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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家自張四爺爺起便做這買賣，為了多賺錢他們不但在陝西當地賣，還跑四川、湖廣、山西、北直隸來賣。

這撥往京師販的有好幾十人，張四爺兒倆分在大興這一片。因為價格便宜，所以爺兒倆生意挺好，這是他們第二次過來了。

虎娃子趴在鋪蓋卷上看書，張四不識字不曉得兒子看的是什麼，但見兒子看得津津有味，雖說沒法供他讀書，但張四心裏也很高興。

乾柴撿好后，虎娃子就摸出火摺子生了火，張四叫他把衣服脫下來烤乾，免得濕衣穿在身上受了寒。

時間也不知過了多久，虎娃子早就不知不覺睡著了。

很快，張四的呼嚕聲便打了起來。虎娃子朝酣睡的爹看了眼，咧嘴笑了笑，又聚精會神看自己的書。

說是吃飯，這荒郊野嶺又能吃什麼，不過是爺兒倆在市集買的些大餅。

他，實在是供不起。

片刻之後，男子覺得暖和許多，便隨手從地上撿起一顆干棗放進嘴裏，細細嚼了下發現很脆hetubook.com.com很甜，不由點了點頭。

張四也不擔心這地方會有什麼劫財的強人，畢竟此地是天子腳下，治安比起去過的四川、湖廣可要強得太多。而且他爺兒倆不過是賣棗的，強人怕也看不上他們那點銅錢。

如今，張四隻盼著舅爺那頭肯費心幫虎娃子謀個捕快的差事，如此虎娃子就能吃上官家糧，雖不比那讀書人強，但肯定要比跟在他後頭天南地北販棗強吧。

在男子的眼神示意下，他的手下很是嫻熟的從少年手中取下了那本《司馬法》，絲毫沒有驚動少年。

這些都是陝西的大紅棗子，是他從果農手中收上來曬脫了水的。紅干棗對婦人極好，配上紅糖和枸杞燉了后特別好吃，並且滋陰補血。

一般是賣光了他們才能回去，歇上一段日子再出來賣。周而復始，從不間斷。

虎娃子應了一聲，便將外衣脫了下來。他今年才十四歲，但個子比同齡人要高，只是卻是偏瘦，並且和圖書臉上也沒什麼血色，看著很黃。想來是油水不足的緣故。

兒子能看書不比他這個不認字的爹要強。

男子接過《司馬法》，他很好奇這本春秋時的兵書中都講了什麼，於是他翻了起來。

五月的風雨夜，也很冷。

「爹，抬吧。」

那是一本兵書——《司馬法》。

只是，張家爺兒倆不知道的是，廟門外有幾十雙眼睛正盯著他們。

通常都是一個地方的人組織起來購進若干車運到某處地方，再由如張四這種小販用馬車或獨輪車運到鄉下吆喝販賣。

虎娃子把自己愛讀的兩本書放好之後便幫父親把棗子卸了下來，然後在廟中撿拾乾柴。

張四估摸著這雨怕是夜裡才會停，所以便從車肚子下面取出爺兒倆的鋪蓋卷給鋪在了地上，這是打算就在廟中將就一晚了。

童生，已是他的極限了。

撥了撥火堆，使得火光更亮些后，張四盤算起來，虎娃子今年已經十四歲了，這年紀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hｅｔｕｂｏok•com•cｏｍ

這破廟因是官道邊上常有人歇腳，故而倒是有不少乾柴存放著，不知是附近農家好心所為還是巡鋪給弄的。

他們的腳步很輕，動作也很小，以致於熟睡的張家爺兒倆完全不知道。

「行了，別看了，吃飯吧。」張四拍了拍兒子的屁股。虎娃子「噢」了一聲，將看的那一頁疊了個小角放了下來。

隨後，他看到了封面后那一頁上寫著的一行小字——「定邊童生張獻忠」。

男子的手下都按刀秉吸屹立不動，好像他們不存在於這廟中一般。那廟外的數十條黑影更是任憑風雨打在他們身上，哪怕眼睛被雨水打的都睜不開眼，他們也一動不動立著。

火堆散發的暖意很快驅幹了爺兒倆身上的寒氣。外面雨還在下著，風也挺大。風雨中，四下白茫茫一片，沒個人影。

養兒強其父。

爺兒倆就這麼一口水一口餅的把鬍子填飽了。張四又去翻了下受潮的棗子，然後到門口看了看便睡覺了。

水是壺裡存著的。

ｗｗｗ.hｅｔｕｂｏｏk.ｃoｍ•ｃｏｍ世人都道讀書好，只有那讀書郎才能光宗耀祖，這道理，當爹的曉得。

準備起身時，目光卻被睡在對面的少年手中的書吸引了過去。

張四把袋中干棗倒出來小心的給鋪在了火堆旁邊。

手下眼神示意詢問男子是否叫醒地上那爺兒倆，男子瞧了眼火堆邊的棗子，搖了搖頭，然後笑了笑也走向那火堆，盤腿屈膝坐了下去。

如他們這種小販行商在外，是能省一文就省一文的。

一個身影發出了手勢，立時幾條黑影悄無聲息的進入了破廟。那些黑影進入破廟之後卻沒有對正在熟睡的張家爺兒倆行兇，而是警惕的在廟裡搜索了一圈。

可張家幾代貧窮，連種地都不得，只能靠販棗為生，無論寒暑奔波四方，一年到頭在家日子怕才月許，省吃儉用也不過堪堪糊口，就這條件又如何能供兒子讀書呢。

確認沒有危險后，廟裡的人向外面發出了手勢訊號，立時又有十幾條人影悄悄邁了進來，為首的是一個頭戴斗笠，身披白hetｕｂoｏｋ•ｃom•coｍ色披風的男子。

男子沒有看過《司馬法》，但聽說這是中國十大兵書之一，據唐代李靖講此書作者是姜太公，但真假不知。

荒郊野外，少年、兵書，這讓男子對眼前的爺兒倆產生了興趣。

這念頭一起，張四心裏就樂了，但他沒跟兒子說，因為他知自家這兒子臉皮薄。

因而，明知兒子好讀書，肯讀書，張四這個當爹的也不敢往那方面想。

舅爺那邊真能幫虎娃子在衙門裡謀上差事，等過了年便再借些錢請媒人給虎娃子說個媳婦。

除了外面的風雨聲和張四的呼嚕聲，廟裡便只有火堆不時發出的「霹叭」聲。

他也是累的很，但他睡的時候是側著身子的，兩隻手臂也是牢牢的合在身前，因為他的懷裡放的是錢袋子。

男子解開了頭上戴的斗笠，露出了頭上的束髮冠，又解開了已經被雨水打濕的披風，隨手交給了一邊的手下。

虎娃子沒睡，而是鑽在被窩裡趴著繼續看書。張四知道兒子好書，也就沒管他，囑咐一聲看完早點睡便埋頭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