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李佑、陰弘智等人花樣作死，死到臨頭猶不自知，但是齊州的兵丁，反而有很多明白人。他們很清楚，齊王謀反，根本不可能成功，他們沒有能力左右時局，也沒有膽量拒抗軍令，一想到不久的未來就大禍臨頭，便開始了最後的瘋狂。

「那就憋著！」李牧一點口子也不給，他本以為，經過了做城管的磨礪，李承乾已經蛻變了。但是他很明顯是會錯了意，江山易改本性難移，熊孩子就是熊孩子。李承乾這幾日的表現，在李牧的意料之外，也在他的意料之中。還是缺鍛煉，得像在城管大隊時候一樣，給他一點磨礪，然後才會好。

「你是庶子！」陰弘智提醒道，聲音陰惻惻：「尋常百姓人家，庶子都不如牲口，長工。又何況是你了？再者說來，李世民的脾氣秉性，你不知曉么？你覺得他會喜歡一個臨陣投降的兒子么？就算你現在後悔了，至少你也得贏上一陣，贏了李牧一陣，這樣才能顯出本事來，不至於讓李世民瞧不起吧！」

「真的？」李承乾的眼睛都亮了起來，冒著綠光似的，道：「大哥！我不嫌棄，你使喚我吧！」

李佑說著話，已經拆開了信。看到第二行，李佑的表情就已經變得很嚴肅了。從頭到尾看完，他把信遞給陰弘智。咂摸了一下嘴，道；「舅，要不咱們就放棄得了，反正也成不了。父皇說了，如果現在投降，他既往不咎。」

李佑沒想到陰弘智會有這麼大的反應，到把他給弄愣了，獃獃道：「舅父，父皇沒必要跟我撒謊吧，他說了既往不咎，應該就是既往不咎了——」忽然，他明白過來，道：「若是舅父還有諸位，擔心會被治罪名。那大可放心了，信中已經說明了，不會治你們的罪的。」

「諾。」皇後娘娘唯唯諾諾的答應下來，其實她大可不必如此。作為大齊國的皇后，她當然是要在陰弘智之上的，但是她本來就是陰弘智的人，積威和-圖-書之下，服從已經是本能了。

李牧見敲打得差不多了，道：「我也不會什麼都不讓你參与——你要是不嫌棄，先從傳令兵做起吧。」

李佑聽到有信來，便從『大齊皇後娘娘』的大腿上爬起來，把信接了過來。

陰弘智瞅了『皇後娘娘』一眼，道：「帶陛下回寢宮休息吧，喂點醒酒湯，省得明日頭痛。」

李佑露出掙扎的神色，但還是說道：「不會的，父皇不會這麼絕情。」

三日轉瞬即逝，對於齊州來說，情況已經非常不樂觀了。壞消息也一個接一個的來了，青、淄等州原本是受齊王節制的，這三日陸續表明態度，在朝廷已經派軍平叛的情況下，各州宣布不再受齊王節制。同時，正式切斷所有水陸運輸，斷了齊州與外界的往來，齊州徹底成了孤島。

李佑又高興了，倒在大齊皇后的懷裡，哈哈大笑：「民心可用，民心可用。三日之後，擊殺李牧者，賞黃金萬兩，封萬戶侯！」李佑怎麼當皇帝沒學好，畫餅充饑的本事，卻是得到了精髓。一番許諾之言，已經達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

幾杯酒下肚，本來年紀就小，沒有多大酒量的李佑，已經是滿臉通紅了。

陰弘智嘆息一聲，道：「傻孩子，你還是太純良了一些。」

「有人看著我，我拉不出來。」

……

李牧上下掃了李承乾一眼，道：「首先是一條，不得離開我的視線之外。如果我喊你，三聲之內不回應，就算你違約。違約，我就要把事情全都告訴陛下，能不能做到？」

吩咐完了，陰弘智也加入到了划拳中。作為當年長安城裡頭，數一數二的紈絝子弟，划拳這種小兒科，都是他已經玩剩下的東西了。

李承乾說不通，鼓著腮幫子，不出聲了。

「你的前程，誰斷送的了？」李牧心裏想道，嘴上卻說：「禍是自己惹出來的，想不讓我說也成，你得收點懲罰！」

眾人心道，果m.ｈetubｏｏｋ•cｏm.ｃｏm然是父子連心你們爺倆倒是想一塊兒去了。若不是全程參与其中，眾人少不得要以為，是父子倆商量好的計謀了。投降是絕對不可能投降的，眾人把視線投向陰弘智，心中暗道，你是領頭的，倒是拿個主意啊！

「好！」李承乾一口答應：「我親自去！」

「呃，」李承乾乾笑一聲，道：「我這就去找親衛辦，嘴瓢了，瓢了。」

種種雜七雜八的刺|激加上一起，最終他聽了陰弘智的話，扯旗造反了。

「事到如今，我也不瞞著你了。」陰弘智像是背負一個秘密多年，好不容易才有機會說出來似的，道：「朝廷的兵馬，已經到了城外了。」

「查驗什麼？」李佑瞅了眼信上的火漆和字體，道：「是我父皇的字沒錯，從小你就叫我練的飛白，你不認識啊？有啥好印的。」

但這種造反，哪是什麼造反啊，真的造反，他也不敢啊！他最終的目的，不過就是引起李世民的重視罷了。

李佑不是不知道造反是多大的罪名，他知道自己一定會被處罰，但他心裏想著，總不至於死吧。父子親情是割不斷的，這封信就是證明。還有，那不還有母妃在呢么？父皇與母妃感情甚篤，母妃的話，他還是會聽的。

「嗯？」李牧鼻子哼出聲音來，道：「剛說的事情，轉眼就忘了？」

李牧的這封信，起到了意想不到的效果。在李佑的心裏，能看到這樣一封信，他就已經知足了。這至少說明，在親爹的心裏，他這個庶齣子還是有地位的，這樣他的心裏就平衡了許多。

陰弘智阻攔道：「陛下，此信來歷不明，還是讓人查驗過再看吧。」他其實是想攔下來，剛剛一個沒主意，信已經到了李佑手上，他總不好搶下來。

李承乾悄悄溜進李牧的帳內，瞧見他正在寫信，在後頭瞄了一眼，嚇了一跳，失聲道：「大哥，你敢偽造聖旨？」

「就是就是，齊州兵強https://m.hetubook.com.com馬壯，我們未必就怕了他們。」

「不可能！」李佑短暫地愣了一下，旋即憤怒道：「舅父，你可不能胡說。你看這封信，父皇還在規勸我，怎麼可能朝廷的兵馬就已經到了呢？你肯定是在騙我！」

而齊州境內，情況也是一樣。一些小州小縣，由於畏懼不敢旗幟鮮明地劃清界限，但也沒有蠢到去執行李佑的命令，陽奉陰違、拖拖拉拉，那是必然之事。而皇帝震怒，派洛陽侯李牧率軍前來討伐的消息，經過三日傳遞到了各州縣后，這些小州小縣的正印官也有了膽氣，他們不但不執行李佑徵兵征糧的命令，對齊王派來搜刮糧食、強征壯丁的行徑進行了也堅決反擊。

沒有一個孩子，不渴望父愛。李佑也是如此，但是因為是庶出，以及陰家的背景，他幾乎沒有得到過任何來自於親爹的重視。後來又出現了李牧，李佑的心裏就更加不平衡了，我連個外人都比不過？這個念頭在他的腦海中，一直盤旋，消散不掉了。

「陛下豈可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

陰弘智本來想找他商議一下，但見此情景，也沒什麼好商議的了。他叫來一個『大齊勇士』，附耳吩咐了幾句，道：「態度一定要恭敬，就說明日上午，我會親自去拜會。」

李承乾為難道：「大哥，人有三急，你看——」

說著話，李佑霍然站起來，道：「傳朕的令，立刻督促齊州轄下所有州縣，讓他們加派兵丁來齊州城，給李牧下戰書，三日之後，東門外決一死戰！」

李牧從懷裡拿出兩封信，遞給李承乾，道：「這兩封信，是分別送給青、淄二州的，你拿出去，派快馬送到，明日此時，我要看到回信。」

他非常憤怒，憤怒無處排解，只好又招『百官』飲宴，大醉了一場。

李牧揮了下手，李承乾像個兔子似的跑了出去。李牧打了個哈欠，拽過旁邊的毯子一角遮在身上，迷迷糊糊地打起了盹wｗｗ.ｈｅtubｏｏk.ｃoｍ•ｃoｍ兒。

「成成成！」李承乾沒口子的答應，道：「你說怎麼懲罰吧，怎麼懲罰都成！」

「哦，」李牧『恍然大悟』，道：「這麼一說還真是——」他笑了笑，道：「看到我假傳聖旨的，就你一個，要不這樣，我把你這個不聽話的小子弄死，陛下不就永遠也不會知道了么？要是他問起來，承乾哪兒去啦？我就告訴他，你被敵人的冷箭射死了，你看怎麼樣呀？」

……

「咋？」李牧斜睨了李承乾一眼，道：「敢做不敢當啊？」

「我是怕父皇以後再不讓我領兵了。」李承乾賠笑道：「大哥，我才多大啊，總不能因為一時的小失誤，就把前程斷送了吧？」

「三急的時候，可以先跟我請假，我會派人跟著你去解決。」

「我騙你！」陰弘智冷笑一聲，道：「舅父是擔心你，怕你著急上火，沒有跟你說而已。你可知道領兵的大將是誰？正是李牧！」陰弘智咬牙切齒，道：「你父皇用李牧來平叛，你說這是什麼意思？」

一州之地尚且掃不平，如何稱帝于天下乎？

「屁！」李牧寫完了信，把筆擱在一旁吹乾墨跡，叫來一個弓手，讓他把信射到城牆上去，轉過身來，對李承乾道：「啥叫偽造聖旨？不過就是一封信而已！」

句句話，都扎在李佑的七寸上。李佑咬牙切齒，道：「舅父說得對，怎麼也得打一仗，才能顯出我的本事來。尤其對上的是李牧，我更得打一仗了，最好能把他弄死，方能解我心頭之恨！」

李牧倒在柔軟的毯子上，道：「這麼晚了，你還不睡覺，跑我這兒來做什麼？醜話說在前頭啊，你休想磨嘰我求情，廢話一句，我就給你送回去。」

「呃——」雖然知道李牧是開玩笑，但是李承乾還是覺得后脖頸一陣發涼，連聲道：「大哥我錯了，我知道錯了還不成么？」

陰弘智本來的打算，是想讓李佑爭儲的，所以才想讓他好好的表現，爭取在李世民面前留一個好印象和圖書。但是這個想法，只存在很短的時間，隨後便打消了。長孫皇后太厲害，陰妃性格又太軟，根本就爭不過。他在宮外頭，空有餘力也使不上勁。

李牧白他一眼，指了指旁邊的馬扎，示意他坐。軍帳中，沒有什麼傢具，這種便攜的馬扎是最常用的了。

「決一死戰！」已經喝高了的大齊百官都舉杯附和，瞧這個架勢，像是大戰已經打贏了似的。

李佑一副懶得搭理的樣子，只看著陰弘智。他不是一個傻子，就算是傻子，也知道此事成功不了。但他為什麼還要做呢？因為心裏的叛逆感。

此言一出，眾人的眼光都有了一些異樣。哪怕大家已經是一條繩上的螞蚱了，也沒有人會覺得，李佑跟『純良』二字有什麼干係。

「大哥，我不敢了。」李承乾蔫蔫地說道，他嘆了口氣，道：「大哥，我確實知道錯了，一切都聽你的，只求你別把這裏的事情，告訴父皇。」

陰弘智看出來，李佑有打退堂鼓的意思了。但是事已至此，他怎麼可能往後退？現在退了，李佑不會死，但他百分之百肯定是死了。冒著陰氏一族滅族的風險，他做到這一步，可謂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退是絕對不可能退的。聽到燕弘信等人的話，看到他們的反應，更加堅定了陰弘智心裏的想法，看來大家都不傻，現在是一根繩上的螞蚱了，齊州的事情，已經由不得李佑來做主了。

李佑走了，酒宴仍在繼續。陰弘智看著坐在距離最近的燕弘信，他正在跟旁邊的人划拳，顯然是已經有點喝高了，失態了。

「但你是假借父皇的口吻寫的呀，這不是偽造聖旨是什麼？」

城內，信送到了酒宴之上。

一批批人無功而返，讓李佑很是覺得沒有面子。

「糊塗啊，孩子！」陰弘智沉聲說道：「你真的信了這信上的內容？」

這會兒，他已經忘了什麼大戰在即。在自己的皇后懷裡擠出一個舒服的角度，喃喃自語著一些誰也聽不懂的話，就這麼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