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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田嚇得不敢吱聲，心裏卻嘀咕，剛剛天使小公公明明嘴角咧著的啊。

良臣顧不得多想，手一揮，帶著眾隨從就奔向了村裡。

不遠處，兩個中年人和兩個婦人被幾個漢子攔著，滿臉焦急之色，看著像是侯家的親戚。

想到左安門外共患難那幕，良臣臉頰不斷的抽搐，心中說不出的難過。

良臣打了個突。

良臣老家隔壁村就有一個張寡婦，丈夫不到四十走了。張寡婦有兩個兒子，家境還不錯，按理說兩個兒子有權繼承父親的財產。村裡人不幹，兩個兒子的大伯父居然帶著一幫人馬搶了傢具。村裡其他人見此狀，紛紛來搬，最後連房頂上的瓦片都不放過。村裡人還瓜分了孤兒寡母的田產，好不痛快。

普通百姓家如此，有名有望的也這樣。

張寡婦帶著兒子告上縣裡，縣裡卻因為這事是宗族負責的，沒有出人命，加上法不責眾，所以不好管，只叫六房過來與村裡里正鄉老ｗｗｗ•ｈｅｔｕbｏｏk.cｏm.com說了下，多少給人孤兒寡婦留一些。里正、鄉老當時滿嘴答應，可六房人一走，嘴臉就又變了。張寡婦無奈，最後只能帶著兩孩子遠走他鄉，死活無人可知。

聽著是個男人的聲音。

大漢話音剛落，背後就傳來一聲弱弱的聲音：「我說這位大哥，你拿侯二老婆抵債，問過我沒有？」

但于窮鄉僻廊、宗族勢力較大處，此風很是流行，並且百姓不以為恥，反以為然。似乎，理該如此。

村裡的爭吵聲越來越大，不止一個男人喝罵，間接還傳來小孩子的哭泣聲，可能是侯二和客印月之子，那個後來和良臣老爹一起得封錦衣衛世職的侯國興。

村民的樣子讓良臣意識到有點不對，衝進院子一看，眼珠子都綠了。

良臣家鄉肅寧和定興縣都是窮地方，再加上侯二剛死，良臣自然百然就想到「吃絕戶」上。

汝之妻子吾養之，汝https://www.hetubook.com.com無慮也。

「求求你們不要抓俺家媳婦，求求你們了……」一口破缸邊，客印月的婆婆秦氏倒在地上號哭著。

侯家也好找，聲音傳來的地方肯定就是。

或許，這也是生存條件惡劣所致。

錢謙益死後，錢家人就來搶東西，亡夫亡國之恨雙重打擊，再見錢家人如此絕情，一代美人氣的終是自殺。

良臣下意識的閉上雙眼，心裏痛楚。

「讓開，讓開！」

「笑？！」良臣大怒，「胡說八道，咱家什麼時候笑過！」

族裡有勢力的人往往會搶走田地，因為在舊社會，百姓認為田地是最重要的。另外，有些家產會被換成錢，辦酒席，一直吃到錢花完為止。窮人家的錢夠吃幾天，稍稍富些的夠吃一個月。

到了侯家的小院子外，就見到院外圍了不少人，看著都是本村的村民，不過並非良臣想的那般，都在爭搶侯家的東西，而是一個個在外面圍觀，不少人臉和圖書上都有憤怒之色。可卻敢怒不敢言，似乎院子里的人都很兇。

不管是不是「吃絕戶」，良臣都要干涉。大不了將侯國興這個便宜兒子和他娘一起帶走便是，反正他不能對不住道兄侯二。

不會人剛死，鄉親們就要吃絕戶了吧？

良臣又是長長的一嘆，這會能說什麼，只盼侯二一路順風罷。

小田這會卻把腦袋湊了上來，一臉不解的問了句：「公公，你在笑什麼？」

尋思著道友一場，總得表示一下，便想叫人去買些紙錢上門弔唁，好讓道兄在那邊吃穿不愁，聊表寸心。想來巴巴不會反對。

幾個飛虎兵在前頭開道，村民們見來了一大幫人，只以為又是來侯家逼債的，嚇的紛紛往兩邊退去。

「那個誰……」

起初是當一家人死後，無兒無女，村裡的人以及他的親戚就跑來將留下來的家產瓜分。像桌椅板凳、田地、破銅爛鐵，這些都搶著要。平時生病時看不到的七八姑八大姨這時都來了。

ｈetｕｂｏoｋ•cｏｍ•cｏｍ眼面前，他心愛的巴巴正被兩個大漢死死抱著往外拖，邊上一個四五歲大的孩子緊緊拽著巴巴的衣角，哭著喊著：「不要抓我娘，不要抓我娘！……」

嫁給錢謙益的「秦淮八艷」之一的柳如是就遇上了這麼一遭。

良臣前世魯訊筆下的祥林嫂丈夫孩子死了后，族裡人不但不幫襯她，還搶她房子和田地。總之，「吃絕戶」這惡風一直延續到二十世紀新中國建立，貫穿了整個封建社會。

唉！

「人都死了，你們還討什麼債！」被攔著的一個中年人悲憤交加。

侯二哥，這都是命，你安心的去，一路走好。

可能稍為富裕些地方此風不大有，一來是當地百姓生活較為寬適，不至爭搶那點東西。二來則是因為受了教育，鄉風文風壓制住了人的私利之心。三來則是名聲，畢竟鄉紳們都是宗族出來的，要是讓宗族做了吃絕望的事，於他們名聲也不好聽。

「興兒，興兒！」

傳來的真是哭號聲，無比傷心和*圖*書，無比凄涼。

客印月使勁掙扎，可卻是掙不脫那兩個大漢，只得苦苦哀求對方放過她。可她越是求，綁人的那些人卻更是凶。

此事，也說不上是什麼惡風氣，畢竟，人都不在了，東西不分幹什麼。可是後來卻發展到有些女人的丈夫死了，哪怕這男人還有孩子，但只要未成年，村裡人也會霸佔其家產，欺負孤兒寡母。

良臣朝一個飛虎軍招了招手，想讓他去買紙錢，村裡卻又傳來喝罵聲。

「吃絕戶」在當下並不稀奇，有些地方更是約定成俗的習俗。

聞言，一個手裡拿著欠條、眉頭上長了顆黑痣的大漢頓時笑罵起來：「還想著人死債消？告訴你們，沒這理！……侯二是不在了，他老婆在，我們拿他老婆抵債，天經地義！」

伴隨著喝罵聲的是一幫婦人的泣號，隱隱聽著，好像還有巴巴的聲音。

道兄也是能挨，硬撐到嫂嫂回來才咽氣，夫妻之情驚天地泣鬼神，叫人為之動容啊。

人性，終惡。

許久，長長一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