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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中有太多想法，可接受自己有失誤不難，難的是當眾承認。

「如今倒也奇怪，本該跋扈驕縱的人，卻處處謙恭；凡是維護大漢社稷之人，咄咄逼人！」

可能關羽老糊塗了，喋喋不休埋怨：「他若有孝先一半統兵才能，我又何必壓制他？徐元直精通兵法，那就讓他去接替馬良，做兗州牧。他若不去，就沒人能去了。」

黃權又起身，將阿木抱起來，坐在關羽左邊，關羽又扭身轉頭去觀察右邊的水面。

徐庶外放，王連很可能撐不到明年，黃權只覺得心力憔悴，孤獨無助。

沒有給馬良配發旌節，本就是故意如此，好讓馬良安心防守，不要去思索反擊、主動進攻這種危險的事情。

黃權心中發苦，徐庶是積極保護馬良的第一人，把徐庶這個御史中丞外放兗州牧，那肯定要換一個御史中丞，新的御史中丞還敢像徐庶這樣保護馬良？

單論田豫，論用兵調度，進行野戰的情況下，滿寵不是田豫的對手，秦朗也不是田豫的對手。

尋常吏士的命……哪裡有馬良重要？

這話也不算多離奇，慢慢把舊臣熬死，爭取平穩過渡，總好過被清洗出局。

關羽當面質問和_圖_書，問的黃權無法回答。

大將軍府，後院水塘邊，關羽與孫兒坐在一起，都戴遮陰斗笠，分別端著一大一小兩條魚竿，只是阿木顯得好動，手裡魚竿起起落落，又不敢鬧出太大動靜。

可現在政令出於多頭，宛若多元共治，地方官吏無法是從。

等孫兒不見了，關羽勃然作色：「馬良該死與否，還需廷尉斷案！尚不知河內戰況如何，徐元直為援護馬良，屢屢使我難堪，這也叫無意冒犯？」

阿木從黃權膝上滑落，幾步一回頭，漸漸走遠了。

見關羽說著起身，向遠處涼亭下諸人招手，準備下達這個決定。

他二人則跟著裴俊來到池邊涼亭下用茶，彼此也算是老相識。

「仆不敢妄加猜度。」

現在中樞有財政危機，地方也有各種思想上的混亂，如果有一個強力、一元的中樞，自然能慢慢理順、撫平地方上的混亂思想。

雖然還不清楚河內戰事具體怎麼發展、過渡的，但主要責任應在馬良身上，田豫就算有錯，也可能錯在太過信任馬良。

關羽回頭瞥一眼，又坐正：「朝野言論洶洶，本以為徐元直會秉公斷事，不想也屢屢回護馬和_圖_書季常，對我多有指責，欲使我難堪耶？」

若是當眾宣揚，那軍心就散了，這輩子都別想獲得軍隊的擁護、信賴。

「無意冒犯？」

單論馬良，論治軍、安民，滿寵、秦朗疊在一起也不是馬良的對手。

可要保馬良的命，就得讓關羽承認自己執政疏忽，將本該配發馬良的旌節……沒有配發。

關羽將手裡魚竿拋入池水，先對阿木說：「去找你祖母。」

所以此刻黃權親自走來，他坐到關羽右側，關羽則微微向左扭身面朝阿木這邊，避開了黃權。

可誰敢當著關羽的面否定尋常吏士的生命價值？

「黃先生也與孝先共事長久，自知孝先用兵狠毒，正是出於維護先帝仁德，才屢屢中庸行事！也知關某護短，不曾與我當面爭執，處處維護。這些事兒，黃先生也是能看見的。」

這種話心裏想一想，私密環境下說一說是沒事的。

這說明什麼？

實在不該將田豫、馬良搭配在一起，甚至田豫不去兗州，兗州也不會爆發這檔子事。

可現在看來，馬良加上田豫這個組合都被滿寵、秦朗算計，讓關羽越發看不懂了。

結果倒好，看情況很有可能把田豫也和圖書賠進去。

蔣琬擔憂馬良的安全，現在唯有大將軍死保，就能保住馬良的命。

「等其軍解圍，我再遣人調查，看戰敗主責在誰。」

「黃先生要給馬良機會？那誰人給枉死吏士一個復生的機會？」

黃權眼皮子一跳，難道要說你家女婿仗著年輕，才這樣謙恭……準備熬死所有先帝舊臣？

如果給與馬良旌節，也發生現在這樣的事情，那真正為難的就是他這個執政。

說明了太多問題，最直接的問題是自己沒有做好防範……始終對馬良抱有期望，希望馬良能努力表現，打破田信的預言、詛咒。

是自己搭配了這個組合，已證明自己犯了個錯誤。

可適合接替王連的，壯年、中年階層的官吏里，要麼資歷足夠可才器品德不足，要麼能力跟得上，可缺乏資歷。

「宋公多慮了，仆以為徐元直斷無此意，實乃事起倉促間，言行失狀無意中冒犯了宋公。」

所以身處江都輿論風暴里，關羽很鎮定，也很氣憤。

軍隊指揮最忌諱令出兩頭，滿寵、秦朗組合在一起，其中一個人下限，會成為兩個人共同的下限，反而更弱。

裴俊說著先對黃權施禮，又對隨黃權而來的左和_圖_書僕射蔣琬、右僕射郭睦欠身施禮，並展臂示意，蔣琬、郭睦一同駐步，讓黃權一人去見關羽。

命在，以後就有翻身的機會。

見狀，黃權呵呵賠笑：「宋公，仆乃舊人，何必如此見外呀？」

如果滿寵與秦朗組合在一起，那更不是田豫的對手。

想到大司農王連近來染病，一個六十多歲的人，這不是一個好兆頭。

黃權心裏發急，低聲問：「宋公，那馬季常如何處置？」

黃權等關羽情緒漸漸穩定后才說：「宋公所惱，在於兵事失利。誠然如此，河內之戰有損軍威，仆亦有不滿。只是馬季常良才美玉，正缺雕琢，何不寬限一二，以觀後效？」

論對國家、政局平衡過渡的重要性，馬良的作用是無可替代的，雖然都是人命，可馬良真的更重要。

這是田信冬季回江都參加大朝會時的主要原因，就是來表達自己的意願，願意跟先帝舊臣共存、共榮、共治、共和。

關羽說了一句場面話就迎著裴俊等人走去，顯然不想再做多餘的交流。

可偏偏馬良、田豫這個組合，硬是讓滿寵、秦朗這對魏國二流組合給擊敗了，還幾乎是完敗。

「論功勛，朝中何人能與孝先並論？https://m.hetubook.com.com孝先做事，處處懂得維護先帝、關某！怎到了如今，徐元直就不能體諒關某的難處？」

裴俊跟郭睦是河東老鄉，蔣琬在益州做縣令時就跟裴俊有交集，彼此相識最少也在十年。

本打算等馬良在兗州站穩腳，與兗州軍融為一體的時候，再配發旌節授予馬良開戰、進攻的授權，這自然是很穩妥的安排。

「他去兗州，我也放心，也會假節於他，以免又埋怨，推責於我。」

馬良丟官與否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先保住命，哪怕像來敏那樣以流放的方式保住命。

在幕府侍從引領下，黃權穿過中門，看到演武場西北角池塘邊釣魚的爺孫背影，就問迎上來的幕府長史裴俊：「奉先，宋公屬意為何？」

關羽說著怒不可遏，抄起右邊的小馬扎，狠狠砸在水面魚竿，濺起一團水花。

這是一件令關羽、大將軍府上下很為難的事情，不僅要讓關羽做他不想做的事情，還要逼著他承認一個他根本沒有觸犯的錯誤。

到時候朝野輿論又會這麼說：明明馬良沒有獨當一面的經驗，卻一上任就配發旌節，明明就有鼓動、逼迫馬良出戰的用意……所以馬良被圍的責任，很大一部分要算在執政用人失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