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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不知吳秀芝現在哭成啥樣了？潘家又是不是會派人來弔唁。

「幹什麼的？」縣衙外，兩個衙役攔住了良臣。

公車上人不多，裏面有空位，良臣沒進去，就坐在最外邊。車上人見他是從梨樹村上來的，便問他村裡誰家人老了。

待良臣說是社學的吳夫子病逝，車上人都是唏噓，不少人說回頭要去梨樹村給吳夫子吊段紙錢。

紅白大事，官府都要禮讓的。

「嗯，我知道了。」良臣點了點頭，他是要勸爹和大哥別摻和這事了，胳膊扭不過大腿，老魏家將來是要闊的，何必為這二畝八分地自討苦吃。

有認識良臣的村民看到他獨自一人站在官道等車，便隨口問了一句，知道他是去縣裡保爹和大哥的，就叫他趕緊，身上再帶點錢，免得他爹和大哥吃苦頭。

「什麼叫吃教訓？」良臣覺得這三個字聽著就不太妙。

老二吳德義，良臣沒見過，不過知道此人也是個秀才，聽說學和-圖-書問極好，為了求學，到外地遊學去了。吳夫子走的急，吳德義一時半會，只怕趕不回來。

吳德正再是忙，父親去世無論如何也要趕回來的。還好，他只是個書辦，要是當官的話，恐怕還得在家守孝三年。他的資格還夠不著皇帝下旨「奪情」。

良臣耐著性子在茶鋪那等，半個時辰后，東邊來了輛馬車，看標記是鄰鎮的「公車」。

那衙役沒好氣道：「抓來的，不關大牢關哪裡？難道好吃好喝供著？」

衙役冷笑一聲：「牢里的規矩，不管有理沒理，不管關幾天，進去都得吃教訓。」

鄉下的規矩，哪家死了人，左右鄰居都要全家出動去幫忙的。女人幫著忙廚，男人則忙著去送信，要不然主家人少的話，根本忙不開。事後，主家也不需感謝，也不用給報酬，因為，下一次別人家有事，他們也得同樣去幫忙。

衙役問他：「叫啥名字？」

「我爹叫ｍ•heｔuｂｏｏｋ.ｃom•cｏｍ魏進德，我大哥叫魏良卿。」良臣如實說了。

上了公車交錢時，良臣看到一支嗩吶隊趕著牛車下了官道，奔梨樹村去了。牛車上堆滿了喪葬用品，這種嗩吶隊就是專門負責紅白喜事的，平日和那些專門給人挖墳埋棺的「扶重手」，還有地理先生都有聯繫。一旦誰家死人了，他們總是第一時間趕到，喪事要用的東西也是配得齊全，根本不勞主家再去費心費力。

良臣道：「我爹和大哥。」

「說了你也不懂。」

良臣「嗯」了一聲。

那衙役見良臣還小，便搖了搖頭，沒有告訴他什麼叫「吃教訓」，只問良臣帶錢了沒有。

現在聽說老師走了，這些人只要有空，當然要去給吳夫子吊段紙錢。可以預見，接下來的幾天，附近當有不少人會過來弔唁。

天大地大，死人為大。

公車到了縣城后，良臣便直奔縣衙。

吳夫子有三個子女，老大吳htｔps://m.heｔuｂｏｏk•ｃｏm.ｃｏm德正在縣裡當書辦，老二吳德義遊學在外，老三是閨女吳秀芝。

良臣也想著保出爹和大哥后，買段紙錢去給吳夫子嗑個頭。

梨樹村東頭的小河便是接著肅寧縣的一條大河，只是這條河不流經縣城，而是往山東方向，因而良臣只能步行到官道等車。

另一個衙役問道：「你保哪個？」

受限於交通工具，這時代大多數百姓活動範圍只在左近幾十里地內，能出百里便算長見識了。並且，因為除了官道外，鄉村的道路多數比較泥濘難走，所以除了在鎮上和交通要點的百姓，散在鄉下的農民出來大多是坐船。

在上次停下歇腳的茶鋪那裡，良臣站在路邊等車，不時看到有村裡人往各處急匆匆去，想來是到吳家的親朋好友家報信去的。

良臣說是來保人的，兩個衙役問他要保何人，良臣說是梨樹村的。

「那……」良臣猶豫了下，還是忍不住問了句，「我爹和大哥在和_圖_書牢里可吃苦頭了？」

良臣一呆：「為什麼？」

「梨樹村的？」一個衙役打量了眼良臣：「為地的事抓來的？」

這，就是尊師重道。

那老張很快從二門走了出來，看到良臣，擺手道：「幫你問了，你爹可以保，你大哥不行。」

良臣心中頗有感觸，吳夫子雖只是個秀才，一輩子都在梨樹村的社學教書育人，但三十多年下來，包括梨樹村子弟在內，他教出來的學生沒有一萬，也有幾千。

「等下老張出來，沒什麼事的話，你跟老張進去到刑房辦個手續，交錢領你爹和大哥回去。」衙役得了錢，說話也和氣了，叮囑良臣：「回去后，叫你爹別再鬧了。征地的事是朝廷的大事，縣尊都管不了，你們再鬧，討不了好。」

老張嘿嘿一笑：「你大哥惹縣尊發火了，上頭髮話叫多關幾天。」

梨樹村不是什麼交通匯聚之地，水陸交通都是不便，良臣沒法在村子附近喊到馬車，只能步行到官道等路過的進城車。

和-圖-書良臣忙說帶了，並麻利的摸了兩枚小平錢遞到這衙役手裡。

兩個衙役低聲交談了兩句，然後其中一個讓良臣在這等著，他去刑房問一下。

等這個衙役進去后，良臣問另一個衙役：「大哥，我爹他們現在哪裡？」

這些人當中，或許沒有能在科舉路上進步，金榜題名的，大多數甚至不過讀了一年半載就回家去了。但，哪怕上學時間再短，對這些農家子弟而言，吳夫子都是他們的老師。

對於吳夫子的死，良臣內心多少還是有些傷感的，他沒想要吳德全搭他進城，因為這時候順人家車子不太好。

昨天夜裡出來接吳秀芝的吳德全也帶了兩人駕了輛馬車奔縣裡去了，看來是去通知吳德正的。

這「公車」不是「公車上書」的那種公車，而是類似後世公交汽車。是縣裡車馬行專門設在各鄉鎮交通要點的馬車，每天來回發兩趟。自家沒有車馬的外出，一般都是坐這公車。因為車輛少，進城人多的緣故，車馬行頗是掙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