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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寶笑了笑，岔開了話。

三太太笑了笑道：「連老爺與妾身都賴大哥、大嫂照看，再多添了嗣子，也不過是給大哥、大嫂多找麻煩而已……」

王守仁想起沈瑞破題的速度那麼快，問道：「你這半年常做時文？」

大老爺不在書房，沈瑞便又去了二門上。

三老爺直直地看了畫卷一會兒，又瞥了一眼沈寶，然而對沈琴淡淡地道：「那一支涉及二房早年過往，琴哥以後還是記得不要提及，省的你大伯、伯娘心裏難過。」

沈琴搖頭道：「倒是瞧不出像寶哥來，倒是更像這畫像，一雙鳳眼，顧盼生輝，平素喜著紅衣，神采飛揚。」

因提及沈，到底有些掃興，接下來氣氛就有些壓抑。

這是要將沈瑞這個學生，正式介紹出去。

沈琴吐了下舌頭道：「我真不是故意的，以後一定長記性」

早先還有些旁枝族人覺得二房嫡支太霸道，畢竟沈琰兄弟這一支也是沈家子孫，很是同情他們兄弟。甚至不乏有覺得他們是二房老太爺親孫，是京城嫡支近支堂親，最有資格承繼二房。

沈瑞點頭道：「隔一日做一篇，依是有些不順手。」

這倒也不奇怪，沈與沈珞畢竟是同曾祖父的從堂兄弟。

沈瑞應了，在王守仁的目送之下，帶了長壽進了沈宅大門。

聽三老爺這麼一說，三太太安靜下來。

沈琴有些不安，待回了客院后，便對沈寶道：「寶哥，是不是我提及二哥，惹得潤三叔不快？

二門上的婆子態度倒是恭敬，倒是沒有提什麼需稟告方放行之類的話，看來是早得了吩咐。

保太坊與仁壽坊本就挨著，步行不過一刻鐘的功夫，王守仁便沒ｈetｕboｏｋ•ｃoｍ•com有叫人預備馬車，師生兩個並肩而行，踱步回來。

三老爺見妻子半響沒動靜，抬頭望過去，就見她神情怔忪。

「想甚呢？」三老爺問道：「可是下午我帶寶哥回來，擾了你清靜？」

沈寶安慰道：「潤三叔不是那般小氣人，只是乏了，琴二哥無需擔心。不過邵氏子孫畢竟涉及二房早年慘事，我們聽著不過是無關痛癢的陳年舊聞，對於二房長輩來說確實刺骨之痛。不是你我小輩當提及的，琴二哥以後記得別再提了就是。」

眼見天色昏黑，沈瑞也有些不好意思：「是我同老師說話，一時忘了時間，回來了遲了。」

到了上房，吳媽媽正在廊下與婢子說話，見狀忙迎過來，笑道：「太太方才還問起瑞少爺，擔心瑞少爺回來晚上吹了夜風，剛要吩咐人去車接。」

三老爺神情立時淡了下來，道：「琴哥怎麼稱他『二哥，這是打哪裡論起？要是我記得不差，當年我們老太爺曾留下話，不許那一支上族譜。」

他既是客居，出門回來，總要與長輩打個招呼。

他打髮長壽下去歇著，自己沒有回客院，而是去了書房。

三老爺看了眼手中畫卷：「他與這寶哥長得相似？」

王守仁止住腳步，對沈瑞道：「你代為師同沈侍郎、徐淑人轉告，就說天色將晚，我就不冒昧打擾，過幾日再來與二位拜年。」

等邵氏早年行事傳開，早先同情沈琰兄弟的族親都閉了嘴。對於二房嫡支不許沈琰父祖這一支歸宗之事，非議的聲音也少了許多。

物以類聚，人以群分。

說話功夫，師生兩個已經走到沈ｈｅtｕｂｏok.com•cｏｍ宅大門外。

他沒有對沈琴說的是，下午三老爺在書房對著他做完那副小像時，神態也三太太看那副小像時神態差不多。

沈瑞老實應了。

三老爺接了茶盞，在嘴上抿了一口，點點頭道：「沈肖似珞哥這個消息可萬不能讓二嫂曉得。珞哥沒了這幾個月，她已經魔怔了，要是知曉此事，誰曉得會鬧出什麼來？」

三太太滿臉恬淡笑容：「老爺這樣自責，難道也要妾身跟著自責早年不曾為老爺納妾？這天下福氣，總不能一個人享盡……我沒有兒子，卻有一個好夫君；老爺沒有女兒，卻有妾身這個妻子……如今不要嗣子，等過幾年卻有嗣孫，又有什麼不美……」

早先三房、九房雖看在沈琰成才的份上，對他們兄弟格外親近些；可隨著沈珞夭亡，徐氏來挑嗣子，三房、九房最忌憚的也就是沈琰兄弟。

「二房伯曾祖父出婦子之孫」，三太太明顯是聽得糊塗。

吳媽媽忙道：「老奴可不是嘮叨少爺，瑞少爺同先生一別好幾年，這到了一起可不是有說不完的話。」說話的功夫，親自挑了門帘，又揚聲向裡頭稟道：「老爺，太太，瑞少爺回來了……」

王守仁道：「解題立意還罷，典故成語貧乏，用詞單調生硬。改日我列個書單給你，以後除了四書五經，你再多通讀些史書典籍。」

三老爺沉聲道：「當年孫姐姐離開咱們家時，我已經記事，本是咱們家受了孫太爺大恩在先，又對不起孫姐姐在後。大哥、大嫂受太爺遺命，祭奉孫太爺香火，對於照看孫太爺唯一這點骨肉自是責無旁貸。早先想要安排在咱們名下，是有珞哥兼祧和圖書長房，到底顧及著珞哥。如今珞哥已故，長房無嗣。這兩日，我也看出來瑞哥心性堅韌，專心舉業，又拜得名師，以後定要要走科舉仕途。與其讓他在咱們這房，還不如去承繼長房。這道理我能想得到，大哥、大嫂自也能想得到。不過是怕掃了咱們興緻，方不好與咱們說知。」

沈琴雖有些同情沈兄弟處境，可到底沒膽子為其分辨什麼，惴惴道：「之前在族學中，大家都是同窗。」

三太太與他做了十幾年夫妻，哪裡瞧不出丈夫為難，反手握著丈夫的手，輕聲道：「咱們這房，就讓瑞哥兼祧……」

三老爺見妻子如此平靜地提及此事，不由動容。

沈琴老實應了，心中不無後悔。他並非是想要為沈辯解什麼，實在是瞧著這畫像與沈十分相似，才忍不住脫口而出。

以德報怨，何以報德？以直報怨，以德報德。

不待說完，已經被三太太伸手止住。

對於邵氏之事，三太太也曉得些，畢竟二房與原籍本家不親近，總要有個說法。對外人是一個說辭，對於三太太這嫁進來的沈家婦，自是不會瞞著。

三老爺道：「且不說當年恩怨，只看大嫂這次帶了七個族侄回來，卻提也沒提那一支，就曉得她與大哥的意思。二嫂去何家鬧騰已經惹了大嫂不痛快，不過是瞧在珞哥面上，無人與她計較；要是她再鬧一回，怕是大哥也容不下她。」

隨著徐氏回松江省親，沈兄弟那一支的過往自是被翻了出來。

三房稍間，三老爺歪在炕枕上，有些意興闌珊。

三老爺在腦子裡轉了一個圈，明白過來是哪個，原來是二房六十多年前的出婦邵氏之曾孫。

三太太https://m.hetubook.com.com聞言，不由皺眉：「二房之事，大哥、大嫂都不插手，老爺也省省心，隨二哥、二嫂去了就是。」

三老爺曾說道：「寶哥這眉眼長得得好，倒是比瑞哥、珏哥他們幾個還像珞哥。」

六十余年前邵氏惡性被翻出來嚼舌，還誇大了十倍不止。在大家口耳相傳中，邵氏儼然就是天下最惡毒的繼母。

「是我對不住你……」三老爺低下頭道：「若是你當年嫁給旁人，說不得早已……」

當時沈寶只覺得小像有些新奇，想著自己瘦下來竟會這般俊秀，旁的倒是沒有多想。

三老爺道：「咱們總共就兄弟三個，不管二嫂怎麼鬧騰，瞧著二哥模樣是不願離開老宅。以後小一輩兄弟過來，也是要共居。要是二房選了愛淘氣的，說不定又生出是非。至於咱們這房……」

「有大哥、大嫂在，何須老爺擔心？再說二嫂糊塗，二哥可是明白人，不會節外生枝。」三太太安慰道。

邵氏這般惡毒，害死前面兩個嫡子，將三太爺也折騰的病弱，要是讓她的子孫過繼二房，還真是沒有天理。以三太爺生前剛烈脾氣，怕是再地下也要氣個半死。

她這般說，倒不是嫌丈夫多事，而是擔心他多思多想累的自己。

三太太聞言，不免黯然，不過看著丈夫憂心忡忡地看著自己，立時精神一震，強笑道：「我沒事，老爺不必擔心我……若是老爺喜歡寶哥，那就選寶哥，正好以後也能多個人陪老爺。」

眼見三老爺面上也帶了乏色，用完晚飯後，沈琴、沈寶兩個就告退，回了客院。

待聽了沈琴的話，沈寶方想起沈來，確是與畫中人相似。

三太太看著丈夫，臉色一點點轉為蒼hetubook.com.com白：「老爺……」

王守仁又道：「當年你師公中了狀元后，我便隨著進京，算是在京城長大，也有三五好友，還有交好同年。等過了初五，你抽出兩日時間，我帶你出去訪友。」

不過瞧著三老爺的意思，顯然想要隱下沈肖似沈珞之事。不管出於什麼緣由，沈寶都不願意多事。

三老爺搖頭道：「除了瑞哥剩下諸族侄中，寶哥心性最通透，人也聰明，又是個榮辱不驚的。要是能被二哥選上，好生教導幾年，即便比不過珞哥，舉業應沒問題。他又長相與珞哥三分相似，說不得也是緣分。」

沈瑞只想著自己或許會承繼三房，還不曉得大老爺夫婦與三老爺夫婦都不約而同地有了決斷，自己的身份逐漸明朗。

在狀元府用了晚飯後，沈瑞便同王華夫婦辭別，被王守仁親自送回沈家。

三太太擺擺手，打發婢子們下去，親自奉茶，坐在炕邊，道：「老爺還在想那邵氏曾孫？」

三太太忙搖頭道：「我這裡有什麼好擾的？能有人陪老爺說話，我歡喜還來不及……」說到這裏，有些遲疑：「老爺怎忽然對寶哥熱絡起來？要是讓孩子誤會了，總是不好。」

王守仁這千年大儒認可的知交好友，當也不是俗人。

沈瑞再次應了，心中不免雀躍。

害死原配兩個年長兒子不說，年幼的三太爺也被她故意苛待，壞了身子骨。二房嫡支子嗣不繁的罪魁禍首就是邵氏，再無旁人。

三老爺聞言，沉默了好一會兒，伸手將妻子的手握在手中：「這次來京諸族侄中，瑞哥不僅資質佳，為人又穩重，與本生尊親關係又疏離，實是嗣子不二人選。」

看著妻子的臉，剩下的話，三老爺有些說不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