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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小練想了想，伸手進上衣口袋裡，摸出了一個急救包來：「走，我給你弄一下傷口。」看了看對方：「你住在附近吧？」

「羅迪，這肯定不是你的名字。」他搖頭，語氣很認真：「你騙她的。」

「對不起。」

陳小練皺了皺眉，他看著平房的窗戶。窗戶被堵住了，而且是用木條釘死了。

猶豫了一下，陳小練忽然道：「大剛……你願意不願意離開這裏？」

說到這裏，大剛的語氣越發的低沉。

按照大剛的描述，他的父親是一個暴躁的男人，他小時候也經常挨打，他的母親也經常挨打。

對方抬起手來，指著一個方向。

他看著大剛的眼神忽然就黯淡了下去。

陳小練的臉色有些難看：「平日里你經常被欺負么？」

這句話才說出來，陳小練就後悔了。

他晃了晃腦袋，然後側身從一棵大樹后彈出腦袋來，眼神很快就變得溫柔，朝著遠處公園中的長凳上，一個窈窕的身影看了過去。

余佳佳噗嗤笑了一聲，然後她深深的看了陳小練一眼：「我能知道你的名字嗎？」

這個年輕人用非常非常認真的口吻，緩緩道：「我要守著這個家。他們都不在了，我再走掉的話……」

「怎麼不開窗？」陳小練指著窗戶。

大剛沉默了。

他忽然想起了昨天下午在學校門口，這個人離開的時候丟下的那句話。

「吃點？」大剛看著陳小練，他的眼神里似乎有些期待：「天冷，燒餅硬了不好吃，煮軟了才好。」

……

「……沒關係。」大剛搖搖頭。

「我不是傻子！」

「你說話有口音，普通話也帶著金陵的口音。」大剛在笑，他的笑容和眼神里，有一種暖暖的味道：「我媽媽就是金陵人。我能聽出這種口音。」

這個傢伙應該是平時沒有什麼朋友，也沒什麼人願意和他來往吧。所以面對自己這個對他態度比較和善的人，似乎就很熱情——這是一https://www.hetubook.com.com種很笨拙的熱情。他似乎很想好好的招待一下陳小練。

「我們應該報警么？」

「你剛才在說謊。」

事實上，他的父母是這個學校的校工。而大剛也在這所學校上學，一直到高中畢業。

「所以你今天才出頭幫余佳佳？」陳小練嘆了口氣。

他看上去木訥，呆呆傻傻的，其實那只是外表，他不喜歡和人溝通，而且也不善言辭。但其實他一點都不傻，心裏對一切都很明明白白。他甚至應該算是一個比較聰明的人。

……

「好人！我知道我是好人。」陳小練苦笑道：「我大老遠跑來杭安，這才過了一天就被發了好人卡。好了，你回去吧。」

「嗯！」余佳佳用力點頭，走了進來。

「我再走掉的話……家，就沒了。」

「你怎麼知道？」陳小練挑了挑眉毛。

「好了，反正也沒什麼事情了，你回去吧。」陳小練看了看天色已經大亮，太陽已經升起，笑道：「你也受到驚嚇了吧。回去練功吧。」

……

大剛看著陳小練，忽然低聲道：「你是……金陵人。」

過了會兒，他抬起頭來，看著房間里的一切……

他沒說話。

從小的時候，他就經常看見父親打母親，那個男人暴躁而嗜酒，每次喝醉了都會對母子兩人拳打腳踢。

她們學校有一個舞蹈社，很顯然……余佳佳這種校花當然是台柱子。暑假期間，她每天都會來學校的舞蹈社練功房裡練早功，只不過今天因為一些特殊的原因，來得比平日更早一些而已。

這世界的某一個地方，羅迪用力打了個噴嚏，看了看天色，哆嗦了一下：「一定是小臉那個魂淡在背後說我壞話了。」

陳小練不說話了，他靜靜的看著大剛。

「……離開？」

這姑娘被嚇得不輕，陳小練乾脆就陪著兩人一起走進了學校里，然後看著余佳佳上了教師樓和-圖-書去了練功房，這才轉身看著身邊的人：「你的臉腫了，你家裡有冰塊么？」

「媽媽從小就告訴我……不能打女人，要保護女人。」大剛搖頭低聲道。

頓了頓，他試圖努力的解釋自己的意思：「你在說名字的時候，語氣有點慢。說明你在思考——一個人說自己名字的時候怎麼會還用想的？但是說出羅迪這個名字的時候，卻又很通順，說明這個名字，你平時很熟悉。但絕不是你的名字，應該……是一個你很熟悉的人。」

余佳佳的臉又是一紅，咬了咬嘴唇，彷彿不知道說什麼了。

她的手裡提著一個塑料袋，裏面有一袋豆漿，兩個燒餅。此外好像還有一瓶子藥油之類的東西。

「阿嚏！！」

這人看著陳小練面前的杯子，眼神有些遲緩，他彷彿想了想：「媽媽說過，要保護女人。不能傷害女人。」

對方搖頭。

陳小練樂了。

房間里的那股子霉味，只讓女孩微微皺了皺眉，她並沒有說什麼，走到了坐在床上的瘦弱身影前，把東西放在了他的手旁：「剛才謝謝你，非常非常感謝！你，你是一個好人！」

陳小練把他按著坐下，一番檢查后，他發現這個傢伙不僅僅是鼻子被打出血了，胳膊也被扭傷了，腰上更是青了一大片，顯然是被踹的。

片刻后，他回來，手裡端著了一個玻璃杯，裏面是開水，熱氣騰騰的。

「那個，請，請問……有人嗎？」

「你……喝水。」他站在陳小練面前，把杯子放在了陳小練的面前桌上：「杯子，我洗乾淨了，很乾凈！」

面對這麼一個木頭人，余佳佳似乎也手足無措，不知道怎麼和對方交流了。

大剛在房間里的煤爐上燒了一鍋水，等水開了，拿起余佳佳送來的拿一袋燒餅，一塊一塊的掰開，丟進鍋里去煮爛了，然後拿出一副碗筷來遞給陳小練。

「……習慣了。」這人搖搖頭。

他越來越發現，這個叫和*圖*書大剛的傢伙是一個很有意思的人。

「我沒事。」矮小瘦弱的身影抬起頭來，看著余佳佳：「你走吧。」

陳小練轉身，就看見那個瘦弱的傢伙站在門口看著自己。

「嗯，跟我去金陵吧。」陳小練想了想：「我可以在哪裡給你找一份工作。而且不會有人欺負你。」

就在這個時候，外面傳來了余佳佳的聲音。

把自己最好的拿出來招待這個「新認識的朋友」。

「朋友……」對方的眼睛里彷彿閃過了一絲奇異的光芒，他指著自己的鼻子：「大剛。二十二歲。」

這個舉動讓陳小練對她的感官又好了一些。

「……」余佳佳用力捏著自己的手指，她猶豫了一下，低聲道：「我還想對你說一聲對不起。你……平日那些人欺負你，我都沒幫你。而且……而且……他們有的時候欺負你，是因為我在……」

說著，女孩臉一紅，低頭就從陳小練的身邊跑開了。

這麼寒冷的天氣，有這麼一大碗熱乎乎的東西下肚，頓時全身都變得暖烘烘的。

余佳佳並沒有說謊，她的確是來學校練早功的。

陳小練站起來打開門，就看見余佳佳站在門口。

學校里原本有一個校辦工廠，那是上個世紀九十年代的產物，但是很快因為國家政策，校辦工廠都停辦了。大部分校工都遣散，大剛的父母花錢走關係，留在了學校里，算是有了一個固定的飯碗，雖然微薄，但卻還算穩定。

更重要的是，脫去了上衣后，這傢伙乾瘦的小身板上，還有一些其他的傷痕——很顯然都是被打出來的。

這個傢伙住的地方就在學校里……操場口的一排矮房子。這裏緊挨著學校的食堂和鍋爐房，搭建了一座磚瓦平房，從外觀看來，很顯然是那種違章建築。不過在學校里自然也沒有人來管了。

陳小練發現他的雙手都是濕漉漉的，心中卻一熱。

「你剛才很勇敢。」陳小練緩緩道：「我都看見了。https://m.hetubook.com.com」

「……算了吧。」陳小練笑道：「我一會兒就要走了。現在把警察找來，我也麻煩。而且，我已經給了他們教訓了。斷了兩隻手，就算去醫院接好，骨折也要幾個月才能恢復，有他們苦頭吃的。」

他的身世的確如昨天陳小練聽說的那樣……他的父母因為矛盾而鬧離婚，然後父親失手殺死了他的母親。

陳小練愣了一下。

大剛似乎笑了，他笑的樣子也同樣的笨拙，看上去傻傻的，然後也拿著鍋蓋，用筷子撈麵餅吃。

「好吧，我給你弄一下傷口，來。」

「冬天颳風，壞了。」回答依然是木訥的語氣。

大剛？果然是一個很普通的名字——就和他的相貌一樣普通。不過……看著他矮小瘦弱的身板，陳小練笑了笑：「你父母應該很希望你成為一個高大健壯的傢伙，才會給你取這麼個名字吧？」

余佳佳頓時笑得眯起了眼睛來，看著陳小練：「我會記住你的名字的！謝謝你，羅迪！」

……

這房子是學校自己建的，原本就是準備了堆放一些雜物，或者給校工當宿舍的。

「嗯，那我回去了。」余佳佳想了想，她感覺到了陳小練似乎不太想和自己交流，這個發現讓女孩心中微微有些失落，她猶豫了一下：「剛才的事情真的謝謝你了，你是個……」

他毫不猶豫的拿起杯子喝了一口，雖然這開水有一股子厚厚的水垢的味道，但是陳小練卻一口氣就喝下去小半杯。

「平時這個學校的學生都欺負你。你為什麼剛才還救她？」

開水煮燒餅自然不會好吃。而且陳小練也已經吃飽了。

這傢伙沒有喊疼。默默的讓陳小練做完，他卻忽然站了起來，木愣愣的走出了房間去。

那些雜亂的，破舊的傢具……

「我就是知道。」他的語氣很笨拙：「別人撒謊，很多時候我都能聽得出來。」

不過他卻毫不猶豫的，也一點都不客氣的，拿起筷子來給自己撈了一大碗www.hetubook.com.com，在大剛熱切的眼神之下，呼啦呼啦狼吞虎咽的吃了下去。

大剛說，其實從小他就看見父親有家庭暴力的習慣。

陳小練認真的看著對方，然後伸出了手：「我叫陳小練。這是我的真名。我十八歲。從現在開始，我們就是朋友了。」

「呃？」

大剛對著陳小練搖頭：「還是……不要了。」

「我，我剛才看見他的煎餅丟在了地上，我，我就給他送點吃的來。」余佳佳的臉有些發紅，有些局促，她忽然想起什麼，揚起手裡的袋子：「這裏還有些藥膏，是治跌打損傷的。我們跳舞的時候經常用到的，效果很好的。他，他剛才不是被打傷了么，我，我……」

陳小練在一旁忍不住失笑道：「這大清早的，你就開始發好人卡了么？校花同學？」

從相貌上看，大剛一點都不像是一個二十多歲的人。他很瘦弱矮小，好像是因為長期飲養不良，發育不全。

「進來吧。」陳小練讓開門：「要道謝的話，最好自己親自說。」

陳小練幫他擦了擦鼻子上的血，用棉花塞了進去，然後拿出藥酒來幫他擦了擦。

兩人吃了一會兒，陳小練問了大剛一些問題，大剛沒有隱瞞，說了出來。

「我叫羅迪。」

這人也沒說什麼，靜靜的等余佳佳說完，依然搖頭：「我沒事了。」

陳小練想了想，看著余佳佳，臉上露出真誠的笑容來。

陳小練捕捉到了大剛眼神里的那一絲熱切。

陳小練並沒有著急離開，而是和大剛在房間里坐了一會兒。

陳小練立刻想起了大剛的凄慘身世，他的父母……

「嗯？」陳小練一愣。

……

靜靜的凝望。

陳小練端著的碗筷應該是他僅有的，而大剛自己，則拿起了鍋蓋來當碗。

陪著這個傢伙走進了低矮的平房裡，一進門，就聞到了一股淡淡的霉味。這是那種因為不通風而造成的味道。

房間里的氣氛有些尷尬，陳小練乾脆對余佳佳做了個手勢，然後兩人走到了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