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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望族

作者: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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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卷 許依龍虎借風雲 第五百八十一章 多方角力(七)

第六卷 許依龍虎借風雲

第五百八十一章 多方角力(七)

張太后七竅生煙,卻也再駁不得。
金太夫人萬沒想到這話能引到這邊來,這是要攆她出宮?
每個初次走入宮城的人都不免被震懾住,何況楊恬一個豆蔻年華的小閨秀。
眾人都望向出聲之人。
眾公主們也湊趣的感嘆這天作之合。
太皇太后見張太后不再出聲,張家人也默默無語,便很隨意吩咐了身後大太監齊松道:「壽寧侯府怕是沒帶昌國太夫人的馬車來,你去瞧瞧,準備妥當些。」
張玉嫻則已是十四歲了,家中頗多挑剔,一直也沒定下親事。而她因常見姑母那般尊榮,皇帝姑丈又待姑母極好,也不由得對太子表哥起了些心思,便就越發看不上那些上門提親之人。
這是新皇的生日,太后召見新皇老師們的內眷給她們體面,也是應有之意。
她正尋思譚氏所說的陳御史是哪一位時,忽覺白拉了拉她袖子,往那邊努努嘴。
卻是一旁淳安大長公主先一步開了口,「諸位翰林大人皆是股肱之臣、朝廷棟樑,太皇太后、太后及本宮如何不知?諸位夫人還請快快起身。」又斥宮人:「還不快將諸位夫人扶起來?」
她忍不住回頭去看了一眼楊恬白兩個小姑娘,卻見兩人頭碰頭說這話,不由莞爾,虧得一個訂了親,一個年歲小,遠離了這今上選后的漩渦。
沈瑞總歸是要入仕的,楊慎覺得妹妹還是應該多知道些的好,也不指望妹妹做個女諸葛,官眷之間總要交往,總是要做個賢內助的。
太皇太后那邊又開口了,卻是向金太夫人道:「太夫人吶,小孩子雖是無心,到底還是不妥,這衣飾、言行,都當教。」她尾音拖得有些長,好像老人語重心長的說教。
饒是壽康長公主八面玲瓏也不由語塞,額上青筋跳起,卻想不出什麼圓場的話來,頗為尷尬。
壽寧侯夫人也覺著不好,斜眼去瞪二女兒;建昌侯夫人卻是暗暗撇撇嘴,心裏罵一句一家子酸儒。
到底是位長公主開口,壽寧侯夫人面上有些訕訕,輕咳一聲,還未說話,那邊建昌侯夫人已經笑眯眯道:「長公主何必動氣呢,小孩子就是這樣心直口快。」
俞氏先是驚愕看著這素來乖巧的繼女,忽而反應過來,慌忙也俯身下拜,「楊家滿門忠君,請太后明鑒!」
俞氏輕聲念了句佛,又見文官圈子裡也有幾位夫人臉色不怎麼好看,她們帶來的女孩子也都是打扮極精心的,只是看起來都懨懨的,有一個女孩甚至微微紅了眼圈。
淳安大長公主強忍著肚子里的笑,面上一副公事公辦的模樣,認真道:「皇嫂不知,昌國太夫人出入宮闈都有自己馬車的,倒也便宜。皇嫂且安心。」
勛貴、武將、文臣各有各的圈子,雖不免會有聯姻,這些圈子算不上涇渭分明,不過總歸大部分人都在自己小圈子裡與熟人低聲閑聊。
剛剛邁進高大厚重的宮門時,楊恬確實是十分緊張的,不過偷眼瞧見俞氏熟練的塞了紅封給領路的宮人,那紅封又迅速消失在宮人袖子里,楊恬那緊張感忽然就被好奇心沖淡了。
太皇太后王氏木胎泥塑一般,面無表情,也無回話,只默默捻動手中佛珠。
楊恬也喜歡白的嬌憨,便有一搭沒一搭的同她說著話,耳朵里也聽著譚氏與俞氏的對話。
張太后也有些瞠目,尖聲道:「娘娘?」又氣道:「太夫人還要陪哀家作伴。」
那女官面容刻板,幾乎沒有笑容,面對幾位夫人的熱情招呼只是簡單回應,便揚聲對殿內表示,太后宣召原東宮幾位日講官大人內眷覲見。
沒人知道,她袖子里一雙拳頭已經握緊。
張太后雖沒開口,臉已是撂下來了。
張太后只皺了皺眉,並不曾出言訓斥。
俞氏還有些擔心楊恬受不住這羞辱,不成想回過頭去,卻見楊恬面上十分平靜,只是方才因提起沈瑞而羞紅的雙頰已褪去了紅暈,一雙美目不再低垂,反而目光炯炯盯向對面張家兩位侯夫人和_圖_書
張太后心下邪火亂撞,那被弘治皇帝捧在手掌心裏的養出來的說一不二性子又發作了,立起眼睛,直言道:「大長公主這是要在哀家殿內教訓晚輩了?」
今日入宮覲見,誥命夫人都是一身大禮服,各有定式,穿戴赤金頭面無可厚非,但如張家這樣帶進來的姑娘都是華服金飾、濃妝艷抹,那就大大的不妥。
譚氏在她耳邊壓低聲音道:「也是一般心思的,都被張家兩位侯府千金譏諷了。到底還是要臉面的,有些掛不住了。」又沖那邊努努嘴道:「沒想到陳御史家也有這意思,原是屬他彈劾勛戚奏章最多的。」
金太夫人臉色鐵青,並不回話,勉強起身,向太皇太后與諸公主行禮告辭,帶著兒媳孫女快步離了坤寧宮那腳步之快,絲毫不顯老態。
這兩人都是生在張家最得勢時,被家裡寵慣長大,又常進宮,素來不把任何人放在眼裡。
德清長公主氣結,毫不客氣訓斥道:「這是無禮!」
張家除了自家女兒,還帶了七八位閨秀,諸位誥命身後,烏壓壓站的滿滿的,都是錦衣華服金玉滿頭,端得富貴逼人。
俞氏連忙陪笑謙遜一番。
金太夫人雖是太后之母,也頗得太后和先帝尊重,但在這樣的場合,還是沒有資格與大長公主、公主等天家貴女比肩,因此只在下首張家那邊首位坐了。
果不其然,周家兩位侯夫人、兩位世子夫人還在其中,周圍仍有些勛貴女眷一旁巴結逗趣,這兩對婆媳到底都是場面人,沒在臉上掛出不快來,可她們身後的幾位花容月貌的小娘子顯然短了修鍊,這會兒面上都不自覺帶著或憤然或惶然來。
俞氏輕輕道:「此一時彼一時,誰說得准。」
幾位日講官夫人進門后,在女官引領下向太皇太后、太后及諸位公主見禮,被賜座在王家人這邊下首座位。
「表哥過壽這樣的日子,還穿得這麼寒酸來,這不是欺君之罪嗎?」
長公主們亦不會此時來觸霉頭。
又是淳安大長公主接話,似笑非笑道:「昌國太夫人久居宮中,如何知家中子孫行事?村婦不成器,可見府上還是不能少了太夫人坐鎮教導的。太夫人也別光顧著女兒,教導好了兒孫,方是張家子孫萬代的事。」
但見建寧侯夫人身側,一個垂髫女童正拉著旁邊的豆蔻少女說話,恍若未覺堂上已然氣氛不對。
兩個張家姑娘,大的那個裝沒看見,小的那個反倒氣鼓鼓的去瞪長公主們。
張家人登時傻了眼,太夫人回……回去?回張家?出宮?
那可是英宗皇帝的第三女,她母妃萬宸妃為英宗誕下四男二女,是英宗后妃中子女最多的一位,可見頗得帝寵。到了弘治朝,淳安也頗得侄子敬重,沒少獲各種田畝賞賜。
眾翰林夫人唯有拜謝收下。
平時家中打賞僕婦、外出赴宴打賞別家下人都用不著這樣,楊恬暗自揣摩了一下塞紅封的手法,不由暗笑,這真是處處是學問呢,果然她要學的還有很多。
壽寧侯夫人直接被問懵了,不過是小孩子一句笑話,怎的就成了構陷朝廷重臣了?
張玉嫻幾乎咬碎滿口銀牙,恨恨的揪著帕子,也不敢瞪公主們,只瞪向翰林夫人那邊。
在死一般沉寂中,殿內的氣氛越綳越緊。
因此對於張家、周家的事,楊恬並不陌生,只是沒甚興趣,她也多少帶了些文人的脾氣,對於皇親國戚的這些手段隱隱有些瞧不起。
可若真揪住了這是對大行皇帝大不敬,張家也是百口莫辯。
今日進宮,發現竟然有那麼多美人等著進宮,張玉嫻更是氣不順,方才在擠兌完周家又擠兌了好幾位文官千金,才多少平息了些心中憤憤。
楊恬面對公主們問話時還能保持沉穩大方,一旦提及姻緣,還是禁不住羞赧的低下頭,頗有些窘迫,但聽著眾人誇讚沈瑞,心底還是滿滿的歡喜。
但這是皇姑祖。
坤寧宮的宮女都去瞧太后https://m.hetubook.com.com臉色,不敢動彈。
正旦等朝賀時,太皇太后、太后是在坤寧宮接見外命婦的。如今不過是尋常召見,鳳駕便設在東暖閣,依次宣外命婦覲見,未得召見的則在西暖閣等候。
建昌侯夫人氣得臉紅脖子粗,卻也知道這不是妯娌鬥口的時候,恨恨拽過女兒來也低罵「閉嘴」。
到底沒忘了這次召見外命婦覲見的最終目的,瞧了一眼壽寧侯夫人身後那群閨秀,張太后賭氣似的道:「本宮看三娘環娘幾個倒還伶俐,且留下來與本宮做個伴。」
淳安大長公主冷冷一笑,反問道:「本宮倒不知什麼叫寒酸,如今大行皇帝梓宮還停在前頭,倒是有人穿紅著綠滿身金絲滿頭金飾就進宮來覲見了,什麼叫『大不敬』,還請太后教本宮?」
連上首淳安大長公主也笑著調侃道:「都說蜀中出美人,果不其然。難得是這份沉穩大氣,真真齊全好孩子。聽聞是與原沈尚書家公子定親了?沈家真好福氣!」
張太后這股子怒火似要從頭躥出來般,太陽穴突突直跳,強咬著牙,幾乎忍不住想喊人將淳安大長公主拖出去永不許進宮。
可如今家裡不幫她謀那正宮之位不說,倒想把一群親戚家的姑娘塞進宮,她是恨得牙根痒痒。
淳安大長公主似沒想到太皇太後會出言,不由驚詫,扭過頭去看這位從來不聲不響的嫂子。
這樣的場合下,兩個年輕姑娘開口就已是非常失禮,何況說的這番言辭!在座最低也是四品翰林侍講學士的家眷,不是可以隨便羞辱的人。
張太后素來護短,更是個順毛驢的脾氣,原也沒覺得侄女犯了什麼大錯,見眾人跪下隱顯逼迫之意,不由氣惱,張口便要呵斥。
淳安大長公主在一旁笑道:「是個忠義果敢、有勇有謀的好姑娘。」
張太后是後宮之主,但禮法上,太皇太后這個婆婆的身份輩分最尊。就是這暖閣位次,也是如此。
建昌侯夫人牙尖嘴利,張口就說了句:「大長公主何必危言聳聽……」
德清長公主素有賢名,也不大瞧得上跋扈的外戚,當下就沉了臉道:「這是什麼話?!也是你們當講的?!」說著去瞪兩位張家夫人。
金太夫人雖然素來也不將這個木頭人太皇太後放在眼裡,但到底這次到底是她出言阻了咄咄逼人的大長公主,還是感謝的,當下也作出恭敬之色,行禮道:「太皇太后說的是極。臣婦慚愧。回去定好生教導小輩。」
俞氏也是一樣掛著的端莊笑容,好似同譚氏在聊的不過是衣料首飾之類的閑話一般,卻用眼角餘光迅速往勛貴那圈子掃了一眼。
太皇太后臉上露出一絲笑意,點頭道:「過謙了。你很好。去罷。」
與俞氏關係最好的要屬翰林侍講學士白越的夫人譚氏。
殿內氣氛登時更緊張三分。
淳安大長公主是誰?
張太后雖是詫異,卻也緩了口氣,那根弦到底鬆弛了下來。她斜睨了大長公主一眼,正盤算著說什麼話找面子回來,也好打發了這群翰林夫人下去。
太皇太后垂眸捻著佛珠,半晌,方緩緩道:「也罷。宣吧。」
後面譚氏鐵青著臉,也拉著女兒起身跪在楊家母女身後,卻一言不發。
白原是個極活潑的姑娘,只是進宮前母親再三嚴厲訓誡,現下也不敢拉著楊恬唧唧喳喳說話了。她又不如楊恬年長,也不關注選后選妃的事,便只偶爾與楊恬說上一句「舅舅與我一盆極好的菊花,改日下帖子請姐姐來賞玩」,又或是「米巷那家點心鋪子新添了蜜棗,好吃得緊」,一派小女兒的天真爛漫。
楊恬心下一動,也不再堅持,順勢被扶起。
滿殿歡聲笑語中,一個女童清亮的聲音顯得特別突兀,一時間殿內立時安靜下來。
張太后早已經知道這樁婚事,楊恬也從來不在選妃選后名單之列,因此對公主們誇讚也含笑聽了。
而眾公主里,德清長公主的駙馬林岳乃m.hetubook.com.com是舉業出身,又多結交翰林名儒,日講官里很有幾位是與林駙馬交好的,因此德清長公主也搭茬聊上了幾句。
倒是金太夫人,面露愧色,起身向太皇太後行了一禮,道:「都是老身不曾教導好子孫。」
她說罷也不容人再說話,起身向太皇太後行了禮,便被一眾宮女太監簇擁著往坤寧宮內殿走去,又有兩個女官過去招呼張家帶進來的一眾女孩。
她那臉上也掛不住了,很想說一句「你教導好你蔡家子孫,張家不用你操心」,但公主是君,讓金太夫人根本張開這個口。
張家人對面則是太皇太後娘家王家的女眷。
淳安駙馬蔡震如今掌管著宗人府,淳安大長公主又是大行皇帝的親姑母,過問這事,天經地義。
在見了許多熟面孔后,楊恬緊張完全消失了,又見許多人都在絮絮低語,倒有點在尋常官宦人家赴宴的感覺那些貴夫人也是這樣在席間悄悄聊東家長西家短的。
心直口快?!
雖然國孝以日代年,二十七日一過便算國孝過了,何且如今已逾百日,從城中到宮中皆除了孝服的。只是因梓宮不曾發引,宮中還是以素色為主。
她自小跟著哥哥一起讀書,在與沈瑞定親后,楊慎或多或少也會同她聊一些政事,尤其是一些同沈家相關的事情。
張玉婷還懵懂,聽得不甚明白,還聲音不太小的問:「作甚姑母不留我們在宮裡?」
太皇太後點了點頭,又向壽寧侯夫人道:「是極,壽寧侯夫人,太夫人回去后,你可好好生奉養,教養晚輩之事,要多請教太夫人才是。今日之事,不要再犯了。」
眾人連忙稱不敢。
楊恬再次行禮,正色道:「太皇太后、大長公主謬讚,臣女惶恐。原只恐辱沒了父親清名,帶累了楊家名聲,方才陳詞的。謝太皇太后、大長公主回護。」
金太夫人並張家兩位夫人因這是個訂了親的姑娘,不幹選妃的事,便聽聽而已,也沒什麼反應。
走過一條條長長甬道,楊恬也逐漸調整好了心情,一點點放鬆下來。
德清長公主更是氣惱的瞪向這二姐。
俞氏的臉色已經難看起來,若此時還在西暖閣,她早就開口與張家人理論,可這裡是東暖閣,上頭還坐著張太后,形勢比人強,也只能強忍著了。
諸位翰林夫人、千金也都是面色不虞,張家姑娘這話是把這一眾衣著普通的翰林千金都掃進去了誰能像張家人披金戴銀的那般招搖就進宮了!
張太后咬著牙心裏想著出去就出去,母親也不是沒回去住過,大不了等梓宮安葬后,再尋個由頭請母親進來就是。但還是咽不下這口氣,木著臉道:「哀家倦了,都散了吧。」
太皇太後手里還捻動著佛珠,臉上也是一派淡然,語氣平緩道:「淳安吶,到底不是宗室,由他們去罷。」宛如打禪語一般。
知道內情的德清公主又笑誇了沈家,提及這沈家公子是直隸案首,松江沈氏又是出了兩個狀元公的,沈公子怕不又是一位大才子。
「淳安。」太皇太后聲音又輕又緩,帶著蒼老祥和的味道。
外庭的彈章會如雪片一般飛進來的。
張家小姐里卻是有人不樂意了。
而那豆蔻少女也用渾不在意的語氣道:「不是欺君之罪。你只知道欺君之罪呀?這論罪應是『大不敬』!」
忽得一聲輕咳,將精神緊張的眾人都驚了一跳,卻是上位的太皇太后出了聲。
俞氏素來沒有那急智,一時氣得狠了,手都有些哆嗦起來。
而且據她安排在東宮的人手回報,楊廷和曾勸過太子與生母、與張家親近,對此張太后頗為欣慰,也樂意給楊廷和妻女體面。
張太後幾乎要掐斷指甲,終還是忍了下來。
重慶公主駙馬周景在弘治八年過世后,宗人府也改由淳安公主駙馬蔡震掌管,一直至今。
雖然曉得楊恬已經定親,可楊恬的秀麗還是礙了張玉嫻的眼,正好小堂妹先出了頭,她就在一旁不陰不陽和*圖*書的搭上兩句。
太皇太后嘆了口氣,似是想說什麼,到底沒說,又喚了楊恬上前,上下打量一番,點頭道:「是個好姑娘。」
張太后怒火中燒,卻又辯駁不得,她既不能說侄女衣服穿得對穿得好,也不能說侄女教訓翰林千金沒有錯,只能厲聲喝問:「朝廷豈容你隨意給忠良定罪!」
幾位日講官夫人相視一眼,如今已是忠臣對上外戚,如何也要掙這口氣回來,便也都紛紛起身,轉眼間已是跪下一片。
卻是德清長公主頭一個不樂意,她已是忍耐片刻,等著張太后及張家夫人開口,不成想張家竟可以如此無恥。
淳安大長公主則忽的轉向張家,一改方才柔和態度,厲聲道:「構陷朝廷重臣是個什麼罪過,壽寧侯夫人不曉得嗎?」
淳安大長公主「哈」了一聲,好似聽到了天大的笑話,滿臉嘲諷反問道:「不知張家做了什麼利國利民的忠良之事?」
建昌侯夫人娘家確是鄉紳人家,上不得檯面,只是張延齡是個紈絝囂張性子,她也是個掐尖要強的,家裡家外被人捧著,再沒被人這麼訓過,如今又是當著這許多外命婦的面,不由又氣又臊,可也不敢再頂嘴,面紅耳赤委屈的瞧向張太后。
她轉而語氣嚴厲道:「大行皇帝梓宮還前頭乾清宮停著,外戚欺君犯上,不敬先帝,還有膽子構陷當今帝師,好的很,朝堂之上,自有御史能管,有閣老能管。孝字在前,皇上也是要管的!」
兩家人互相見了禮,譚氏把女兒白交給楊恬,挽了俞氏悄悄八卦勛貴那邊的熱鬧。
太皇太后瞧也不瞧她,捻著佛珠慢條斯理道:「事有輕重緩急,張家子孫已成了如今這個樣子,太后又如何忍見他們失了太夫人的教導?如今梓宮發引在即,種種禮儀還要太後來主持,太后也當立起來了,總不能一輩子伴著母親。」
一旁永康長公主最是眉眼靈透,忙出來打圓場,輕推了一把德清長公主,笑道:「三妹就是認真,小孩子戲言罷了,楊夫人、楊大姑娘是不會介懷的。是吧,楊夫人?」說著又去瞧楊氏母女,嘴上是笑,眼中已有警告之意。
淳安大長公主冷冷向金太夫人道:「太夫人慢走。回去可得費心教養張小千金了。」
這緩慢的語氣,依舊像是一位老人善意的勸解,可也正因如此才也更讓人無法反駁。
一眾翰林夫人再次告辭,出了內宮。直到宮門外,才有內侍奉上幾匹織金貢緞,表示太皇太后與諸位壓驚,給楊家的自然又厚上一成。
那先出言發難的垂髫女童乃是張延齡的嫡長女張玉婷,豆蔻少女則是張鶴齡的嫡次女張玉嫻。
太皇太后也沒留人,只向諸位翰林夫人道:「委屈你們了。」
一眾女孩子里,楊恬長相最為出眾,公主們問話時又應對得體,不免多被贊了幾句。
楊恬順著白示意望去,見那邊已經進來一行五個宮人,打頭的是一位管事打扮的中年女官,一時引起滿堂驟然一靜。
張太后以慈母形象招呼了各位日講官,簡單問候了家人幾句,又象徵性的誇了誇在座的小姑娘。
東暖閣里,太皇太后與太后居中而坐,兩側分別是幾位大長公主、長公主。
翰林夫人們,巴不得大長公主出面教訓外戚。
在輩分上,淳安大長公主是弘治皇帝的姑母,長了張太后一輩,而駙馬掌管宗人府,淳安大長公主更是宗室中第一人。
淳安大長公主勃然大怒,呵斥道:「無知村婦,入得侯府門第也沒人教過你尊卑規矩?怪道兩個閨閣女孩兒就敢口出狂言,你立身不正,如何教得出好孩子?」
先前眾人都知道張家的心思,無非是艷壓群芳好在選妃中拔個頭籌,且有這樣心思的人家也不在少數,誰也懶怠去揪這些問題且太后既然召外命婦覲見,便也是默許了的,誰找這個不痛快。
俞氏也是一樣,帶著楊恬先去與幾位閣老夫人見了禮,又同和謝老夫人在一處的沈理妻子謝氏說笑幾https://m.hetubook.com.com句,才回到東宮舊臣這個圈子裡尋了相熟的夫人一處說話。
可張家兩位侯夫人卻似非常坦然,好像什麼都沒聽見一樣。
忤逆皇姑還則罷了,當眾忤逆和緩勸誡的太皇太后還是一位素來好脾氣的太皇太后,便是禮法也不能容。
張太后強忍著沒有爆發,可也快要忍不下了。
楊恬卻忽然起身跪倒,上身挺得筆直,雙目直視永康長公主,一臉肅穆道:「回長公主的話,臣女之父,成化十四年登進士第、為天子門生,弘治十一年得先帝信重委以東宮講讀之任,而今為皇上日講官。父親一直深受皇家隆恩,而忠君之心,亦是可昭日月!今日這『欺君』、『大不敬』皆滿門抄斬之重罪,恕臣女不敢拜領。」
這位譚氏夫人也是繼室,比俞氏強些的是,白越先頭的嫡妻並沒有留下子女,但譚氏自己也只有一個女兒,如今已快十歲了,卻一直沒再開懷,家中有三個生下庶子的妾室,這個家也不甚好當,因此同俞氏頗有同命相憐之感。
有權勢、有聲望、得帝心、掌了宗人府的皇姑祖。
壽寧侯夫人只覺得丟人,低喝了聲「閉嘴」,又沖建昌侯夫人低斥道:「管好孩子!」
宮人將楊家母女領進坤寧宮西暖閣時,已有了不少誥命到了。
可以說,成化、弘治兩朝,淳安是除先太皇太後周氏親女重慶公主外最得寵的公主。
淳安大長公主冷笑一聲,不屑道:「不過是外戚,又不是宗室,本宮自然不管。」
張太后目光冷厲,怒瞪大長公主,話中已滿是火氣道:「大長公主在哀家這裏教訓完晚輩,還要管起宮中的事來了?」
淳安大長公主略皺了眉,但很快又低眉斂目道了聲「是」,也不再去看張太后。
張太后瞳孔猛的一縮,張家人也齊齊變了臉色。
年幼的張玉婷出門都有人捧著誇讚,方才都沒得到幾位公主的讚許,見楊恬得了盛讚,不由氣恨,見楊恬穿得素淡,才出言想落落楊恬的面子。
高大恢弘的建築會讓人感覺莊嚴肅穆,而天下至尊者的宮殿也會給人以強烈的震撼,讓人不自覺便心生敬畏。
紫禁城。
張太后暗暗咬了咬唇,心裏也罵起兄弟媳婦愚蠢,卻一時也接不上話。
她這樣的身份,自然不懼對上張太后。
張家沒有任何人敢在大長公主與太后的交鋒中發聲,不敢,也不配。
但下來扶她的正是淳安大長公主的心腹宮人,那人藉著扶楊恬的檔口捏了捏她小臂,近乎耳語道了句「放心」。
顯見王家是不願選妃這趟渾水的。
待張家人都走了,眾翰林夫人也不好久呆,王家人更是尷尬,俱都是起身告辭。
「這可不是成了笑話。」譚氏面上掛著得體的笑容,任誰也瞧不出她在說尖酸刻薄的話:「周家啊,是自先太皇太后沒了就不成了。如今王家就一個姑娘都沒帶來,都知道避一避張家鋒芒,周家這樣大喇喇帶一串子小娘子、個頂個的美人胚子,張家哪裡能容得下!這不,鬧了個灰頭土臉。」
楊廷和現下最得帝心,諸位公主也是心中有數,也有人向俞氏及楊恬客氣問話。
大長公主並幾位長公主都是帶了宮女服侍的,她們迅速得令下去,將諸位誥命夫人扶到原本座位上。
楊恬本不肯起來,既然出頭,必要爭到底,豈是能一句話抹平的。
大家的注意都被吸引過去,甚至有兩三個伯夫人笑著過去寒暄。
這話也是沒人敢接。金太夫人親閨女張太后在上頭坐著呢,誰敢說金太夫人教的不好?
王家這邊就只三位夫人,卻是連自家的女孩兒都沒帶進來。
而坤寧宮內,太皇太后原也欲走,淳安大長公主卻笑道:「西暖閣還有那許多外命婦,都是巴巴應旨而來,若不召見豈不是消遣人?太后既倦了,只有勞動皇嫂坐鎮了。」
俞氏並譚氏也是毫不意外的,彼此交換了個眼色,兩人起身連同其他幾位翰林夫人一起,帶著自家女兒跟在那女官身後往東暖閣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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