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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小心意，還望相國笑納。」

「……家道貧寒，便學鄉人入宮近君養親了。」魏公公這話說的多了，也是熟練。

沈一貫的視線從頭到尾都沒有離開過魏良臣的臉，至於對方那些虎背熊腰的護衛們，則直接被他老人家無視。

若如此，沈一貫就不可能成為首輔了。

沈一貫終是有了動作，抬手示意護衛退下，然後伸手一指亭中凳子，淡淡道：「魏公公乃內臣，陛下既委你提督海事，便是欽差中使。老夫如今乃致仕之人，一介平民而矣，可不敢讓魏公公久站，傳出去，世人怕說老夫怠慢中使呢。」

他面帶笑容，儘管舉止謙恭，但目光之中也是不卑不亢。出於禮數，他沒有直視沈一貫的目光，但對方能夠清楚看清他的眼神。

中國乃禮儀之邦，士大夫尤重禮儀，魏公公有心拜山頭，豈能不樣樣叫四明相公看著滿意。

蘭溪、山陰、婁江、新建、福清、四明都是地名，而這六個地方出了六位大學士。

「四明不出，誰和*圖*書與爭鋒」是半句，取自「寶刀屠龍，莫敢莫從。倚天不出，誰與爭鋒」的典故。

如若對方不受他馬屁，那也無甚可作為的了，拍拍屁股一走了之便是。至於浙江的事，便須力取，而不是智取了。大不了耗點時間，麻煩一些而矣。

雖然沈一貫沒有說話，但魏公公知道，這是個好的開端。

管事不禁動容。

沈一貫也注意到了面前這小太監的坐姿，他略感驚訝，繼而微一點頭，仍是淡淡道：「魏公公可是內書堂出？」

魏公公一臉謙遜的恭立在那，無論言語還是舉止，他都充分表達了內心深處對四明相公的無比敬重。

縱橫官場數十年的首輔大人，也不可能一點城府沒有，聽著受用的馬屁就興高采烈。

「回相公話，晚輩無福入得內書堂，只入宮前讀過幾年書，蒙上天眷顧，得了個府案首。」魏良臣實話實說。

沈一貫的反應比較精彩。

哪怕已不是首輔，其所表現出來的威壓，也非一般人可承受的和_圖_書。

魏公公必須承認，沈一貫的氣勢明顯比他強，畢竟，這位是真大佬。

因為，沈一貫沒有出言斥責他這個闖進來的太監，僅此一點就夠了。

沈一貫則雙眼微眯，淡淡一笑：「魏公公這是有求于老夫？」

浙江是四明相公沈一貫的山頭，魏公公在人山頭搞事，不能不來拜一拜。

蘭溪指趙志皋、山陰指朱庚、婁江指王錫爵、新建指張位、福清指葉向高，四明則是沈一貫了。

幫助顧太君完成這個偉大事業的就是李三才，而王錫爵是李三才的老師。

況，魏公公的馬屁，乃千古絕句。

但他在定海衛乾的事，是嚴重侵犯了人沈相國利益的，而他欲圖謀的事，更是和沈相國為首的浙黨密切相關。

當下詢問魏良臣為何棄了科舉入宮。

作者是東林太君顧憲成，寫下這句話的背景是為了阻止王錫爵復出，從而確保葉向高能夠入閣。

魏良臣將禮盒躬身遞于沈一貫。

一聽面前這小太監竟然得過府案首，沈hetubook.com.com一貫不由再次吃驚，對這小太監好感又生了幾分。

坐下之後，魏公公心中更定，知道自己的馬屁是完全起效了。

好在，有萬曆和貴妃加成，有公主殿下床事加分，有太子嬪妃助陣，有二叔九千歲無尚威儀，魏公公也不會就沈一貫給壓的抬不起頭，喘不過氣。

所以，與其來說拜山頭，莫不如說魏公公這是來獻投名狀的。

獻投名狀前，必須先拍馬屁。

伸手不打笑臉人，馬屁這東西，千拍萬拍，哪怕肉麻至極，阿諛至極，都會對當事人起到效果的。

這一聲「晚輩」讓沈一貫有些錯愕，旋即笑了一笑，並不言語，只做一「請坐」動作。

民間也好，官場也好，若心存敬意，對長輩或上官便是這般坐。

這是有講究的。

剛才的嘈雜聲驚動了沈府不少人，趕到的護衛越來越多，將魏良臣一行團團圍住。

看數量，怕有幾萬兩之巨。

沈一貫略微疑惑，身邊管事輕腳上前打開禮盒，發現裏面竟然堆滿銀票。和-圖-書

砍掉上半句，自是和「寶刀屠龍」有關，魏公公可不敢犯忌諱。

可以確定的一件事，如果浙黨能夠和魏公公手拉手，那麼，不可能的事情就會有可能。

「難得你有這番心思，卻是可惜了。不過內臣未必不可發達，亦未必不可揚名，觀你如今地位，想來也不後悔。」

他想把浙黨老大沈一貫拉進他編織的偉大海事大業中。

「木偶蘭溪，山陰婁江。福清新建，皆為嬰兒。四明不出，誰與爭鋒。」這句話是什麼意思呢。

怎麼說呢，老相國的臉上先是鐵青一片，繼而震驚萬分，再接著則是面無表情，之後神色有那麼片刻舒緩，最後歸於一片虛無。

看著，好像波瀾不驚的樣子。

為了東林黨的利益，李三才私拆老師王錫爵給皇帝的書信，並塗改信件，出賣老師，終使王錫爵徹底身敗名裂，使葉向高如願以償入閣，這個學生也是千古第一人了。

組合在一起，便是趙志皋、朱庚、王錫爵這三位，不過是木偶。張位和葉向高則是連孩童ｈtｔｐs://ｗww.ｈｅｔuｂoｏk•ｃｏｍ•ｃoｍ都不如。但是如果四明相公不出來的話，世上也沒人能和這五位爭鋒。

魏良臣聽后忙欠身站起，拍了拍手掌，當下小田就將一個禮盒遞上。

猛的一聽，那五位挺牛逼啊，再細一聽，牛逼上天也不及四明相公一根毛。

聞言，魏公公納手再拜，爾後道：「相公面前，無有晚輩的座。」

試問當今天下，哪個敢持寶刀屠龍。縱是他有膽敢說，怕人四明相公也不敢受。

六人中，除新建張位外，都當過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首輔。

見狀，魏公公知不能再推辭，遂上前落座，屁股卻只沾了半個凳子，不敢坐實。

魏公公相信自己精心拼湊的絕句，一定能夠讓沈一貫對自己刮目相看。只要對方受了自家這馬屁，後面的事就好辦了。

沈一貫挼須道，打量了魏良臣一眼：「卻不知魏公公來老夫府上，為的何事？」

當然，這話是魏公公加工過的，原話是「木偶蘭溪、四明，嬰兒山陰、新建而已，乃在遏婁江之出耳。」

拜山頭，是中國官場文化的精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