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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他這是講學呢，還是講排場，擺威風，讓人稱他為尊為宗呢……一屆布衣，跺跺腳朝廷都要晃一晃呢，朕容他們，他們卻不容朕！」

孫公公和東林黨有交，金公公則和五黨有交，這在宮中不是什麼秘密。而他張誠，與兩黨都無關係，所以他的決定很重要。不管他做什麼決定，都會被拖入兩黨相爭的混水中。

「此輩黨羽眾多，搖旗吶喊，陛下不得不提防。」貴妃本不想干政，可想到這些年被東林那些人罵的不像樣子，忍不住插了一句。

他這輩子已經夠窩囊的了，臣子們一個個都騎在他頭上，指著鼻子罵他，他都忍了。

「老奴遵旨！」

「朕要他李三才知難而退。」

萬曆知道張誠所說外朝震蕩是何意，他清醒過來，知道直接拿李三才入詔獄不行，弄的不好，外朝很可能就此癱瘓。

「朕心胸可不廣闊！」

萬曆額頭青筋暴起，緊握拳頭，「朕不是不和他計較，而是朕沒辦法治他們！……朕不答理他，他又上疏，這次變本加厲，說朕若不聽他的，江山社稷就要敗壞。朕會親叛親離，朕的子民都會成為朕的敵人，縱使朕有黃金滿箱，名珠滿屋，也沒有人為朕守。和圖書」

「朕不和他說，他卻要和朕說……一而再，再而三，他李三才是不達目的不罷休。」萬曆恨恨轉身看向張誠，「你告訴貴妃，李三才的第三停罷礦稅自陳疏上寫的什麼！」

張誠也出言相勸，他拿到文書房遞來的這份南鎮揭貼時，就知道事情要壞。皇爺固然會大發雷霆，東林黨那邊也要出大禍，自己也會有大麻煩。

「皇爺……奴婢……」張誠猶豫著不知說還是不說。

左右為難，最終張誠還是咬牙做了決定，這揭貼既落在他手上，今日又是他當值，不管這揭貼份量有多重，身為皇帝的奴婢，忠心最重要。

「是也，那話怎麼說來著，噢，對，民又君之主也！」萬曆笑了起來，笑的很是陰冷，「他李大相公這是威脅朕呢！」

至於後果是什麼，他不管，也沒什麼好怕的。

「什麼事？」

李三才入閣這事，外朝各方可是爭鬥了大半年，直到孫公公任掌印方使皇爺鬆了口。眼看塵埃落定，南鎮田爾耕卻上了這麼份揭貼，事情若屬實，以皇帝對壽宮的看重，李三才入閣之路定然堵住，甚至於還會有牢獄之災。

「陛下息怒！」

「朕知道。」萬曆苦笑一聲hetubook.com.com。

張誠微一沉吟，貴妃無端端的問他可要了命，娘娘這份心機他吃不消啊。

「若非田爾耕，朕只叫他李大相公蒙在骨子裡，他李大相公對得起朕嗎！」萬曆憤而摔了筆筒，他感覺自己被矇騙，被戲耍，被人當傻子看。

「危言聳聽，盜世欺名之輩，陛下和他有什麼好說的。」鄭貴妃冷笑一聲。

張誠鬆了口氣，這樣最好不過。

怎想，自個還是掩耳盜鈴了，清凈是清凈了，可誰曾想身後之地卻不得安穩了！

張誠一嚇，趕緊道：「李三才在第三疏中說皇上必須聽他們的，要不然，就不配做皇上。」

「傳朕的旨，要東廠，要錦衣衛，馬上，馬上去通州，把他李三才給朕捉來！下詔獄，下詔獄！……」

鄭貴妃似剛想起來，說道：「陛下，你這麼一說我倒記起來了，國泰從江南回來也對臣妾說，顧憲成講習之餘，往往諷議朝政，裁量人物，不是什麼好人……對了，國泰還說了件事，當時臣妾聽了可氣著呢。」

他選擇呈遞。

「皇爺，李三才為重臣，又是東林魁首人物，若動廠衛，只怕外朝動蕩。再者李三才盜取皇陵木一事，只南鎮hetubook.com.com田爾耕奏報，是否屬實尚須調查。若事情屬實，自須問責。若不實，難免落人話柄。」張誠不敢將事情鬧的太大，遂建議皇帝指派都察院調查此事。

待張誠去內閣傳諭，貴妃有些想不明白與丈夫道：「福清相公和李三才乃一黨，叫他派人查，能有什麼結果。」

為了求個安靜，他常年躲在宮中，眼不見耳不聽心不煩。

萬曆搖了搖頭，事實上，他根本不介意調查結果。

萬曆氣的一指他，罵道：「你這老奴，朕讓你就說！……說給貴妃聽著，好叫貴妃認清這人面目。」

萬曆身子微動，繼而一道精光射在張誠臉上，冷冷吐出一句：「拿他下詔獄，朕要看看他大略在何處。」

不交，五黨同樣也會視他為奸寺。

抬頭見皇爺也在盯著自己，不由硬著頭皮道：「奴婢以為，這李三才擅結科道，別人多做少說，他則不做也要說，且要大說特說，單此一點，便不當為重臣。」

貴妃輕撫丈夫後背，寬慰道：「那是皇爺寬宏大量，聖主明君，心胸廣闊。」

有些頹喪的坐了下來，怒氣一點點平復，終揮手吩咐張誠：「你去內閣和福清相公說，朕的意思，查他李三才。請福清相和_圖_書公給朕一個交待，若不然，朕只有自個查了。」

萬曆好不來氣，貴妃亦有不悅。

「朕這口氣能咽得下么？！他李大相公欺人太甚！你們說他是不是連朕死了都不放過啊！……」萬曆是越想越不甘心，怒至極點失聲冷笑。

張誠的話讓萬曆很有同感，「這種人，大奸似忠，大詐似直……東林黨都是這麼一幫人，那個顧憲成不也如此么。不要以為朕整天呆在宮裡什麼都不知道，朕心明著呢！……那顧憲成講學所至，僕從如雲，縣令館穀供億，非二百金不辦。

張誠卻不敢奉旨，撲通跪下道：「皇爺，萬萬不可！」

「李大相公好人啊！……他讓朕停礦稅，連上三疏，說自礦稅繁興，萬民失業，搜刮指令密如牛毛，今日某礦得銀若干，明日某官又加銀若干，上下相爭唯利是圖。說的朕都覺不好意思，真箇是與民爭利，害了百姓。所以朕不與他計較，哪怕他說根子在朕，是朕貪財，只要朕去了這貪慾，天下才無事。」

萬曆的聲音聽著很是悲嗆，被臣子說有貪慾，與民爭利，這心裏能好受么。

在這宮中立足，皇爺的信重才是關鍵。

因而，對於是否將這揭貼如實遞交皇爺，張誠心中也是激烈鬥爭ｈttps://www.ｈｅｔuｂooｋ.ｃom.com的。他相信，如果今日輪值的是孫公公，這揭貼肯定到不了皇爺手中。若是金公公，則又反之。

夫妻多年，便是爭國本時，也未見丈夫如此情緒激動。

「國泰說顧憲成和李三才交好，李三才常宴憲成，止蔬三四色，上山珍，上海味，上猴腦，上熊掌，揮霍有大略啊。」

交，東林便視他張誠為惡璫。

萬曆暴跳如雷，嚇得鄭貴妃臉都白了。

「這……」

因為就在前不久，他剛剛鬆口允許李三才入閣。這是要倚對方為重臣的，可重臣卻這麼對他，枉他再習慣忍氣吞聲，也斷然咽不下這口氣。

貴妃生怕丈夫氣出個好歹，趕緊上前安撫。心中也是驚詫，那李三才乃是重臣，如何敢盜取皇陵之木呢。

「為何不可？」

因為，他已經有了結果，只是，他需要一個借口而矣。

貴妃困惑：「陛下既知，何以還如此安排？」

萬曆不能不暴怒，李三才盜取壽宮之木，無疑是在他這天子頭上動土啊。

「對！」

說完，略有所思，又道：「陛下，臣妾聽說這李三才有本事，可兼濟天下者，未必能獨善其身。能幹也能貪，持正也會混。」話音落下，看向張誠，「張公公以為本宮說的對不對？」

「有大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