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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讓學忠去見見人家？」潘大恆搖了搖頭，語氣聽著更像是詢問女婿的主意。

但使兒子這次鄉試能中舉，潘大恆相信，用不了多久，他就能坐那次席。

林家那位老主事已經死了幾年了，江山代有才人出，長江後浪推前浪。

聽女婿許三林說完迎親的事後，潘大恆當時也傻眼了，活了一輩子，這種事情他也是頭回遇到。

聽了兒子這話，潘大恆嚇的再也不敢說一句。

「我要見潘學忠。」吳秀芝緊咬薄唇。

「噢。」

不管誰家做皇帝，聖人子弟終是國之根本，任誰都要禮敬三分的。

這成了潘家上下的一塊心病，直至潘大恆生下潘學忠，這塊心病方才第一次有了切實可醫的良方。

為了這個功名，潘家幾代付出重金，竭力培養家中子弟，然潘家好像就沒有讀書的種，竟然幾代連一個秀才都不曾出得。

因為，不但是他，全縣人民都對潘小郎君充滿厚望。

他猶記得他爹早年和一眾肅寧大戶迎接新知縣時，宴席所坐不過五手。如今，他卻能做和*圖*書三手。

這是何等的榮耀！

「哎。」

他真怕小舅子犟，鬧出人命來。

於是，他試圖勸說兒子忍一忍，不要將此事看的太重，可是兒子學忠卻吃了秤砣鐵了心，非要退了這樁婚事。

對於兒子鄉試中舉，潘大恆充滿信心。

留下一臉遺憾和同情的姐夫。

……

那個小郎君，對他魏公公可是很有成見的。

「爹，你若逼我，兒就不考科舉了！」

兒子的出息不但讓潘家在府縣名聲四播，更讓潘大恆這個當爹的倍有榮光。

說句難聽的，有了功名，就是改朝換代，都能護得家業周全。

堂堂未來舉人老爺娶親，竟叫一個沒鳥的太監搶了頭喜，這算個什麼事？

所以，沒有功名，地也好，金也好，都是無根的浮萍，經不起一點風浪的。

吳秀芝不為所動，只道：「他不見我，我就撞死在你家門前。」

屋中，小舅子正在讀書。

潘學忠的出生，讓潘家第一次離功名那麼近，那麼近。

潘學忠放下手中的書本，盯著姐夫。

和-圖-書府縣教諭們一致斷言，潘小郎君鄉試必捷！

媳婦沒了不要緊，可以再娶。可是功名要沒了，就是真沒了。

只是，誰能料想，好好的親事竟然被一個太監給攪黃了呢。

他不是怕吳秀芝會打他罵他，而是怕他的出現會讓潘家的誤會更深。

潘學忠起身在屋中踱了一圈，負手推門而出。

「那就讓他來見我！」吳秀芝態度堅定。

士紳士紳，士為先，亦為首。

不過，潘大恆倒沒就此放棄這樁婚事，實在是他對那吳家閨女還是挺喜歡的。加上吳夫子也不在了，多年交情擺在那，他也不好撕破臉皮說不要這個媳婦。

據說，十分靈驗。

小郎君的出現讓吳秀芝的身子微微顫了下，似凝滯一般，十數個呼吸后，她輕聲說了句：「我只問你一句，你真的不娶我了？」

「是得讓學忠見見人家，要不然，小姑娘性子起來，真怕出什麼事。」

吳秀芝在潘家大門外已經站了半個時辰，但大門始終未打開。

和這個時代所有大戶人家一樣，潘家雖是商人出身hetubook.com.com，可幾代以來，均是寄希望於家中能出一讀書種子，如此，才能真正夯實潘家的基業。

潘家是做糧食生意的，規模說不得大，但也說不得小。至少，放眼肅寧周遭數縣，還沒哪家能蓋過潘家的。

「吳秀芝，你還來見我做甚？」見到被退婚的未婚妻，潘學忠臉上沒有任何表情，語氣也很冷淡。

按理吧，這事哪方都怪不到，可是這事情偏生就跟吃了蒼蠅般嘔心。

作為肅寧數十年來第一的讀書苗苗，不但縣裡誇，府里贊，四里八鄉都叫潘小郎君的好。

望著吳秀芝離去的背影，潘學忠的心緒依舊沒有任何波動，淡淡對姐夫說了句：「我回去讀書了，沒有事不要打擾我。」

對此，潘大恆有不同的看法。

「那個……」

從老丈人那離開，許三林就徑直去了小舅子屋中。

這個主意遭到了不少潘家人的反對，說是學忠大考在即，理應閉門苦讀，如何能分心成親。

許三林代表他老丈人和小舅子出來，對吳秀芝道：「秀芝姑娘，我潘家已經退和圖書婚，你還來做什麼？」

這次席，哪還能老讓林家佔著呢。

「好好，你等著，千萬別做傻事。」

當年，給兒子定下吳家閨女，未嘗不是潘大恆想沾一些吳家的讀書氣。

許是吳秀芝的堅持讓潘家坐不住了，潘家終是有了點動靜。

讓兒子回來成親，是潘大恆的主意。

並且，對於準兒媳吳家的閨女，潘大恆也十分滿意。

「嗯。」

很快，潘大恆就讓人給吳家送了退婚書，將吳秀芝的生辰八字也給退了回去，先前訂婚時送的禮金倒是沒要。

他認為，成親有助於放鬆鄉試給兒子帶來的壓力，夫妻間的樂事定能讓兒子精神飽滿的上考場，發揮出比平時更好的成績。

許三林點了點頭。

不遠處，良臣看得清楚，秀芝姐一開始的步伐看著很平常，但在拐角之後，卻變得很艱難。

許三林知道這事他解決不了，無奈只得回府中和老丈人商議。

見狀，許三林鬆了口氣，忙跟在後面。

「那你去和他說。」

這個經驗可是他花一百兩從鄰府一位舉人老爺處買來的。

hetubook.com.com畢竟，這國家總要讀書人來做官不是。

雖然吳家沒出過舉人，可父子三人都是秀才，只此一點，就足夠了。

收到潘家的退婚書後，吳德正苦笑一聲，在老爹靈牌前跪了一晚上。

他想上前勸勸秀芝姐，可猶豫了幾次，終是沒敢動。

「她真是這麼說？」

潘學忠的聲音不大。

許三林一驚，忙道：「秀芝姑娘，可使不得！」他不懷疑面前這位姑娘會如她說的那般。

若是兒子能再進一步，金榜題名，御街誇馬，就是那知縣見了自家，恐怕都得陪個末座。

首席做的自是知縣，次席坐的卻是從工部主事致仕回鄉的林家。

站在遠處注視著的良臣，心情十分的複雜。

說完，轉身就步入大門。

都說盛世置地，亂世藏金，然無論盛世還是亂世，這功名卻是比土地和金銀更寶貴。

許三林一臉為難：「學忠他不在啊。」

沒有功名護著，這再大的基業將來終是一場空。

讓許三林意外的是，聽了小舅子的回答，吳秀芝卻什麼也沒說，什麼也沒做，默默轉過身，一步一步的遠離潘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