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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不是你親生的。」客印月抽泣一句。

二十多年前凈身入京的路上，二叔曾為了混口飯吃給地主家哭過喪，嗓門還是不錯的。一曲家鄉亂彈唱起來，還真有那麼幾分味道。

徐應元來了精神：「嘿，唱曲我會。」

看了有半個月大門，這日下工，見礦上工人都出礦后，二叔便從門房摸出來，費力的去關大門。

良臣在邊上聽著，頗是委屈，他這繼父心腸可不壞。

就這麼耽擱了一個多時辰后，客印月終是依依不捨的上了馬車，臨行前抱著兒子哭的稀里嘩拉的。

客印月紅著眼，低頭不說話。

秦氏哭訴著，也不管媳婦還沒改嫁，就把孫子跟她走會叫后爹虐待遭罪的事說了。

送走客印月後，良臣快馬加鞭就奔河間而去。

因良臣要回家鄉肅寧拉隊伍，客印月跟著有些不便，所以便派人送她先回京。

「大哥！」

……

算起來，也是有兩三個月沒吃過肉了，兄弟三都是饞的不行。

二叔一聽，忙提醒老二：「你可小心些，別叫丘公公發現了。」

秦氏見了，頓時就要去撞牆。

良臣咧了咧嘴，四周看了眼，低聲道：「好巴巴，你且好生想想，國興跟著親奶奶能受什麼苦？……你就聽我的，先把國興留下，我保證過上兩年一定把他接進京還不成？」

客印月也不願將國興留在鄉下受苦，啼啼哭哭，左鄰右舍都在勸，可誰個又忍心逼人家母子分離的呢。

侯大和他媳婦沒說什https://m.hetubook.com.com麼，但看的出來，也是不想客印月把侄兒國興帶走。

哥三從陝西漢中一路乞討要飯到石砫，沿途那凄涼勁，現在想來都是一把子淚。還好，老天不絕他們，雖是受了千辛萬苦，可怎麼也是活著到了石砫。

嘆口氣，自嘲似的一笑后，二叔繼續關自己的門。關到一半時，卻見兩個把兄弟摸了過來。

這兩種情況少之又少，侯家于這一片不是什麼大宗族，自不會逼著客印月不得改嫁。侯大這個親伯伯也沒吃弟弟絕戶的念頭，那麼，弟媳婦不留，這孩子就得留下了。要不然做個拖油瓶，碰到心腸壞的繼父，小小的孩子還不遭罪了。

三人聽了，面面相覷，不敢回答。

周圍村民見了，哪個不心酸。

然而跟哥三事先想的不同，以為一到石砫就能得到礦監丘乘雲的重用，從此吃香喝辣發大財。

徐應元忙說曉得，二叔點了點頭，一手一個拉著兩結拜兄弟就進了門房。

哥三沒辦法，只好跟著王五到礦監衙門。

「這話說的，我愛你勝過一切，愛屋及烏知道不？……國興是你兒子，就是我兒子，我如何會對他壞呢？……這不是沒辦法嗎，難道真要把老人逼出事來？」良臣很頭疼。

他這也是精明，知道工人拿的少了，幹活就沒積極性。而他這礦監想要發財，就得指著礦上產出。沒產出，他哪有的撈。再說，跟賺的相比，工人那點hetubook.com.com錢實在是不值一提。

「沒，咱們才來多久，哪這麼快給錢呢。再說，丘乘雲那王八蛋還不知給不給錢咱們呢。」趙進教「呸」了一口，一提手中的豬頭肉，「這是昨兒丘乘雲請客剩下的，廚房要扔，叫我見著求來的。」

趙進教因為識些字，崗位好些，負責礦上料場記賬。

侯家人怕客印月會改嫁，畢竟，客印月還年輕，長得又漂亮，又常年在外面，誰知道有沒有相好的。

又輪到二叔唱曲時，二叔想了想，唱了個家鄉小曲，叫亂彈，有的地方也叫梆子。

礦監衙門後院擺著一桌酒菜，丘乘雲和幾個從京裡帶來的親信正在吃酒。

吃到一半，趙進教酒性上來，說道：「大哥、二哥，咱們這悶酒吃的沒意思，不如行個令兒，點到就喝，喝乾唱曲怎麼樣？」

事實是，丘乘雲見到這比要飯花子還破爛的哥三，當時就皺眉一臉嫌惡。要不是哥三是孫公公差來的，丘乘雲都能叫人亂棍把他們打出去。

每天看著丘乘雲錦衣玉食，出門前呼後擁，自個卻窩在那看大門，饒是二叔心性樂觀，也不由的沉默寡言起來。

院子里頓時亂成一團。

離這大門不遠處就是丘乘雲的礦監衙門，那裡人進人出的好不熱鬧。

二叔哈哈一笑，沒反對。哥三便行起酒令來，行的是宮裡常行的那套。又唱又喝好不熱鬧。

這年頭，四十多的人非富貴者，看著跟老頭沒什麼區別。二叔要不是身高馬ｗｗｗ•ｈeｔｕｂooｋ.ｃoｍ•ｃoｍ大的，跟地里的老農沒兩樣。

「小的見過丘公公！」

客印月狠狠踩了良臣腳尖，微怒道：「你若當國興是親生的，怎見得他留在鄉下受苦？」

回去的盤纏是一分沒有的，再沿路要飯回京，哥三也真沒那個耐性。

丘乘雲端著酒杯打量了三人一眼：「剛誰唱的曲？」

可現在怎麼辦？

丘乘云為何對哥三如此嫌棄，大家都是凈了身的人，人大老遠從京城過來給你丘公公打下手，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啊。

正熱鬧著，外面卻來了個人，是礦監衙門的打手，叫王五，此人是丘乘雲從京裡帶來的，平日在礦上監工，很威風。

徐應元聽了這話，忙道：「大哥，肉是人家吃剩的，這酒可是兄弟我買來的。」

礦上幹活的都是附近的百姓，有漢人，有苗人，有瑤人。丘乘雲在石砫無法無天的很，把土司馬千乘都給弄牢里去了，可對於礦上幹活的倒是不差，至少給的工錢還行。

老人這邊，留些錢下來，一來改善家裡條件，二來開春供國興先把書念起來。要不然僵著，也不是個事。

這三份工作對於一心指著來四川翻身的哥三而言，可謂是滿心的歡喜和希望在瞬間變成了一泡尿。

「你回了宮還得照顧著大哥兒，哪有閑時看著國興。乖，聽我的，真是要把國興強行帶走，老太太出點事，咱們於心何忍呢？……二哥那可是剛下地呢。」良臣出於現實情況勸道，把剛死的道兄也抬了出來https://m.hetubook.com.com。

看在孫公公的份上，丘乘雲捏著鼻子給哥三安排在礦上幫閑。

「哪有什麼死罪？」丘乘雲哈哈一笑，放下酒杯，朝二叔一指，「李進忠是吧，你給咱家唱個曲。」

良臣見這樣不行，想了想，將客印月拖到一邊，於她說不若暫將國興留在奶奶處，等稍大些再帶到京城。

徐應元手裡拎著兩瓶酒，趙進教手裡提著半包豬頭肉，二人很是興奮，大老遠就叫了起來。

王五嘿嘿一聲：「可不是驚動我，是丘公公聽你們唱的有趣，叫我來喚你們去耍耍哩！」

到最後，秦氏態度堅定，言稱媳婦若真要把孫子帶走，她就一頭撞死在牆上。

二叔硬著頭皮道：「是小的胡亂哼了玩的，不想倒驚動了公公，死罪，死罪。」

趙進教把肉擺上，開了酒，兄弟三人便吃喝起來。

見狀，王五擺了擺手：「不妨的。丘公公也吃酒，你們要唱的好，丘公公肯定會賞的。」

徐應元嘿嘿一笑，壓低聲音道：「這不給礦上記賬么，多記少記有門道。」

「丘公公，人給您帶來了！」王五上前行了禮。

臨別那晚，良臣準備好好疼疼巴巴，豈料巴巴竟然也要守節。

「你……」

二叔哥三忙也上前見禮。

他這也算是衣錦還鄉了。

「叫王哥兒笑話了，咱兄弟三個沒什麼興頭，隨便唱唱玩玩，不想驚動了王哥兒。」

在良臣的再三勸說下，客印月終是鬆了口，拿著良臣給的一袋錢流著淚交到婆婆秦氏手中，好生叮囑了和圖書婆婆一番。又把兒子拉到懷裡，不住的疼著。

原因是，這哥三真是三個老梆子。

徐應元則安在礦監衙門掃地，倒也是老本行了，他在宮裡也干這個。

二叔五十一，徐應元四十九，趙進教四十六。

用後世的話說叫做小工。

而是實實在在的幫閑。

「吆，吃著喝著還唱著，你們三不錯啊。」

直等馬車出了馬灶村，上了官道，客印月的心情才算好受些。

二叔三人見是王五，知是丘乘雲手下的紅人，忙齊站起來請他坐。

兄弟三人那個後悔啊，早知道丘乘雲不把他們當回事，那是死也不可能跑四川來受罪的。

於是，只能窩在礦上先乾著。

這幫閑可不是狐假虎威的跟在丘公公後面打旗吶喊，吃酒喝肉欺負人什麼的。

二叔給安在礦上看大門，每天天不亮就要起來開門，睡得比誰都少。

把個良臣憋屈的半天說不出話來。

這年頭風氣早開，改嫁於民間乃是平常，除非碰到那種娘家極其迂腐，當爹的是個不開竅的老秀才，情願女兒守活寡一輩子，也不願女兒再有個歸宿。又或是夫家黑的厲害，勢大權大，想著靠個寡婦跟官府撈個名節牌坊掙好處。

一見兩結拜兄弟來了，二叔頓時高興的迎上去，見著二人手裡提著的酒肉，頓時眉開眼笑：「昨的發錢了？」

「昨，你有錢？」二叔很是驚訝。

眾人都是急壞了，侯家人連忙勸客印月遂了老人意。

這事，說白了就是個擔心。

千裡外的四川石砫，二叔也終是得到了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