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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謂人逢喜事精神爽，萬曆的精神都跟著好了很多。

「鄭家妹妹伺候陛下半年有餘，陛下難道想累著鄭家妹妹？再說臣妾身為中宮，豈能于陛下病重之時不在身側的，難道陛下想讓臣民們說臣妾的不是不成？」王皇后平靜地說道，將丈夫露在外面的手放進了棉被中。

只是，他忽的想到什麼，側臉問方從哲：「遼東鎮守太監所率親軍於此戰有何表現？」

現在看來，那小子別的本事有，這領軍打仗的本領還是差了些，不及劉綎、李如柏他們啊。

皇帝的戚戚病容，喃喃自言，看著，倒像是託孤之像，首輔、本兵豈能不動容。

太醫用了針之後，萬曆這才覺得頭痛稍緩，可仍是沉沉的，加之剛才和方從哲他們說了不少話，精力再次跟不上，便強打精神讓方從哲和黃嘉善去和太子商議遼東有功將士封賞，以及建州平定后的善後事項，兀自又睡了過去。

黃嘉善則是靜思皇帝所言。

「ｈetuｂoｏk•com•ｃoｍ朕早先還擔心另外兩路也敗，楊鎬收拾不了局面，現在看來，倒是朕多慮了。是啊，那建州不過兩衛數萬兵馬，就算精強，又豈能連戰連捷，一口吞了我十萬大軍……」

又像帝王身死之前對一生之回憶，一生之總結，飽含滄桑之餘更多唏噓感慨。

說話間，王皇后已經輕步至萬曆床邊。見皇后神色戚戚淚痕猶濕，萬曆有些恍惚，也有些遲疑，但終還是問了王皇后一句：「你來了，鄭妃何在？」

「陛下！」

一邊的黃嘉善知方從哲為難，遂搶先開口道：「陛下，親軍方面於此役有何貢獻，楊鎬並未在捷報上細說，但依臣之見，想來親軍於此役並無顯眼之處，否則遼東方面不可能不報。」

許是仕途軌跡不同，方從哲和黃嘉善對皇帝觀感也是不同。

朕都生病了，他都不給錢，忠心何在，孝心又何在！

「朕知道了，」

方從哲和黃嘉善聽的和*圖*書都是心中一「咯噔」，遼東那邊不是說李如柏因與建奴私通被皇帝所遣中使斬殺，其部兵馬由監軍馬祥德代領么？

萬曆這時注意到出現在屏風不遠處的王皇后，他有些詫異。因為除了正旦年節，王皇后是從來不至他這邊的，他也從來不去她那邊。卻不知今日為何在此的。

「噢，」

方從哲道：「陛下病重，皇后特意前來照顧陛下。」

「建奴被圍，好，好，朕就知道劉綎不會讓朕失望，李如柏也很好，楊鎬總算是知道補救……」萬曆連連點頭。

萬曆臉上露出失望的表情，他雖對那個兔崽子恨的牙痒痒，但內心深處對這小子還是很看重的，甚至叫貴妃遞話出去，那小子要是能平了建奴就把壽寧娘兒倆給他的。

怎麼陛下似乎不知道此事？

「陛下自然算得無為而治，更是聖賢之君，此臣肺腑之言！」出仕之後便在邊關久任的黃嘉善俯首而拜。

四十七年天子，是聖君，是和-圖-書賢君，是昏君？

方從哲有些錯愕，皇帝主動問及是說好呢，還是不說好呢。

二人心中一團疑雲，但卻誰也沒有向皇帝求證，因為此時最重要的是瞞下親軍內臣之事，若求證李如柏之死，生出枝節來反而搬石頭砸自已腳。

當下，方從哲將遼東經略楊鎬捷報大致與萬曆說了，其中自是略過了有關內臣魏某之事。

何為聖君？

「皇后，很好。」

事事親為，每日上朝，大事小事皆過問，臣子奏疏遞章必批，官員缺位必補，經筳常開，平台常對，舉凡軍國大計，莫不總攬，此才為聖君！

萬曆一下有些激動起來，剛才的失望蕩然無存，繼之的是興奮不已，又抬手指著方從哲，急聲道：「快奏，快奏與朕聽……」因為病重，皇帝的眼睛已經不如從前，無法獨自閱覽奏疏了。

方從哲心下突突，有意叫人去召東宮，英國公等人前來，但卻是哪能抽空。好在有中宮在此，真若陛下萬一，此間事www.hetubook.com.com也能主持得了。

沒有錢，朕怎麼治病？

進士之後便任翰林，先在國子監，后在禮部為官的方從哲卻不認為皇帝是聖君，更不認為皇帝三十年不上朝能媲美開創文景之治的漢文帝劉恆。

萬曆越說越是高興，面上慘白病容也恢復些紅暈之色，這幾個月遼東的事情可是讓他病情加重很多的。

「陛下仁君也！」

「噢？！」

「這……」

「陛下，遼東經略楊鎬奏報遼東大捷！」方從哲看了眼黃嘉善。

而當今皇帝，方從哲只能以一個仁字而定，甚至私下以為皇帝更為貪，礦監稅使外放二十余年，致使內外不明，內外紛爭，地方不寧，這等搜刮地方與民爭利之天子，如何能為聖賢之君。且於立嫡之事寵信幼子，險些釀成國本顛覆，更當不得賢字。

誠然，皇帝三十年來不曾使大權旁落，亦不曾濫殺大臣，更未使台諫受堵，三征武功更是赫赫，天下盛世景象，民間一無黨禁，二無言禁，三無報禁和_圖_書，四無忌諱，甚至人人皆可唾罵天子，但這隻能說明皇帝仁厚，卻不能算是聖君。

看來還是得敲打才好，免得整日仗著朕的虎皮狐假虎威。過年到現在，內甲子庫可是一文錢都沒收到過他的。

黃嘉善在邊上並未吱聲，顯是默認。

三十年不朝，帝國卻一如往常運轉，更接連三大征，皇帝不是聖君又是什麼！

瞧著丈夫的病容，王皇后心中酸楚，自丈夫寵愛鄭貴妃后，便與她形同陌路，堪稱老死不相往來。剛才丈夫這一聲明顯帶有驚訝的語氣，足見丈夫心中真的沒有她這個皇后。這就讓她更是難過了。

倭人那裡終究算不上國戰，說不定也有誇大成份。

「皇后也在？」

莫不是病入膏肓，回光之象？

萬曆微微點頭，臉上露出些許笑容，但隱隱有些苦澀。太醫那邊將一直熱著的葯湯端了過來，萬曆喝了幾口后卻覺頭又有些痛的很。

首輔的奏對讓萬曆有些失望，他略感無力的將手放了下來，問方從哲有何事要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