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貴妃朝魏良臣瞥了眼，爾後輕嘆一聲，道：「陛下，國本已有結果，臣妾也無意再爭……這次西山禮佛，臣妾于佛祖像前想了許多，終是悟了放下便是得道的道理。今東宮儲位既定，陛下與我皆因看開，何必再執著？況……外朝都疑臣妾使人害陛下，害東宮，雖已查明與臣妾無關，但悠悠眾口止絕於耳，若陛下再為難東宮，臣妾這邊便更是眾矢之的了。」

貴妃饒有深意看了魏良臣一眼，命轎子直接去往乾清宮。魏良臣自是大喜，忙跟在轎后。

面前這個女人畢生的夢想就是自己的兒子能夠成為皇帝，自己能成為太后，雖然她生前沒能如願，但是死後，她如願了。

「可惜，我不能和娘娘葬一塊。」魏良臣動了真情，他必須以真情回報貴妃。

萬曆未再說下去，他是打心眼裡不喜歡東宮。

「嗯。」

「呀，愛妃氣色不錯啊。」

或者說，寄予厚望。

貴妃聽后，沉默了下，輕聲道：「陛和-圖-書下，臣妾禮佛時心緒總是不寧，依臣妾看，陛下還是給郭氏發喪好了。」

「愛妃回來了啊！」

「陛下心頭有事？」

萬曆懶得和魏良臣多說一個字，只朝他點了點頭，便自歡喜的拉住貴妃，道：「看你氣色比從前好看許多，為何不在西山多住兩日的？」

萬曆躊躇。

貴妃和魏良臣彼此偷偷對視一眼，各自都明白對方此刻的心境，當真是心有靈犀一點通啊。

到了乾清宮外，自有值守內侍入內通稟，知是貴妃回來，萬曆大為高興，忙命內侍宣入。

「話是這麼說，但朕……」

魏良臣不怪貴妃胡思亂想，娘娘能說出這種話來，表面上看著是對他魏公公不放心，可往深里看，卻是對他魏公公愛的死去活來啊。

魏良臣亦上前躬身行禮，爾後合手垂立，不敢直視。貴妃剛才看他的眼神讓他心跳了下，好在萬曆不曾瞧見。

女人啊，就是愛多想。

「罷了。」

「和_圖_書本宮答應你的事情便為你辦到。」

「那邊的事，科道又罵朕了。」

「這……」

魏良臣忙也道：「陛下，貴妃所言甚是啊！」

想著那郭氏終是自家兒媳，何苦牽怒她後事，萬曆終是吩咐道：「傳旨禮部，郭氏以皇太子妃出葬，相擇墳地，給予膳田。」

「臣妾見過陛下。」

林中，幾條綉帕被風卷著飄下，或懸于樹枝之上，或落於草叢之中，表面皆污穢。

「臣妾正是知道，故而才勸陛下的。郭氏既配東宮，便當以東宮之禮待之，葬地不擇，靈輀未發，寧無暴露之感傷？況陛下雖是天子，亦是人家翁。這世上哪有家翁不給兒媳名份的道理。」

魏良臣聽了這話那個惱啊：萬曆，你個薄情寡義的負心漢，奴家才回來沒幾天，你就趕我走，你對得起奴家么！

「臣妾是去禮佛，又不是去郊遊，住一日和住幾日有什麼區別？」貴妃笑著說道。

所以，嚴格來說，魏良臣是和-圖-書和大明朝的太皇太后結成了戰略性合作夥伴，這個神聖聯盟的法理性和光環無疑是閃亮奪目的。

萬曆悶聲道，剛才叫內侍拿走的奏本都是奏請皇帝下旨給太子妃郭氏發喪的。

這讓魏良臣的心中除了感動還是感動。

她的孫子朱由崧成了大明朝第十七任皇帝，她也成了大明朝法理上沒有爭議的最後一任被追封的太后——孝寧太皇太后。

貴妃見丈夫見著自己固然高興，但好像有些心不在焉。

……

那些奏疏都是這兩日外朝遞上來的，他都一一看過，卻是一本都沒有批語，全部叫留中了。獨對一份密揭點了評語，也只寥寥數字，卻是前首輔沈一貫呈遞的，內容是關於東南海事的。

貴妃一行回宮仍是走的北安門，到這裏魏良臣的任務就算完成，他應向貴妃辭行，爾後去向皇爺彙報工作。不過，貴妃在下車時卻又將他召了過去，讓他隨她一起去乾清宮。

魏良臣懷疑是不是自己的基因過於和*圖*書強大，使得貴妃茅塞頓開，突破自我了。

魏良臣在下面聽著，也有些感慨，繼而覺得自己對不住萬曆。但想對方敲了自己那麼多錢，還恨不得把自己底褲都扒了，這份對不住變對得住了。

「出發！」

這時，萬曆卻忽然抬頭看向魏良臣，一臉嫌棄地說道：「你打算幾時回去？你事情既辦完了，就早點回去，不要在京中耽擱惹事。」

見到貴妃的第一眼，萬曆怔了下，因為貴妃整個人看著神彩煥發，比之從前又添了許多風情。

魏良臣翻身上馬，眾番子立時行動起來。

「那倒也是，」萬曆看了看自己的腿腳，「若非朕不便，當和愛妃多出宮走動才好。」

「是，陛下！」

「奴婢參見陛下！」

馬車緩緩駛動，越來越快。

小爺我上百萬兩都喂進狗肚子了么！

「朕為何不願，愛妃不是不知道的。」萬曆頗是詫異的看著鄭貴妃。

「陛下有這心意便好。」貴妃扶著丈夫回到御椅坐下。

想來是西山一行和_圖_書使得貴妃心胸開闊，念頭通達的緣故。也是，老悶在宮中，再好的人也悶出毛病來了，況還有那窩心事。

萬曆一邊命內侍將案桌上的奏疏全部拿去文書房存檔，一邊親自過來迎接貴妃。之所以如此，卻是因為心中有愧。畢竟，那日王曰乾誣告之時，他對貴妃言語過重了。

這句短短的話讓貴妃身心一緊，她知道這句話代表著什麼，她一句話也沒有說，默默轉身坐到了車廂中。

貴妃這番話說的太有水平了，當真是動之以情，曉之以理，且以樸實話語規勸，令人刮目相看。

當下自有內侍前往禮部宣諭。

貴妃行了一禮，緩步上前扶住丈夫。手落在丈夫胳膊上時，她有側臉看了眼身後的魏良臣，神情看著有些對不起的意思。

「啊？」

「日後總要和愛妃出去走走的，這宮中朕獃著也沉悶。」萬曆有感而發，他于這深宮中可是整整二十多年不曾出去過了。

一句「我和你一塊死」將貴妃心中的愛恨情仇演繹的淋漓盡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