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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為，看情形，好像是術前準備。

此時一陣風吹來，滿屋但見鳥飛揚。

良臣已經悲憤無語，眼珠子都懶的動了。

天大地大，不及皇帝最大啊。

「張公公，不管怎麼說，這事傳出去對陛下影響都不好，你是不是可以幫著說說，畢竟，我乃舍人，凈身入宮，于禮不合。」良臣無比苦澀，近乎哀求。除了哀求，他還能做什麼？

凈事房內屋子蠻多，地方也空敞，院子中間還有個小花園，看著倒是別緻。可良臣一被抬進去，就覺這院內陰氣森森，跟那安樂堂有的一比。尤其一間掛著「寶物房」的屋子，上面掛了幾把大鎖，看著好像常年不開，裏面黑乎乎的，瞅著就讓人發麻。

張誠看到了，揮手讓伙者們退下，然後上前拿開了良臣嘴裏的麻布。

張誠和另一個太監都在看著，顯然，這碗湯水一下肚，王師傅就能動刀了。

天子金口一開，他魏良臣再劫難逃。

今日，黃曆是好日子，宜開光。

良臣只覺天旋地轉，什麼指望都沒了，血氣上涌，竟然就此暈了過去。

這讓他跳到嗓子眼的心瞬間又落了回去，可緊接著「叭」的一下又提了上來。

驚恐之下，良臣閉上了眼睛，不忍直視，也不敢再想。

三人中，一個就是張誠，另外兩個都是老頭，同樣的面白無須。

束鳥待切的他，被抬到了凈事房前。

張誠先進的屋，在屋內看了幾眼，可能有和圖書些感慨，發出了輕微的嘆息聲。這一聲嘆息讓尚未麻木的良臣不由再次哆嗦了下。

內外有別，身為外官的良臣一屁股坐在內廷那邊，還不顧自己身份大肆吹捧公公，那時，他不曾想到自己乃是外官，這會，倒是想起來了。歸根結底，都是利益惹的禍。或者說，小鳥惹的禍。

還好，小鳥還在。

「你別叫了，皇爺交待下來的差事，咱們這些做奴婢的誰敢不遵？……王師傅手藝好著呢，一眨眼的功夫就好。等你傷好了，就沒那麼多想頭了。」張誠也安慰著，可能考慮這小子凈身之後會被皇爺重用，所以語氣出奇的好。

老人，一般心腸都軟吧？

四肢已經僵硬的良臣被伙者們放在了木板床上，然後伙者們又細心的用布條將他系牢。

一會血肉模糊，一會又乾癟異常。

良臣嚇壞了，你真要是切了的話，他也認了，可這還將切未切，最是要人命噢。

良臣如何肯喝，這葯湯百分百是麻藥，喝下肚，他就什麼都不知道了。鳥之將亡，其言也善，他的眼睛一紅，淚水止不住流淌下來，看著張誠。剛要開口，張誠卻真是有些不耐煩了，眼神示意王師傅趕緊喂葯。

「自願與否，不重要了，重要的是陛下看中你了。」張誠哪心軟了，一臉不容商量的樣子。

豈料，張誠竟笑了起來，看著良臣搖了搖頭，道：「舍人是自願入宮，外朝如何有非議？www.hetubook.com.com」

他魏良臣雖然只是小小雜流舍人，還是皇帝自己中旨任的官，可再怎麼說也是外朝一份子。若就這麼讓皇帝下令凈身入宮，這往後誰敢保證沒有下一個受害者？誰敢保證這倒霉事不會落在自家頭上。

良臣無語，王振那廝起了壞榜樣，可人家是自願，他不是啊。這沒有可比性啊。

小伙者忙道：「回公公話，王師傅歇年去了。」

良臣聽張誠叫其中一個為王師傅，且這王師傅還反覆拿他的老手在自己小鳥上下撥來撥去，那個驚恐，是他兩世以來都沒有體驗過的。

「我不是自願的，張公公你是知道的，我不是自願的！……」良臣悲憤莫名。

驚恐之下，他被人抬進了一間屋內。

如同溺水之人，良臣對著張誠眨了眨眼睛，示意他有話要說。

這……手術室？

「看中我……」

「我乃河間府試案首，陛下不能這樣對我！」

「你有話要說？」張誠似笑非笑。

王師傅是凈事房的管事太監，嘉靖爺那會就進宮當差了，手底下的本事可了得，張誠就是叫王師傅凈的身，隨後入了內書堂學習，一步步走到今日。故而，按宮中規矩，王師傅得算張誠的引路人，碰著了不管多大的職事，都得尊稱一聲師傅，逢年過節都得有孝敬。

良臣喃喃數語，陛下看中我了，要我當太監，這真是苟利國家生死已啊……

良臣想到了自己另一個和-圖-書身份，正兒八經的讀書人身份，他掙扎著想要握拳高呼，奈何身子被綁得緊緊，動彈不得，只蒼白的臉色重新血氣滿面。

寶物房三字，讓良臣本能的打了個顫，恍惚中，他似是推開了那門，然後看到了其中一根橫樑下用細繩掛著的自家小鳥。

他一驚，下意識的往自己下面看去，一看嚇了一跳，不知何時，他竟然被脫|光了，此時完全是光著屁股，毫無隱私的暴露在三個大男人面前。

絕望中，良臣發現張誠正有些失神的盯著自己看。老人的眼神有些迷離，也許，觸景傷情吧。

「你去把他叫來，說咱家有要緊事。」

張誠問那小伙者：「王師傅呢？」

那王師傅笑了笑，將良臣的頭輕輕的按了下去，慈眉善目地說道：「孩子，咱家聽張誠說了，你是陛下欽點的人，只要一閹就能補上好缺。這可是大好的機會啊，擱從前，宮裡誰敢想？……再說，當太監有什麼不好，吃皇爺的，拿皇爺的，出了宮也體面。將來混出息了，跟張誠一樣，可是了不得的大人物，外面那些人見著你就得巴結……行了，這麼好的差事，你就別不知好歹了。」

另一個老太監也嘿嘿道：「小子，你就知足吧，能勞王公給你動刀，上輩子修來的福份。」

這一次，可不是劉若愚那回偷偷摸摸，沒走正規渠道，叫他有機可乘了，他插翅難飛。

人為刀俎，我為魚肉。

「放開我，放開我和圖書！我不要凈身，我不要當太監！我不要凈身，我不要當太監！……」良臣使出吃奶的力氣掙扎叫喚著。

到時候群臣洶洶，萬曆這皇帝做的肯定不安心。

良臣腦殼子瞬間進血，這他娘的都是幫什麼人。

凈事房也放假，不過有人當值，一個十多歲的小伙者看門。見著一大紅袍公公帶著人過來，嚇了一跳，忙出來行禮，然後有些好奇的看著被架起來的魏良臣。

這，還沒動刀啊！

凈事房門前沒掛牌子，就一不大的院子，不遠處有一條河，隱約還能看見有座山，良臣估摸就是景山了，卻不知山東邊那棵歪脖子老槐樹有多高了。再嘆，自個都不保了，還關心那老槐樹，也是閑的慌。

成敬個進士，王振個舉人，說切都切了，自願不自願的，根本不是一回事。說一千道一萬，他這小小舍人真是無處喊冤啊。

張誠沒有見怪，今兒年初三，凈事房這邊早就歇年了，要不是陛下吩咐的，他也不好意思去請王師傅。

那小伙者不敢怠慢，應了聲趕緊去叫人。

屋內沒有任何擺設，只一張木板床，不寬，看著跟後世醫院用的推車一樣。下面用鐵釘釘牢，兩側各有幾個布條斜掛著。布條的顏色看著有點發，上面還隱約可見暗紅血跡。

張誠輕笑一聲，語重心長道：「你年紀尚小，不知道把握機會，你可知只要你凈了身，陛下那裡必然對你器重有加，將來成就不在咱家之下啊。」

等他再次和_圖_書睜開眼時，發現三個人正對著自己的下半身指指點點。

「舍人算什麼？」張誠再次笑了起來，語氣十分的不屑，「當年正統朝的王公公還是教諭呢。」

二甲進士？……

說話間，王師傅端著一碗黑乎乎的湯水走了過來，將碗送到良臣嘴邊，碗里散發出來的難聞氣味，讓良臣有一種想吐的感覺。也似曾相識，似乎那日小刀劉的二把手徒弟就想給他灌過這葯湯。

「案首又如何？」張誠卻是笑的更厲害了，「休說你不過是府案首，就是進士及第又如何？景泰年間我內廷有位成敬公公，可是二甲進士出身。和成公公相比，你這案首還值得一提么？」

「張公公，陛下不能這樣做，我乃文華殿舍人，為外官，陛下不能如此對我。」良臣祈求的看著張誠，「若外朝得知此事，定會掀起軒然大|波，屆時陛下聖名定會有損，為陛下計，還請張公公能規勸陛下。」

良臣一臉生無可戀。

「張公公，先別動手……那個……咱內廷有臨時工么？」

張誠三人沒注意良臣是何時醒的，突然叫嚷起來，倒把他們嚇了一跳。

良臣真是沒別的指望了，如今也只能寄希望于萬曆顧慮外朝反應，畢竟這事傳出去，很容易讓外朝的士大夫們人人自危啊。

良臣，這也是託了陛下鴻福，有幸享受凈事房待遇。

張誠朝幾個伙者一揮手，吩咐道：「把人抬進去，等著。」

嗚呼，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真要切鳥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