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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爾耕首次接觸這個名詞，不知何意。

田爾耕依舊找不出答案，但始終覺得這事不好。

除非太祖復生。

田爾耕若有所思。

「既鎮撫認為他們有罪，又何需有顧慮呢？……人犯不肯招，大胆用刑便是，真是死了，也不過是為民除害。」良臣說的正義凜然。

「若是不怕，則須誅身了。」

……

良臣笑了，搖了搖頭道：「鎮撫以為李三才和那趙盛傑是否有罪？」

「……有罪。」

要知道，有明一代的太監，都是最底層最貧苦，最無出路的貧民子弟。

「這……」

重要的是，他們敢於向龐大的體制說不。

如趙盛傑這種有後台也有錢的富人，走大明體制內的法司途徑，縱真是無惡不赦之輩，也是高高舉起，輕輕放下。

及早對其灌輸正義殺人這個道理，還是很有用處的。

然，良臣不認為自己的做法有什麼錯的，屁股決定腦袋。

一個千戶都如此，況那李大相公呢。

早點把李三才的事辦了，他才能早點從田爾耕這裏弄來火器，要不然赤手空拳的他還真不敢去當那個東亞海霸王。

雖是含著金湯勺出生的官二代，從來不缺錢花，但田爾耕于這人情世故還是通曉的。就他南鎮撫司下面那幫人，不也定期給他這鎮撫使孝敬么。他倒是不想要，可規矩如此，他不要，下面人如何看？

不行霹靂手段是見不了菩薩心腸的。

中外若干國度，又有哪一國之變興，之革命，之進步，不是揮和圖書刀向著頂層階級的。

大明朝的士紳集團，則是連那一小部分都沒有。

區別在於造反的烈度高，徹底推翻，死人無數。

畢竟，財富的聚斂過程，往往都是極其陰暗的。

田爾耕皺眉苦思，發現卻無解答。

國事不堪至此，太監也看不下去！

究其根本，還是官商二字。

閹黨所為，不過是封建體制內的一次大胆革命。

叫嚷著要百姓在家餓死，不要出來給朝廷搗蛋的可不是宮裡的太監，而是這龐大士紳集團的精英輩，理學大師，文壇宗師們。

對於調|教興趣越發旺盛，拋出一個問題來。

亦或士紳一體。

良臣首先解答了田爾耕的疑惑，人犯不怕死怎麼辦呢，答案很簡單，往死里辦就是。

單從前和今日所為，套他個枉法閹寺都是輕的。

所以，其實良臣對朱由校這個大哥兒也是忌憚的，他想方設法讓西李將朱由校收在麾下養著、想辦法提前把二叔弄進東宮，就是想把這個大哥兒給掌控在手中。

給的相當肯定，他不是傻子，如李大相公那種人，怎麼可能沒有貪臟之事呢。

「于犯人面前，鎮撫便是天王老子。」良臣讚賞的點了點頭，「要他生便生，要他死便死。」

不怕就誅身，這個答案顯然不能讓還是小白鼠的田爾耕接受，詫異道：「不妥，未審而殺，律法不容。」

田爾耕不假思索道：「自是那東林李大相公。」

「那咱家問你，不誅，下面待如何？和_圖_書」

也是征服有道，本質上和什麼謀略布局完全不沾邊。

內廷為什麼對外朝不滿？

壞了規矩，就是砸了大夥的飯碗，這鎮撫使如何幹下去。

可惜，西李沒把事辦成，二叔又因為客巴巴的事在東宮呆不住，跑四川去了。

沾了第一滴血，就不愁不會沾第二滴。

田爾耕有沒能明白這個意思，明白行霹靂手段方顯菩薩心的道理，良臣暫時看不出。

歷史事實就是最好的證據，任人再如何打扮，鐵證終究如山。

沒有了閹黨，國事日益敗壞，邊事更迅速糜爛，大明朝艱難維持不過十七年。

你不怕死，我便成全你。

斷人財路，如殺人父母。

沒辦法，誰讓國家的財富都集中在他們手中呢。

這讓良臣的提前布局打了六成折扣。

不知天性如此，還是歷史必然，良臣現在有點向武周時期的酷吏來俊臣轉變了。

偏這些人又佔據了上上下下幾乎每一個體制內的崗位，以少數對多數，在此情形下，要想大刀闊斧改革，不興大獄，不動大刑，能行么。

完成的四成純是西李和巴巴。

白手起家，勤勞致富的那些富人，只是那頂層階級少之又少的一部分。

要說更準確些，恐怕就是天啟這個皇帝看不下去。

因為，這是個無解的問題。

二叔為什麼要在天啟年間興起大獄，粗暴對待東林黨人呢，原因就在於不這麼做不行。

改革不是請客吃飯，不流血是沒有商量的。

良臣點了點頭www.hetubook.com.com，輕聲道：「于犯人言，誅心大過誅身。死無對證固然好辦，但總是缺了些力度，未免不美。故於刑訊，首當突破，擊潰犯人的心理防線，如此才是上策。」

放眼天下府縣，將那做官的都拉進詔獄，統統殺了，或許會有冤枉的。可隔一個殺一個，肯定得跑掉大半。

「心理防線？」

是內廷對外朝積累的不滿一次總爆發而矣。

強如此輩皇帝，又豈是什麼木匠昏君。

東林勢力實在是強大，強大到即便二叔宰了那麼多東林骨幹，可崇禎一上台，東林黨便死灰復燃，反攻倒算了。

朱由校不但每份奏本都看，更做到了奏本中提到的人名都知是誰。甚至於有一次遼東呈上的題本中出現一個游擊名字，朱由校都知此人過往經歷。遇上不懂，或不知如何解決，總會謙虛詢問旁人意見，如孫承宗，如內閣，而不是金口一開自個就瞎決定。

眼下，他也是顧不上朱由校，也顧不上二叔了，不把海事辦起來，萬曆那怕就容不了他了。

為富不仁這四個字，可不光是個成語這麼簡單。

至於趙盛傑，當然更有罪，若說他和李大相公沒有利益往來，白痴都不信。

「心理防線意指心中依仗。」良臣對於專業名詞也不太懂，隨口胡謅了句，爾後問田爾耕那趙盛傑所依仗為何。

「若那人犯確是大奸大惡之徒，然天生肝膽硬如鐵石，就是不怕死，這般放了他，豈不是縱惡？」良臣進而反問田爾耕和_圖_書。

到了當下，士紳集團所霸佔的財富已然不是什麼財富，而是套在大明王朝脖子上的繩索了。

說白了，大明律是治無權無勢百姓的，對於官商這種人而言，大多時候是無效的。

聞言，田爾耕饒有興趣：「還請公公賜教。」

人都不怕死了，你又不肯行霹靂手段，那麼你能幹什麼？

所以，對於向趙盛傑等官商輩動刑，良臣沒有道德負擔。

田爾耕覺得這話肯定不對，但聽著又似乎很有道理，一時不知如何反駁，只得喃喃道：「魏公公，話是如此，只是人若死了，這證據從何而來？」

良臣刮目相看，田大都督竟然還有法治精神，難得。

把人抓來就是為了弄證據，沒有證據如何扳倒李三才？

打土豪，分田地這六個字，造反不二口決，治國同樣如此。

他希望田爾耕能夠站在天然正義角度看待事情，這樣一來，田爾耕的心理負擔自會減弱。

因為，對方始終沉默著。

倘若剛才趙盛傑真的不肯招，他會毫不猶豫下令小田鬆開繩子。

「天王老子來了也沒用？」田爾耕覺得魏公公說的大概是這個意思。

僅這一點，便值得肯定。

治國則須溫和，緩緩圖之，不死人或少死人而矣。

以二叔為首的閹黨要改革，要振興，要弄錢，唯一的下手對象只能是龐大的士紳官商集團。

不想當亡國之君，又使不動外朝，只能靠內廷了。

所謂咱家要你六點死，多活一秒算我輸。

「人死，什麼證據都能有，死人是和圖書不會對證的。」良臣說這話的時候，仰望星空，面色平靜，似在觀星賞月。

良臣一擊掌：「是咧，若非李三才，趙某人安敢小窺鎮撫？……所以，鎮撫便要叫他知道一件事，那就是李大相公救不得他！……不論何人，便是皇親國戚落在鎮撫手中，都得叫他知道，這世間除了鎮撫以外，任何人都別想救他。要麼痛快招，要麼便是求死都不得。」

說閹黨諸公是有識之士也好，說他們是投機倒把也好，說他們是為求自保也好，說他們是奉承皇帝也好，其實原因都不重要。

如劉若愚那種官二代出身的，數不到五個指頭。

良臣拿眼角餘光瞥了眼對方，沒有人天生就對用刑折磨人、殺人毫無心理負擔的。人總是有所轉變，進而一步步成為某種人。

他想了想，一邊彎腰去挑火堆，一邊隨口道：「鎮撫如今做的是南鎮，這事若成想來能入北鎮，于這刑訊之道自需專研，不然，只怕叫那人犯小窺了鎮撫……咱家未進宮前倒是讀過些雜書，於此道稍通一二，鎮撫若是有興趣，不妨探討一二。」

良臣知道如今才幾歲的大哥兒朱由校可是十分精明的一個皇帝，幼時便受皇太孫教育，登基后不到半年，就將父親泰昌帝留下的爛攤子撫平，穩定朝政同時也穩定邊關。

說國家興亡，匹夫有責，難道太監們就做不得這匹夫了？

田爾耕猶豫了下，給了一個肯定的答案。

將來，還是要靠田大都督帶著錦衣衛的同僚對東林進行大掃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