡，聽到沈珠問起，也只當他是因要進京而忐忑，便將知曉的盡說了。

不過是長輩拿來哄他的話，他便來勸慰沈珠，心裏哪裡不曉得，安慰話和*圖*書只是安慰話，人沒了就是沒了。

「珞表哥是個極聰明的人，四歲會背《百家姓》，五歲能寫尺方大字，八歲能作詩，十歲開始做時文。」提及故去的沈珞，何泰之傷感中帶了驕傲：「若不是去年姨父讓珞表哥壓了一科，說不得珞表哥去年就能中進士。大明朝十七歲的舉人常見，十七歲的進士又有幾個？除了成華年出的那個十六歲進士，其他十八、九中進士都算年輕的。」

徐氏隔壁艙室，何小娘子船上居處。

沈全輕哼一聲道：「你們兩住的艙室都有窗戶，開著窗戶，外頭多少氣換不來？」

沈琴跟著也道：「全三哥，弟弟們都要在艙里憋死了。」

沈琴則是微有不忿道：「全三哥，大伯娘都沒攔著，全三哥可都攔了三日？」

沈珏、沈琴兩個雖覺得時間短，不情不願，可也曉得沈全說的是正經，便都老實應了。

他十七歲過院試，在族兄弟中已是佼佼者，可昨日到運河碼頭，隨著祝、魏兩家來碼頭上送行人中，還有一孱弱少年，十三歲的蔣燾，是何泰之八姨母家的表兄，也是今年六月過的院試，論起來還是他的同年。只是他排名在中后，蔣燾卻是第二，為蘇州府學廩生。

她所在是一房長支，要是嚴格論起遠近親疏擇嗣，倒也說得過去。

瞧著徐氏行事，更親近宗房、四房與五房。

何泰之想起沈珞與身m•ｈetｕbｏoｋ.ｃｏｍ•ｃｏｍ體不好的蔣燾，心裏難受，便也當沈珠的緘默是難過，勸道：「珠表哥也別難過……珞表哥轉世投胎去了，說不定多少年後，還能碰上……」

「在我們房裡。」沈琳悶聲道。

徐氏與何泰之姨甥兩個，都沒有提過何家小娘子就是沈珞的未婚妻，可大家多猜到。

沈珠曉得何泰之這感觸當時為了他胞姐，卻不好將話題問到小娘子身上。

沈全正色道：「大伯娘雖慈愛，我等兄弟也要自律，不可為了一時任性給長輩添麻煩。這船上住的沒有百姓，固然以大伯如今品級未必說就要畏懼這個那個，只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畢竟有」說到這裏，用手指指了指上頭：「有那幾位大人在。這幾日，我雖攔著，沒有帶你們去甲板透氣，可也始終安排人手盯著甲板。」

二層船艙，何泰之房。

除了徐氏與何家小娘子一人一間艙室外，其他八個少年，便兩人一間，佔了四間艙室。

沈珞如何入監讀書，如何與朋友交際往來，喜歡穿什麼樣式的衣裳，讀書閑暇會與朋友進行什麼消遣，一一講到

沈家諸子都起身聽了，齊聲應諾，從艙室里退出來。

徐氏看著桌子上四道素菜，嘆了口氣，道：「穎姐執意如此，姨母也不再攔你。只是可要與你說好，最多只能守一年……你是姨母看著養大的，你同珞哥相伴長大感情是好不假，可早年也跟兄妹一和圖書般。你們都是規規矩矩好孩子，又有養娘婢子環繞著，沒有私下裡說話的時候。青梅竹馬情愫暗生，那都是話本子里的說法。正經家的小娘子、小哥，哪個不是自小學禮？你們開始議親不過這兩、三年功夫，就算這兩年你將心都放在珞哥身上，難道就能頂一輩子？你讓你爹娘怎麼辦……」

那樣一來，不是沈珏就是沈瑞，其次才有可能輪到三房。要是不按遠近親疏來擇嗣，還有五房的沈全在前頭。

沈全聽了，便要過去沈珠，被沈珏、沈琴兩個一人一條胳膊拉住。

沈全只做不見，四下里望了望，自言自語道：「珠哥怎沒見？」

一來二去，何泰之也不樂意唱「獨角戲」，話少多了。

沈珏、沈琴兩個，齊刷刷盯著沈全。

在年歲相仿的沈家子弟中，他前頭還壓著沈瑾。出了松江，更是泯滅眾人。

沈全雖表明沒有入嗣之心，五房沈鴻夫婦也是不貪不搶性子，可真要徐氏選上他。動之以情，曉之以理，五房怎麼拒絕？

沈珠長吁了一口氣：「珞大哥是二房單丁，伯父、叔父們定寄予厚望。如今這失子之痛，也不知要傷心多久。」

沈珠便將話茬又扯到正題上：「我從沒出過南直隸，不知北邊是何風氣？珞大哥生前都是怎麼過的？」

不過沈全也確實細心周到，並沒有因怕麻煩就想著死拘著族弟們，而是去觀察甲板上的情形，得了結論做出更穩妥安排。換和圖書做其他人，哪有這樣耐心？

不想這兩人性子，一個機靈古怪急性子，一個老實木訥慢吞吞。

沈珠面上只做閑話的樣子，心裏卻將這些仔細記下，原本焦躁不平的心情，不知不覺跟著平復下來。

沈珠向來自詡聰明人，聽了這一句，不知該如何回答。

船行這幾日，何泰之很忙，除了同沈家諸少年作伴玩耍外，還時不時地去陪姐姐說話。

如此一來，長支無望，自己為何還要往長支費心？

「全三哥，這都憋了三日，到底甚時候能去甲板上透氣？」沈珏哀嘆道。

就是徐氏房間，因有眾少年出入，何小娘子也避嫌不來。

徐氏艙室里，徐氏將一貫錢輸的于凈，晃了晃空匣子，笑道：「錢匣子空了，牌局便散了。今日我吃齋，就不留你們兄弟在這邊吃飯，各自去。還是那一句，不許淘氣。等晚上停船后想要去甲板透風，也要同全哥打聲招呼，讓全哥帶著，不許往水邊去，也不許與人起爭執。我將你們好好的帶出來，可都要好好的，別讓我同你們爹娘沒了交代

沈琳出來時，正好見沈珠過去，曉得這兩人在一處。

沈家七子中，沈琳年歲不上不下，到成了單個的。雖說族兄弟在一起時，大家也會顧及他，說話會帶上；可這行動之間，卻是各自有伴當。

沈珠感慨道：「嘗在書上見『慧極必傷，四字，珞大哥許正應在此處。」

這日他早上去了胞姐那邊，回來時m.hetubook.com.com就有些悵悵，這才沒有到徐氏那邊。

雖不知沈滄脾氣秉性，可瞧著徐氏行事，儼然能當家做主的模樣。

諸少年都是沈家各房嫡子，只有沈全這細心人緣好族兄管著，大家才服管。

這層樓艙里，大的艙室只有中間幾間，兩頭的艙室都比較狹小。

就聽沈全接著說道：「水面濕冷，夜裡風寒，就算出去，最長也不能超過兩刻鐘。否則見了風、受了寒可怎好？這大年下的，又是上門做客，我們兄弟可萬萬不能與人添麻煩」

興滅繼絕，本就是族親之間的義務與責任。

沈珏苦著臉道：「哪裡能比得上甲板上闊朗？」

沈珏、沈琴兩個早憋壞了，能出去透氣就心滿意足，哪裡會管時間早晚，都小雞啄米似的應道：「戌初就戌初

何泰之雖不過十來歲，可對於生死也生出惻然來，黯然道：「難道聰明人，都不長壽么？」

只有沈全，年歲在族兄弟中為長，又得了徐氏交代，名正言順地看顧、約束起的族弟們。

沈琳不僅笨嘴笨舌接不上話，這腦子也笨的轉不過彎來，何泰之與他說話，雞同鴨講，自己急了辦腦門子汗，沈琳這裏還不沒聽明白到底什麼意思。

安排艙室的時候，沈琳也毫無爭議地落單，同何泰之安排在一處。

徐氏年歲在那裡擺著，精力不濟，一個人盯著一堆小輩又哪裡盯得過來；至於二房隨著南下的幾位管事，到底是下仆，身份所限，也不好約束大家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