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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唐日月

作者:酒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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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萬家燈火 第十章 醍醐灌頂

第二卷 萬家燈火

第十章 醍醐灌頂

家,就是一個讓人安心地脫掉鎧甲和偽裝,舒展筋骨,緩解疲憊的地方。
「都沒有!」張潛被問得面紅耳赤,老老實實地低頭承認。
『三十八度的,水勾兌得多了,放的時間也不夠長。』張潛立刻在肚子里偷偷嘀咕,臉上卻堆起了佩服的笑容,「高,世叔果然高明。從昨天到現在,我總覺得這荷花釀有哪裡不對勁兒,但就是沒想起回味兒這塊來!」
跟張若虛這種酒鬼喝酒,怎麼可能是幾杯的事情?基本上一開喝,就得持續到葫蘆里的酒水倒空,或者兩人之中的一人倒下為止。
他以前的實際職務只是袞州府的兵曹參軍。致仕時才按照功績,獲得了一個騎都尉的勛職。但這個騎都尉的勛職,純屬榮譽稱號。只是說出來好聽,跟同僚交往時有面子,實際上卻既沒有崗位,也沒有俸祿。
「世叔說笑了,我一個軍器監少監,哪可能掌握兵馬大權?」張潛被問得臉色發紅,訕訕搖頭。
然而,看到張潛的眉宇之間,始終帶著一絲焦灼。猶豫了幾個彈指功夫,他又低聲追問,「莫非,用昭還遇到了別的事情。儘管說出來,老夫這輩子雖然沒當過什麼高官,卻不至於對什麼都一無所知。說不定,就能幫你出出主意!」
「不過比起劉伶醉,依舊好出甚多,特別是冬天時候喝。」不願意收了別人的禮物還亂挑毛病,張若虛笑著低聲鼓勵。
「別老行禮,你不嫌腰疼,我還嫌還禮還的腰痛呢!」張若虛擺了擺手,又戀戀不捨地抿了一小口荷花釀,才用塞子重新將葫蘆塞好,順手放在了身邊的書案上。
「如今朝堂上,亂得……」四下看了看,張若虛將聲音壓得更低,「亂得跟粥鍋一般,幾派勢力互相攻擊,根本不問是非黑白。連畢隆擇這次被召回來,都主動請纓,去都水監做使者,帶人圍著京畿架設水車去了。你沒根沒基,又何必非得在朝堂上跟那些人一起摻和?!老夫如果是你,能夠不參加朝會,簡直做夢都要樂出聲音https://m.hetubook.com.com來!才不趕著上前去給自己找麻煩呢!需要知道這年頭,說得越多,錯越多。而在聖上面前,你又不能總裝啞巴!」
「紙糊的?什麼意思?」張若虛的注意力,瞬間就被張潛的描述給吸引了過去。皺著眉頭,用極低的聲音追問,「莫非你這少監還有假?我聽季翁說,你當天可是捨命救了皇上的駕,在場所有文武都親眼看到。」
然而,說過之後,他又迅速意識到,這樣問,對張潛的打擊有可能過於沉重。趕緊笑著搖了搖頭,將聲音又迅速壓低,「其實這樣也好,能省掉趣多麻煩。你看季翁,這麼多年,只管做一個太常博士,整日優哉游哉。上回託了你進獻火藥的福,朝廷將他升為秘書郎,他還嫌棄事情多,拖了很長時間才去赴任。」
算了,以後不再多次蒸餾出酒精,然後用水調低濃度了。回去之後想辦法改進一下工藝,盡量保證兩輪蒸餾后的酒,就能達到四十度,三輪達到六十度。這樣,酒的好歹味道會醇厚一些,對得起賀知章、張若虛等老前輩們的舌頭。
「我又不是什麼謝安石,皇上離開我就心神不寧?!再說了,這裏距離長安城也沒多遠。」張潛笑了笑,將裝酒的葫蘆放在地上,躬身向張若虛行禮,「多日不見,世叔最近安好?!」
「那幫朔方軍賺錢的事情?」張潛被拍得面紅耳赤,卻厚著臉皮,繼續請教。
「那你足智多謀,一步十算?還是出入皇宮,能左右聖上決斷?抑或精通占卜神課,能預知吉凶?」張若虛翻了翻眼皮,繼續窮追猛打。
張若虛又拍了他一巴掌,剎那間,豪情萬丈,「儘管去,皇上不滿意,也只會對張仁願不滿,看不見你這種小蝦米。況且你能為國家分憂,皇上嘉獎你還來不及,怎麼可能因此處罰你?朝廷真的這麼糊塗了,今後還有誰肯為國而謀?」
「世叔這是哪裡的話?我若是看不起您,還會一大早不請自來么?」張潛聞m•hetubook•com.com聽,趕緊紅著臉拱手,「只是今天這兩葫蘆酒,乃是新口味,適合靜下心來燈前小酌,而不適合多人對飲。您先收起來慢慢喝,如果喜歡熱鬧,改天咱們請上賀前輩、孫前輩和季凌,我再派人送一桶桃花釀過來,大伙兒一醉方休!」
「菊花白,當然是好,但總讓用昭這麼破費,老夫心裏怎麼能過意得去?!」張若虛的聲音從對面傳來,帶著非常虛偽的扭捏。
跟郭怒、任琮兩個吃了一頓宵夜,又舒舒服服地泡了一個熱水澡,張潛肚子里的酒精就消散一空。然後又美美地睡了一覺,第二天醒來,他便再次生龍活虎。
所以,讓他指點一個八品主簿怎麼做事,他老人家壯壯膽子還能湊合。指點一個正五品少監,那就是純粹盲人指路了!
「賀前輩生性洒脫,當為晚輩楷模!」張潛原本也沒覺得不能參加朝會,有多遺憾,立刻笑著點頭。
張潛年青力壯,倒下后睡一晚上就可以恢復過來。老酒鬼多倒下幾次,估計哪天就真的長醉不醒了。
「那你不是杞人憂天么?!」張若虛踮起腳,用力拍了他一巴掌,笑得好生得意,「摻和皇家的事情,你得有那本事和資格才行。就憑你現在,一個連上朝資格都沒有的五品少監,還讓別人來拉攏你?快醒醒吧!你可真是敢想!有那功夫,還不如多釀些酒水出來,好歹能幫老夫解饞!」
張若虛一開始,還皺著眉頭。但是,很快,老人就將眉頭舒展開來,笑容滿面。待張潛終於將事情陳述完畢,並且說出了自己的擔憂。老人乾脆笑得連眼睛都睜不開了,晃著花白的鬍鬚輕輕拍案,「用昭,到底誰告訴你的,跟皇家子孫交往就不得善終了?!自大唐立國以來,高祖,太祖的兒孫,恐怕已經數以百計。這還不算高祖那些兄弟和同族的。如果誰都不搭理他們,他們平時可怎麼活?」
「放心,該怎麼交往就怎麼交往,你就是跟他拜了把子,都沒任何事情。一個小小的hetubook.com.com奉御,估計頂多是高祖的哪支血脈。根本沒有染指皇位的資格。」終於看到張潛「笨」了一次,張若虛越笑越是開心,甚至忍不住抬手擦自己的眼角,「即便有,又怎麼樣了。你是大唐的官員,鳳子龍孫找你問話,你還能躲起來不搭理他們?更何況,張用昭,你有兵馬大權么?」
「酒精還沒具體章程,其他都得定期送入入兵部庫房。我沒資格動用!」
「你能想開就好!不容易,老夫如果像你這般年紀,心裏肯定會非常不痛快!」張若虛頓時放了心,笑著低聲誇讚。
有些事情,問郭怒和任琮,肯定不如問張若虛這種老江湖靠譜。當然,最靠譜的選擇,應該是楊綝。可惜後者地位太高,張潛根本搭不上。所以,只能退而求其次。
說著話,竟然安耐不住肚子里的酒蟲。乾脆嘴巴對著嘴巴吸了一小口兒。然後又閉上眼睛,回味兒片刻,才嘆息著說道:「不如菊花白清冽,但勝在氣味兒獨特。回味么,不是我挑剔,用昭,這荷花釀,可是差了菊花白太多。」
「你得罪人了?只能幹活,不能參与國事?」張若虛的反應很激烈,追問的話立刻脫口而出。
「世叔,晚輩剛剛出仕,很多地方都不明白,所以,還想請世叔指點一二。」知道對方的脾氣秉性,張潛也不繞圈子,送完了禮物,立刻將話頭轉向了正題。
「那你富可敵國么?」好不容易能「打擊」到張潛一次,張若虛乾脆死揪著不放。
「那我就勞煩世叔了!」張潛聞聽,趕緊退開半步,認認真真向對方請教,「我遇到了一個同僚,可能出身於皇族。最近關係走得比較近,他還入了我的六神商行的股……」
然而,張潛卻不認為,品級代表人的智慧。笑了笑,再度拱手,「世叔不必自謙,我這個少監,是紙糊的,根本不能算數。況且我今天想請教世叔的,也不是軍器監的事情。」
「好,原本就很好,見了你的酒葫蘆,就更好了!」張若虛側開身子,還了個半揖。隨即和-圖-書迫不及待地衝上前,一把抄起栓在兩隻酒葫蘆中間的麻繩兒,「昨晚剛斷了頓兒,正發愁該不該去你家討要呢,沒想到用昭居然跟我心有靈犀。來,來,去正堂,咱們去正堂支開桌案喝幾杯。」
張潛見此,頓時心裏覺得有點兒過意不去,想了想,快速許諾,「世叔您如果更喜歡菊花白,我回去后,就讓任全給你送一桶過來。」
「多謝前輩!」知道老酒鬼就是這種不肯佔人便宜的脾性,張潛也不推辭,笑著拱手致謝。
「這……」張潛裝了滿腦子的九龍奪嫡,遺詔傳國,頓時,被問得無言以對。
按照李顯的聖旨,軍器監需要在近期搬到未央宮禁苑,事情頗為繁雜。但有郭怒和任琮兩個得力臂膀在,張潛也沒有天天都釘在那裡的必要。所以,用過朝食,給兩位師弟「面授機宜」,並將二人趕去上班之後,他自己就拎了兩葫蘆新調製出來的白酒,施施然朝著張若虛的莊子走了過去。
「用昭這麼說,老夫就厚著臉皮收下了!」張若虛卻不知道,自己無意之間,令某人良心發現,將大唐的白酒質量,給硬生生拔高了一個台階。只管為張潛承諾的那一整捅菊花白而心滿意足,「剛好,老夫故鄉那邊的晚輩們,最近派人給老夫送了一車臘魚過來。雖然不是什麼金貴物,但勝在吃個新鮮。等會兒用昭走時,我讓下人給你推上半車送過去!」
「怎麼可能!」張潛再度搖頭苦笑,「我那六神商行剛剛開張。而寄賣的那份藥品,到現在都無人問津!」
「軍器監的火藥,甲杖,弓弩,你都能自己做主,隨便拿出來給人么?」問話聲繼續傳來,讓張潛好生尷尬。
荷花釀是他擔心張若虛等人喝高度酒太多,身體承受不住,特地將酒精度調至三十五到四十之間的。卻忘記了勾兌酒的最大缺陷,那就是水味兒太重。特別是喝過之後在舌頭上的回味兒,極為明顯。而六十度以上菊花白,卻因為酒精含量高,反倒能掩蓋住兌水的痕迹。(注:這個,老酒鬼都能喝https://www.hetubook.com.com出來。)
「怎地,做了少監,就看不起我這致了仕的糟老頭子了?」張若虛卻不理解他的一番好心,立刻假裝冷了臉,連連撇嘴。
「世叔自便,晚輩昨天剛剛跟朋友喝了一回,頭有點兒暈,今天就不能陪您了!」張潛被嚇了一跳,趕緊後退了兩步,笑著解釋。
誰料,張若虛的關注點,竟然跟郭怒差不多。張潛剛剛開了個頭,他立刻低聲打斷,「他出錢了沒?還是光吹了幾句牛皮,就騙了你的乾股走?如果是後者,你可要小心了。人心向來不知足……」
「呀,今天少監怎麼有空來我這糟老頭子家了?不怕皇上又宣你問話,結果宦官們滿長安都找不見你的人影?」張若虛向來洒脫,也不喜歡擺什麼長輩架子,一見面兒,就立刻沒大沒小地開起了玩笑來!
「指點?用昭這話何來?你可知道,老夫宦海沉浮半輩子,還沒你出仕倆月的職位高!」張若虛聽得好生意外,瞪圓了眼睛,苦笑連連。
「少監倒是不假,但跟以往的少監不太一樣!」張潛嘆了口氣,將自己的情況,如實說給老酒鬼知曉,「我這個少監,雖然是五品官,卻沒有在兵部兼任任何職務。所以,不用參加朝會,只管給兵部打造弓弩,甲杖和煉製酒精。」
「世叔此言甚是,晚輩也覺得,少說話,多做事,才是正經!」張潛心中也有此感悟,再度笑著點頭。
「世叔喜歡杯中之物,晚輩當然要及時供應。我那邊新煉藥爐也豎起來了,每天能產上百斤呢,不差世叔這幾口酒!」張潛立刻接過話頭,笑著解釋。同時,在心裏給自己定下了目標。
「新口味?」張若虛注意力,迅速被張潛話語轉移。拔出葫蘆塞子,湊在鼻尖兒處用力嗅了嗅,立刻眉開眼笑,「嗯,居然有荷花的清香。蓮乃花中君子,的確不適合熱鬧。」
「他非但出了錢,還給了我補償!「張潛咧了下嘴巴,苦笑著補充。隨即,乾脆從頭開始,將跟那李其認識的經過,以及昨天喝酒時發生的事情,事無巨細地說給了張若虛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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