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副將大人細細一尋思，好像真是那麼個理。

有士兵叫喊起來：「大人，賊皇軍要過來了，怎麼辦！」

「不多，十幾萬兩。」

已是寅時了，上坊門外一片安靜，空氣中滿是秦淮河水和遠處濕地的氣味，聞著十分的清新。

這把馬魁驚的半天沒回過神來：副將大人不是叫魏閹捉去了么，怎麼回來了？！

馬魁琢磨了下，身子往前湊了湊，道：「大人，照我看對面的魏閹壓根沒這麼多人，他就是在虛張聲勢。」

馬魁皺眉道：「大人，這贖人……得要多少銀子？」

「湊錢贖人？」馬魁再次一呆。

先前那兵哈了口氣，白乎乎的，扭頭朝不遠處的上坊橋看了眼，見橋上還是什麼都沒有，就又扭回頭問王三：「等下了值，你嘎去啊？」

「唔……」

好在，魏閹兵馬看著是精銳，但也不敢擅自開釁。只假以士兵失蹤為由責難神機和巡捕二營，卻始終是虛張聲勢，不敢有所動作。

隨副將大人一起回來的人你一言，我一語的將神武營參將朱國治如何和魏太監勾結，如何設計誘騙他們，導致他們全軍覆沒的事憤慨說了。

現在聽了副將大人親口所說，眾人這才知道原來是神武營把他們出賣了。

「大人想啊，對面真要有好幾千人，這每日得消耗多少糧草？要多少輜重？這裏和溧陽只陸路相連，大人可曾見到路上有大隊的騾馬車輛？卑職這幾日可是看的明白，路上都沒什麼運糧的車……所以，卑職認為對面的兵不會超過兩千，且呆不了多久就要自己撤，要不然，餓也得餓死他們了。」

「真要有幾千人，光靠臨時買糧，能買多少，支撐幾時。」

馬魁聞言嚇了一跳，其餘軍官們聽了也都是人人發怔，獨坐營官王慶、守備蔣威等幾人偷偷朝副將大人看了眼，眼神很是有點鬼鬼崇崇。只邊上人都盯著副將大人看，沒人注意到這一幕。

馬魁回身想找副將大人，但並未見到副將大人身影https://m.hetubook.com.com，眼看著魏太監兵馬的前鋒已經過了上坊橋，想到魏國公的交待，他來不及多想，便要下令士兵們準備銃擊。

遠處，隱隱有公雞打鳴的聲音傳來，看著，這天也快要亮了。

這件事副將大人確是要好生想想，先發制人偷襲魏閹可是大動作，不是副將大人能夠決定的，說不得還得請示下魏國公他們。

大約時亥時二刻左右，守營的軍士突然來報，說是副將大人回來了。

副將大人「呸」了一聲：「魏太監有個屁的好心，他放老子回來是要老子湊錢贖人的。」

「這麼多錢別說我們湊不出，就是湊得出也不能給，大不了我們去把人搶回來就是！」一個苦喪著臉的把總在後面嘟囔一聲。

「馬大人，賊皇軍過來了！」

「惡人得惡人磨，太監得太監治，沒卵子的玩意一天到晚就知道二逼卵子，也不看看這是什麼地方，擱太祖爺那會，他一沒卵子的玩意敢這麼咋呼？太祖爺不剝了他的皮才怪！」

別說馬魁看愣了，那守營的軍士都是看呆了。他們剛開始真是沒認出來，險些把副將大人當成要飯的攆走。

神機營自副將李兆基出城被擒之後，營務便由參將宋守仁負責。

隨著那腳步聲越來越近，聲音聽起來也越來越密集，越來越響亮。

他剛說完，其身後的秦四眼睛一下子就亮起來了，嚷道：「對啊，大人，不若我們也偷襲他們一把，說不定真能把弟兄們救回來，這樣可是省了一大筆錢啊！……」

「嗯哪，嘎去睡覺，等中午再來望望……」

隨副將大人一起回來的一個千總嘿嘿一聲，罵了那把叫一句：「秦四，那魏閹的手下可是有好幾千人，我們都打不過，你們憑什麼能把人搶回來？」

兩個將火銃放在一邊木柵上的巡捕營士兵將雙手抄在袖子中，時而跺腳時而把手抽出來哈一口熱氣，或是捂一捂耳朵。

「踏踏！」

其所部兵有www.hetubook.com.com千余，但多是臨時抽調而來，比不得副將李兆基帶出城的人馬，因而在這些天和上坊橋對面的魏閹兵馬對峙過程中，馬魁一直提心弔膽，唯恐對面魏閹兵馬發難攻過橋來。

「剛才大人不是說了，是神武營的朱國治把你們給賣了，沒有防備這才叫魏閹的兵馬偷襲得手。」

「也就今天的事了，水陸標兵營的過來了，聽上面的說，內守備公公發過話了，魏太監要敢胡來，他老人家就要出面治他了。」

眾軍官聽完，這才曉得事情的經過。他們當日都是留守營中，很多人還是從最近的傳聞中才知道副將大人那日帶兵出城是去「討伐」魏太監的，要不然壓根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馬魁受命之後便奉魏國公之命，帶兵前往上坊門外駐防。

「搶回來？」

可宋守仁已近六旬，又體弱多病，一年之中在營中不過十數天，這節骨眼哪裡能扛得了事，又哪裡能指望得了他。

大多或持長矛、或持火銃倚靠在柵欄邊打瞌睡，有的則是找個角落鋪上一層乾草和衣就睡。

馬魁的分析有一定道理。

「放回來？！」

大抵就是有錢都要出錢的意思。

副將大人顧不得和部下們說話，他真是餓了。狼吞虎咽一番后，方才有了些精神，之後一臉悲憤的和部下們說起自己是如何遇難的。

相較城上的水陸標兵營，駐在城下的神機和巡捕二營的官兵素質明顯就不如了。

「小心炮子！」

這二月的天，雖說開了春，可夜裡還是能凍死人的。

「十幾萬兩叫我等去哪湊？」馬魁第一個反對，「大人，不是我等不願意救人，實是誰家不是上有老下有小的，哪個手裡有這多錢來湊。」

緊隨軍旗之後的是六人一排的長長隊列，他們扛著火銃，踏著整齊的步伐正向橋這邊開來。

終於，馬魁看到橋上出現了一面軍旗。

眾軍官聽后，一個個的卻是不吱聲了，你看我，我看你的。

「發生什hetuｂｏｏｋ.ｃｏｍ•com麼事了！」

好在，從城上看下來，上坊橋還是能看的清楚的，只對面魏太監兵馬的營地卻是看不透徹了。

副將大人倒也爽快，說他路上就想好了，回來之後就讓營中所有人都湊錢贖人。當官的一份，當兵的一份，無論如何也要把人贖回來。

二人叫這尖嘯聲嚇了一跳，雙雙扭過頭朝上坊橋上看去。

「這個嘛……」

隨著「踏踏」的腳步聲，橋上的魏閹兵馬越來越近，霧氣之中不知有多少人，但看著如同千軍萬馬般。

睡得淺的還好，有什麼動靜還能知道抬起眼皮看一眼。睡的深的哪怕有人過來踢上一腳，恐怕都醒不來。

無奈，外守備、提督操江的魏國公便令游擊馬魁暫領營務。

一個個均等著看明日的笑話，那魏閹到底是敢不敢進城來，又怎生個進城法。要是就這麼灰頭土臉的縮回溧陽去，那南都城中可就有的是笑話了。

馬魁想不通，那魏太監可是天天叫嚷著要城內勛貴們拿錢贖人，這種貪財鬼怎可能這麼好心白白放人呢。

副將大人的樣子很是狼狽，身上衣衫襤褸，頭髮蓬鬆，帶著六七個人跟唱蓮花落的鳳陽乞丐似的，頭一眼就把馬魁看愣了。

熬了一夜，昨天夜裡剛調來守城的水陸標兵營官兵都是睏乏了，不少人趴在垛口上打著瞌睡，但耳畔只要有什麼風吹草動，他們卻是第一時間就清醒過來，警惕的四處查看起來。

副將大人有些煩燥，拍了拍桌子，對一眾部下問道：「老子現在就問你們一句，那千把號弟兄你們還要不要了！」

然而，這時，卻見坐營官王慶從後面急匆匆跑來，一邊跑一邊大叫：「大人有令，不許放銃，不許抵抗！」

到處都是喝斥聲，到處都是凌亂的腳步和驚慌的身影。

或許是因為知道魏太監在虛張聲勢嚇唬人的緣故，軍官們上半夜倒是能出來查查崗，可下半夜卻是沒一個出來的。

副將大人微微動容，頗似心動的樣子，沉思片刻，卻和_圖_書叫大家都出去，他要好生想想。

「那倒未必。」

「逃什麼逃？」副將大人沒好氣的說了句，「老子是叫魏太監放回來的！」

第一個趕到營門的馬魁見士兵們都團在那裡，亂鬨哄的，趕緊喝令手下親兵將人群散開，並準備防炮。同時讓人趕緊去叫副將大人。

隨他回來的那千總卻是冷笑一聲，對馬魁道：「魏閹真要沒多少人，我們如何會敗的這麼慘？」

王三點了點頭，他家就在上坊門後面，正說著時，卻聽橋對面突然響起「嗖」的一聲尖嘯，旋即又是幾聲尖嘯。

神機營上下慌亂組織準備抵抗時，巡捕營這邊也有軍官約束了一部分士兵整裝，上坊門上也有鼓聲響起。

一聽這話，眾軍官一下泄了氣。

沒人敢說不要。

「……」

說話的這兵叫王三，是頂他老子位子的，要不是這次上面看重，不許找人來頂，他情願花百十個銅子僱人來替他站兩天，也不願意到這來活受罪。

馬魁這人正值壯年，又是魏國公的親信，臨危受命自是不敢有一點懈怠，上半夜一直在營中各處巡視。

副將大人剛說完，就見一眾部下的臉都綠了。

因上坊門外駐軍的事，原先從這裏入城的商戶和百姓肯定不敢再擱這走了，因而城下不像從前那般，哪怕黑乎乎的都人頭攢動。

今日晚間的時候，突然又有水陸標兵營進駐上坊門，這讓城外的神機和巡捕二營更是底氣大增。

「不湊錢，那千把號弟兄就不要了？」

攻過來了？！

就在眾人大罵朱國治時，馬魁卻想到一個問題，他猶豫了下，問副將大人是怎麼逃回來的。

副將大人看了馬魁一眼，問他：「你什麼意思？」

「都是朱國治個王八蛋把老子賣了，要不然老子如何能敗的這麼慘！」副將大人咬牙切齒。

想想也是，要是沒人出賣，副將大人帶出城的可都是營中精銳，武器裝備俱全，哪怕不敵魏太監的兵，也不可能全軍覆沒啊。

「大人，魏太監這麼好心放你回來hetubook.com.com？」

營帳中呼嚕聲一片，營帳外守夜的官兵哈欠連天。

「這狗日的魏太監可把咱們害苦了。」

尖嘯聲在清晨前的上坊門外特別尖利，隔幾里地都能聽的見。睡夢中的神機、巡捕二營官兵慌忙從帳中跑出，城上的水陸標兵營也被驚動。

對於副將大人如何兵敗的事，也只聽逃回來的魏國公府家兵們說過，但具體也不清楚，只知道突然中伏，然後便一敗塗地。再之後，就是這些天發生的事了。

「不知道，好像是對面的賊皇軍攻過來了！」一個士兵大聲喊道。

馬魁嚇了一跳，急忙喝喊指揮士兵們隨他到營門前準備抵抗。

時日一久，神機營上下便都知這仗是打不起來了。說到底，這裡是南京城，不是溧陽縣，那魏太監再跋扈囂張，也不敢在大明留都亂來。

「他們不運糧來，不會買糧么？」

「踏踏！」

雖說天還大黑著，但離天亮也不到半個時辰了。只是上半夜就起了霧，到這會霧氣雖說不是太大，但隔了百十丈也看不大清楚。

馬魁一邊穿衣服一邊大聲問。

很快，一肚子困惑的馬魁就見到了副將李兆基。

副將大人回來的消息迅速傳遍了整個軍營，在營的軍官紛紛趕到，望著一臉萎靡，好像多少天不曾吃過飯的副將大人，軍官們也是一個個怔了。

「傻看什麼，先給老子弄點吃的來！」

一個士兵一邊捂耳朵一邊罵，要不是這魏太監鬧事，他這會肯定要婆娘被窩裡，哪會吃這苦啊。

……

眾軍官那個恨啊，一個個痛聲大罵，恨不得現在就去找朱國治以及神武營的人算賬。

可怎麼贖？

聽到叫喊聲，馬魁急忙朝上坊橋上看去，他視線中的上坊橋上並沒有魏太監兵馬的身影，但他卻聽到橋對面正有腳步聲向橋上傳來。

馬魁出來后想想又有些不放心，想派人將這件事通知一下魏國公和隆平侯他們，但此時城門已關，他若派人叩門動靜太大，難免會惹副將大人不快，便壓下這想法，待天亮之後再入城通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