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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讓一步，追隨自己的人就要跟著讓一步，讓兩步。今年讓一步，明年讓一步，能有多少餘地來讓？

深吸一口氣，田信目光誠摯：「我不貪，不該我的，我不奢望也不伸手。但是該我的，誰也別想搶，也別想騙。我信服諸葛丞相，至於其他人，我誰都不讓。寧肯你我的子孫更換皇帝，殺戮豪族，也不能讓豪族更換皇帝，殺你我子孫。」

簡單的宴飲后，也就分別率軍後撤，馬超規定的駐地在宛城，關平在襄陽，孫朗、鄭甘在新野一帶執行軍民混屯，倒是孟達、徐祚還沒有。

或許自己會做一段時間的駙馬都尉、奉車都尉來鞏固地位，野戰軍之類的東西，可能會距離自己越來越遠，地方郡守、州牧、都督這樣的職務也將永遠跟自己劃清界限。

「正所謂一步先步步先，招撫降將讓與高位，此無可厚非。可餘下之人，值得你我忍辱退讓？」

兩人遠離大眾，關平牽馬而行：「堵陽非孝先則無人能守，然久守必失，陛下又愛人而輕土，為爭寸土而使銳士疲於巡守，得不償失。」

徐祚已經放棄水軍影響力，也不願ｗｗｗ.hetubｏｏｋ•ｃoｍ.ｃｏｍ去東征戰役里給自己添堵。

田信送關平至望花亭，龍驤軍已經啟程，只有關平百余騎留在堵陽。

田信靜靜聽著，如果戰役發展如劉備近臣規劃的那樣，那麼北伐中原將是自己最燦爛的一仗。

「兄長，你我若在，興許還能匡扶社稷庇護子孫。前漢、後漢四百年，大漢皇帝說換就換，誅族的勛戚之家比比皆是，也不差你我兩家。」

「兄長糊塗，陛下、君侯能白手起家，創下這番基業，何言缺乏底蘊？」

言語不多，田信目送曹休跳下戎車，返身走向後面跟來的百余魏軍輕騎，曹休一身輕便常服步履穩健，他的鎏金明光鎧自然成了田信的藏品。

曹休想追問，又忍住，自驅馬向北揚鞭輕馳。

這是一個死結，除非諸葛亮能將所有的豪強、門閥打回原形。

曹休則戀戀不捨看看白兔，又看看蒙多，拱手：「待明年，與田君侯再戰中原。」

混亂的朝堂，法律、秩序、道德會持續滑坡，老一代人死的死退的退，新來的可不會溫情脈脈和你講道理。

田信說著拆下自己https://www.hetubook.com.com頭巾，露出一頭短髮，洋溢自信笑容：「兄長，此與髡刑無異，誰敢笑我？我一言，能使三萬余降軍盡數隨我剃髮，這算不算底蘊？」

「如果……關侯詢問，兄長坦言就是。不論荊人，還是中原士人，我只服諸葛丞相，餘下諸人我誰都不服，亦寸步不讓。」

「呵呵，身體髮膚受之父母，哪能輕易毀棄？」

田信駐步，看著只有十九歲的關平：「兄長，這些人不過三十歲、四十歲，等他們老死，你我也才三十歲、四十歲。那時候拖兒帶女，難道要期望于別人心懷仁慈？待那時，你我威名赫赫，卻退歸田宅之間，手無寸兵，就不怕諸呂舊事重演？」

籠中鳥，衣食無憂，富貴無匹。

豪族得不到滿意的政局，是不會放棄的。

技術就是生產力，又有塢堡做護身符，這些人退則把控地方經濟蠶食百姓血肉緩緩壯大，進則在朝堂中呼風喚雨，會攪亂一切試圖改革的行為。

自己是有理想的，這個理想需要一步步打牢根基，才能建造。

宛口會戰雖然沒拿到想要的戰果，可已經https://m.hetubook.com.com打疼魏軍，南陽可以安穩屯軍到明年。

「關侯欲成就陛下大願，能暫時忍讓，你我也能忍讓一時，卻不能處處忍讓。」

「兄長是說陛下會撤堵陽之防？」

關平觀察田信的神態，遂抬手輕拍田信肩背：「孝先，人苦無足。你若退一步，眾人都會記你的好。」

郭奕以面巾遮住臉防塵，跟著其他騎士調頭向北。

關平口吻確信，他認識劉備身邊太多的人，有更多確鑿的信息能讓他判斷：「我料東征凱旋后，明年右軍出祁山進伐陳倉，鎮北將軍應該會出褒斜道作為偏師疑兵。而武關道，則由孝先和孟起將軍主攻。」

或許還有機會成為某種楷模，千百年後被宣傳、推廣，成神成聖。

「孝先，你我兩家並無底蘊，如何能強爭？」

堵陽，田信乘坐戎車引領百余騎壓陣，順著甬道退回堵陽。

田信笑容輕嘲，低頭看兩手指甲，又抬頭看關平精修的眉毛，關平心緒一沉，無奈非常：「你好自為之。」

明年的事情，現在關平就有一定消息，說明已經開始策劃明年的戰爭。

關平稍稍停頓，又說：「或許會調孝先脫離https://www.hetubook.com.com左軍，隨同陛下北伐中原。」

「你我本就能做的更好，何必太阿倒持，假手於人？」

曹休一路無語，抵達堵陽后田信才開口，臉上沒什麼表情：「曹鎮南，就此別過。」

「對，孝先早做準備。」

澧水源流對岸，馬超等人駐馬等待，田信騎乘蒙多渡河，笑著拱手：「不負使命。」

去年、今年年初時，主力部隊在益州，與荊州軍隊夾擊關中是地緣優勢；現在主力部隊匯聚在荊州，如果一戰能克定中原，那關中就更好打了，幾乎能兵不血刃，傳檄而定。

這一仗打勝，關中輕易可定，青徐、江東也用不著自己出陣，有的是將軍去平定。

幾聲咳嗽后，郭奕面容微微泛紅，曹丕當太子時，他是太子文學，掌握機密，現在領侍中之職。

除了孟達笑容勉強外，餘下將領喜悅之情洋溢。

「好。」

郭奕體弱而面瘦，正用一種羡慕的眼神看田信背影，乾咳兩聲才虛弱回答：「為圖田孝先而來。」

「陛下應會留後軍守荊州，率前軍、中軍進伐中原，使魏軍首尾難以兼顧。」

去歲年末染疫，荊州方面傳來田信所做的《防疫救護十二策》，勉強把命www.hｅｔｕbook.ｃｏm.ｃom吊住，休養半年已恢復大半，但仍舊體虛。

田信深吸一口氣：「你我已然是勛貴，卻出自微末寒門。大漢若三興，勛貴外戚、門閥豪強、寒門宦官，這反覆爭殺，何時能止？何人能止？」

「可這些人能記多久？能立字據么？又拿什麼做擔保，誰又能做擔保人？」

他望著田信久久無言，受士人啟蒙，心中多少有些敬畏高門大族。

甬道內的糧食、器械都已運輸一空，顯得荒廢。

可又覺得田信說的有道理，為什麼要讓？

田信一口氣說完如釋重負，壓力卻轉移到關平頭上。

如果自己再老實一點，順服一點，低調一點，那麼必然當世稱頌，人人羡慕。

黃巾之亂沒有衝擊到地方豪族的根基，這些年來動亂更讓地方豪族得以壯大，家家有塢堡，生產技術幾乎都握在這樣豪族手裡，形勢比黃巾之前還要惡劣。

關平臉色不太好，他的兒子已經出生，他也是做父親的人。

臨走，關平思來想去告誡一聲：「孝先，若使降軍隨你剃髮，恐會引大眾嘩然驚詫。」

可這是自己想要的？

曹休翻身上馬，用一種奇怪的眼神打量身邊的一名軍吏，眉頭淺皺：「洧陽亭侯何以至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