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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珪對王鷗的話似乎一點也不懷疑，怒道：「豎子安敢欺瞞於我，虧得我還答應替他打聽消息，給他出主意，氣煞我也！」

王珪嘆道：「鷗兒，你可是還生大伯的氣啊？」

王鷗問道：「大伯的意思是，除之？」

王珪點了點頭，道：「大伯心中有數了。」

如今的大唐，大量的耕地都掌握在門閥世家手中，就算是皇帝，也改變不了這個局面。若皇帝想要強行改變，門閥世家也絕對不會坐以待斃，到時天下可就亂了，李世民是一位明君，絕不可能鋌而走險。這樣算來，即便讓渡了一些民望，新式耕犁推行之後，受益最大的仍是門閥世家。

「大伯也不必如此，您是宰相，李牧不過是工部侍郎，還不值得您屈尊結交。不與之結怨，保持中立，遇事兒對理而不對人，左右逢源即可。那日朝堂之上，大伯所言，怕是已經讓陛下警惕了，但此事大伯的做法，也符合陛下的預想，再寫一封奏摺也可，言辭卻ｍ•heｔｕbｏｏｋ•coｍ•coｍ要點到即止，不可過激。陛下無論如何安排，大伯都不可再爭了。這樣陛下會覺得大伯心有顧忌，還在他的控制之中，對大伯的警惕也會少些，假以時日，便可彌合芥蒂了。」

王鷗搖了搖頭，道：「大伯做的事情，都是大伯應該去做的事情。鷗兒身為王氏女兒，也有鷗兒應盡的義務。萬幸都過去了，鷗兒既盡了王氏女兒的義務，也還清了欠崔家的，現在一身輕鬆，早就沒什麼氣了。」

王鷗搖了搖頭，道：「大伯，李牧雖然為陛下所用，又因博陵崔氏而厭惡門閥世家。但這並不代表他就已經是我們的對頭，博陵崔氏代表不了五姓七望，而李牧對門閥世家的態度，也只因博陵崔氏而已，其他六望可沒得罪他。昨日姐夫對他說了我的身世，也未見他態度異樣。足見此人愛憎分明，對待門閥世家的惡感，全部來自博陵崔氏。我太原王氏若想與之交好，他未見ｗｗｗ.heｔｕｂｏoｋ•coｍ•cｏｍ得會拒絕。」

王鷗婉然笑道：「大伯，君子才待之以誠，您以為，崔文生可配得上君子？」

頓了一下，王鷗又道：「若他發明的新式耕犁，真能如他說得那樣。如此人才，殺之豈不可惜？大伯不要忘了，陛下也是要把這新式耕犁推行天下的，推行天下之後呢？這天下的地，誰的手裡最多？與其跟陛下爭對百姓的那點恩惠，還是這地與賦稅，更加實在一些，不是么？」

王鷗把從四寇身上搜出的一枚金釵從袖口拿出來遞給王珪，道：「這是從兇手身上搜到的財物，這樣的東西，定是女人所有。因此我猜測，應該是崔家的女眷想替兒子報仇，但是家族不許，才自己拿了財物，找到這個老七買兇殺人。那崔文生就算是再蠢笨，也不敢刺殺開國縣侯，他沒有這個膽子。就算是崔閥主，也未見敢冒這麼大風險。畢竟李牧現在是陛下眼前紅人，他們不會傻到給陛下找茬的機會。」

多年的和圖書磨礪，已經讓王鷗練就了快速整理情緒的能力，幾個呼吸間，她便恢復了往日的清冷。

王珪愣了一愣，道：「大伯知道該怎麼做了。」忽然他又想起李牧，道：「鷗兒，關於李牧此人，你如何看待？」

王珪想了想，點頭道：「鷗兒所言有理，那依你看，這件事該如何收尾。」

王鷗微微一笑，道：「大伯不必如此生氣，我覺得崔文生也未見得就知道細情。」

王珪忙道：「好不容易才見面，怎可匆匆而走，便在府里住幾日也好啊。」

半個時辰后。

「等等！」王珪忍不住出聲，王鷗停下了腳步，王珪道：「你有三年沒回過娘家了，你爹和你娘，都念叨你，族中長輩，也……」

「這是什麼意思？」

「大伯，鷗兒心中有數的。」

「我打聽到老七這個人，就立刻派人去抓了。但是這老七似乎有所察覺，已逃出了長安城。眼下抓是抓不到了，但他必然也不敢輕易出現。所以這件事，最好的收尾方式，就https://m.hetubook.com.com是不了了之。」

王珪不知該說什麼，抿著嘴說不出話。王鷗行了個禮，轉身離開。

留下這一句話，王鷗便加快了腳步。王珪再想說什麼，卻也沒有勇氣再次叫住她了。

「難道不除？」

王珪沉吟了一會兒，道：「這麼說，李牧遇刺，是你親眼所見了？」

王珪久久不語，在心中盤算。王鷗說的話，其實他也想到了。但是沒有王鷗想得這樣深入，千百年來，門閥世家與皇權鬥法，爭得最根本的，其實就是民望二字。所以遇到了事情，王珪第一時間想到的，便是與皇權搶奪民望。但王鷗所言，又句句在理。民望這東西，有時候有用，有時候也沒用。再大的民望，其實也比不過一塊地實在。

出得永寧郡公府，王鷗上了等候在門口的馬車。薄紗之下，已然是淚水漣漣。她並非不知父母思念自己，只是父母當年的欺瞞，令她始終無法釋懷。所以這些年來，她雖然暗中沒少幫襯娘家，卻鮮少與家人見面。此次來見ｈｔtps://ｗｗw•hｅtｕbｏｏｋ.cｏm•cｏm王珪，已算是極為罕見的情況了。

王鷗想說的話已經說完，便起身道：「既如此，大伯便忙著吧，鷗兒這就告辭了。」

「去宿國公府。」

「是……」王鷗點點頭，道：「而且我還查到，幕後負責此事的人，喚做『老七』，在東西兩市頗有一些名聲，且極有可能是博陵崔氏的暗子。」

王珪道：「如此人才，若為陛下所用，於五姓七望，可是大不利啊！」

「接觸尚淺，還看不出什麼。現在能了解到的，都是聽說的。例如詩文、耕犁……還有今日的這大唐日報，顯然他又發明了一種快速拓印的方法，此人出身塞外邊城，偏偏有如此大才，著實令人驚訝。我已派人去調查了，數日之間，可有回復。若他真是天縱奇才……」

「鷗兒的意思，是想讓我與他交好么？」

「不了，鷗兒昨日答應姐夫，要去探望姐姐。要不是看到了那大唐日報，鷗兒也不會來。既然伯父心中有數了，鷗兒便放心了。」

「可是我已答應了崔文生，要去替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