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涼亭里，各自落定，杜夫人從新審視關羽，認真說：「雲長公風采更勝以往，妾以為，雲長公依舊是沉悶寡言之狀。」

「南陽氣候更適宜夫人，夫人覺得不好，就回關中。若願意等候，待我光復東都，就與我一同入關中，得享天年之樂。」

見狀，關羽伸出左手，杜夫人伸出兩手，牢牢抓握在一起。

杜夫人輕輕點頭，認同關羽的看法。

關羽端起白瓷杯子輕輕吹了吹淺綠色澄澈的薄荷水，輕輕嗅了嗅：「我與先帝手足也，丞相敬重喜愛我，無非他缺少手足。我若為夫人背棄先帝，沒了手足之情，他又豈會正眼看我？」

關羽不走，曹操已經拿不出更好能籠絡的籌碼……總不能再把杜夫人送過去，所以在曹操猶豫動手之前，關羽就主動走了，替曹操做了個決定，讓曹操少做了一樁違心的事。

看著杜夫人恬靜笑容，關羽開口：「阿薇？」

漸漸走進，關羽放緩步伐，細細打量依舊身形娉婷、婀娜又多了嫻靜、熟美氣質的杜夫人，只覺得心中安寧、踏實，展露笑容和圖書，搶在杜夫人之前開口：「偏僻之地，委屈夫人了。」

隨後就來到橘林館的門前等候，看著周圍爭著忙碌的吏民，心中百感交集……這就是雲長公的魅力吧，深受這裏士民的喜愛、擁護。

「自然知曉。」

杜夫人打發了女兒，就領著幾個館內僕從到館舍處，麥城令已經帶著一些吏員並糾集周圍的百姓來動橘林館附近，有的去打掃已經荒廢快兩年的軍營，有的則洒掃橘林館通向漳水橋的道路。

「他是體貼人心……可卻不得人心。」

但麥城的百姓不忍心砍伐，就砍掉了枝條留下樹榦，兩年萌發、生長，又恢復了往日的茂盛生機。

杜夫人頷首微笑，眼睛里滿是對面的關羽：「願隨雲長公而去，生死無悔。」

依舊是昂首闊步，大步流星，姿態颯踏；兩相對比，杜夫人不由想起了五十多歲時的曹操，那時候的曹操走路就很沉穩了。

這時候同樣素裝，也顯得明艷動人的杜夫人、曹操女兒端著一壺薄荷水來，關羽也就多看了幾眼，硬是沒看出她和-圖-書臉上有曹操的輪廓，再看身姿高窕與杜夫人類似，不由緊皺眉頭。

杜夫人說著一嘆：「每每在妾身這裏，他都會談起雲長公。雲長公，應知他當年的本意？」

噠噠的馬蹄聲漸漸傳來，館舍內的僕從少年奔入橘林：「夫人，大將軍將至，已到橋東五六里處。」

橘林館，杜夫人入住這裏已有一段時間，不同於悶熱潮濕的江都，這裏相對涼爽一些。

現在杜夫人入住，也就跟著一起勞作。

遠遠比不上面前活力十足，似乎沒有衰老跡象的雲長公。

「這如何使得？還是為母親沐浴、打理妝容為好。」

「雲長公不會在意這些的，快去吧。」

杜夫人正挽袖擦拭額頭汗水，一瞬間愣在那裡，喜悅？

可關羽沒有低頭，曹操為了自己的威信，更不可能向關羽求和，又不能把她交給別人，只好收入家中。

就聽關羽說：「我婿孝先不喜金玉華服，平生所愛就是這田園光景。他會選地方，我那女兒與他倒也夫妻和合美滿，營造了這處別館。」

杜夫人聽著一愣，關羽hetubook.com.com回頭見了莞爾一笑：「是我疏忽了，夫人原來不知，朝廷上下都知道，我那女婿不愛兵戎征戰。」

待女兒退下去，杜夫人為關羽添酌薄荷水：「那雲長公如今是何看法？」

此刻拳頭大的深綠橘子掛滿枝條，本就有館內常住的僕從打理、修剪。

「做了背信之徒，雖能得到夫人，以丞相為人，必生厭惡之心，早晚會除我，以免見了關某，令他噁心犯嘔。」

修剪、打理一座園林以養天年，也是不錯的歸宿。

見她還想不明白其中關鍵，怔怔專註思索的模樣，關羽只是搖頭笑笑另說：「他不愛金玉，家中金玉滿堂；他不愛兵戎征戰，麾下精兵良將二十余萬；他不愛女色，如今妻妾成群。這等口是心非的小賊，實在可恨。」

還有一些熟悉橘林館的吏民打掃館舍周圍，還有許多人帶來自家的鑄鐵鍋，就地準備燒煮熱水。

「如今啊，回想當年，仍舊無悔意。」

對她來說，整個漢水以南，都有些潮濕。

「妾身謝雲長公關懷，此處優雅清凈，妾身入住以來夜ｗww.ｈeｔubｏｏｋ.ｃｏm.ｃoｍ夜安眠，很是喜歡。」

就關羽與張遼、徐晃之間的深厚交情……既有三人相互認同的朋友感情，也有徐晃、張遼勸關羽一起跟曹丞相干大事的原因；也有關羽勸兩人一起干曹操的可能性。

就曹操那模樣，怎可能生出這種昳麗的女兒？

杜夫人也只來得及清洗臉上汗跡，和手上沾染的橘樹汁液。

也不知道自己是個什麼心情，杜夫人囑咐女兒：「去摘些薄荷，雲長公遠來饑渴，先備一壺薄荷水消解暑氣。」

再到後來劉備集團從徐州四散，關羽不得已歸降曹操代表的漢室朝廷，這個時候曹操不管做什麼……都無法再與關羽達成和睦關係。

「嗯。」

等把顏良砍掉時，關羽的榮寵已經達到了極限。

關羽青傘戎車漸漸抵達，到館舍門外五十步處停車，順著石階走來。

關羽臉上笑容少了三分，也在細細觀察眼前的杜夫人，用來跟記憶中的人做比較：「夫人也是，比較當年更為開朗，少了幽怨之氣，甚好啊。曹丞相，倒也不曾虧待夫人。」

這日她領著女兒在橘林里修剪枝條m.hetubook.com.com，前年關姬走的時候下令砍伐館內樹木，田信精心養護的小花園都被兩頭戰象踐踏為齏粉。為的可能就是斬斷念想，省的以後牽挂。

一杯薄荷水入肚，關羽說：「丞相父子時刻做著違心事，委實可憐。今後，你我就不談丞相了。夫人且在此安居數月，待朝政穩妥后，我就移鎮南陽。」

曹劉聯軍破下邳時，曹操正是以為抓住了關羽好色的把柄，才把她扣住，企圖逼迫關羽低頭。

關羽見了心情很好，展臂示意，一起來到館舍長屋的另一頭，這裏北邊是橘林，東邊是漳水，南邊又有長屋做間隔，實屬館內清凈之所在，也是田信小花園所在。

這下杜夫人的小腦袋才轉過彎來，抬手要以袖遮面，還未抬起手就哈哈做笑，紅唇白牙，眼睛在笑的時候亮晶晶的。

關羽說罷小口啜飲，神情如常：「先帝知我，我知先帝；丞相也知我，我也知丞相。而夫人在丞相那裡，倒也是個好歸宿。」

「今時不同往日，如今，還有什麼值得我顧慮的人？」

稍稍欠身，杜夫人就跟著關羽向館內走去，間隔著小半步距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