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並且，他可以非常有把握地推測出，那僧人背後，肯定還站著一位頂級權貴。仗著權貴的撐腰，僧人平時恐怕比今天還囂張，所以才會去主動招惹張潛這個官場上的愣頭青。

「由別人動手抽，跟自己動手抽，感覺能一樣么？」李顯心中，頓時滿足感大增。翻了翻眼皮，搖頭晃腦地解釋，「並且由家丁動手打，自己在旁邊訓話。和自己一邊打，一邊將對方罵個狗血噴頭，氣勢也大不相同。你聽聽這句……」

隨即，又將聲音降低了下來，笑著點頭，「只有自己動手，才能把氣勢表達得淋漓盡致。若是讓家丁打，反倒如同隔靴搔癢！」

想到自己或者自己的兒孫，又可能變成某個教派的傀儡，李顯頓時就覺得不寒而慄。落在密折上的目光，也變得更加明亮。

「好，打得好！打得痛快！連五品官員都敢訛詐，打死了都不冤枉！」當天晚上，紫宸殿東側的御書房裡，應天神龍皇帝李顯放下密奏，拍案叫好。

好像是專門說給他這個當皇帝的聽的，或者說，好像是和*圖*書專門針對大唐的時弊。

這兩句，真的是擲地有聲！

「還有這句，這天下終究是聖上的天下，不是你們這群賊禿的！」李顯意猶未盡，兀自用手指關節在密折上輕輕敲打，「若是當時那賊禿被家丁按在地上，反而顯得張卿仗勢欺人了。而張卿自己打，一邊打，一邊罵，卻是直抒胸臆。痛快，當真痛快！」

知道此人行事素來謹慎，也不願以落下個信任太監的名聲，李顯笑著搖了搖頭，不逼迫此人出言附和。

如今大唐境內的寺廟，可不止有佛家的。還有道觀，十字廟、火焰廟、新月廟……，林林總總，把各自的分支再加起來，恐怕不下四十種。

信手抓起密折，他指著上面的文字，模仿著年輕人的聲音怒叱：「張某乃是朝廷五品命官，若是連家都被你奪走，又置朝廷的體面於何處？」

今天的話，他已經說得夠多了。足夠對得起小傢伙兒的那幾聲「前輩」，和那個小巧的銀火鍋。再說，就容易被神龍皇帝察覺，他剛才是在欲揚先和*圖*書抑，對他自己，對小傢伙兒，都不好。

李顯奇怪的是，張潛痛毆和尚時，說的這些話！

所以，應天神龍皇帝李顯，今天接到百騎司的密奏之後，壓根兒就不奇怪，為何僧人會如此大胆，居然敲詐到了一名現任五品高官頭上？

然而，盯著密奏反覆看了片刻之後，他卻果斷將頭抬了起來。看著站在燭光的隱形里，幽魂一般的百騎司副總管鄭克峻，含笑追問：「鄭總管，此折是何人所奏？百騎司的人，當時就在現場么，還是已經成功進入了張卿的宅院？」

「嗯，這群賊禿，的確手伸得太長了！」李顯手拍桌案，大聲感慨。「朕前幾年只是事情多，沒顧得上收拾他們，呵呵，再這樣下去，他們還真以為，大唐變成地上佛國了！」

這回，高延福不敢接茬了。藉著幫李顯倒茶的動作，避在了一旁。

按道理，關隴李氏，自稱為老子李耳的後人，道教應該在大唐佔據絕對主導地位才對。然而，事實卻不如此。

隨即，他又把奏摺抓了起來，盯著上面那幾ｗｗｗ.ｈetｕbｏok•com•cｏm句話，反覆玩味。

「皇上，喝些熱茶。高延福將茶盞放在御書案一角，小心翼翼地提醒。隨即，也將身體退到了燭光的陰影里，靜止不動。

「聖上此言，讓老奴茅塞頓開！」高延福裝模作樣將頭湊上前，看了幾眼，隨即心悅誠服地拱手。

「人間之事歸朝廷，鬼神之事歸神佛。無論你念的是什麼經，信的什麼教，都休想把手伸得太長！」

雖然他母親「則天大聖皇后」在當政的最後兩年，幡然悔悟，開始出手收拾一些做得太出格的「高僧」，他自己本人第二次即位之後，也盡量表現出了對佛教的冷淡態度，卻終究有些遲了。冷淡的效果乏善可陳不說，他自己的妻子和女兒們，也喜歡誦經禮佛，以求來世之福報。

「你懂什麼？別人動手，哪裡如自己動手痛快！」應天神龍皇帝李顯看了高延福一眼，搖頭打斷，「換了朕跟他易地而處，這頓大嘴巴，也會親自動手去抽！」

應天神龍皇帝李顯，哪裡想得到，一輩子以謹小慎微著稱的高延福，到老時，ｈｅtｕbｏｏｋ.ｃｏm.cｏm居然「毫無來由」地動了私心。端起茶盞喝了幾口濃茶，然後繼續用眼睛盯著密折，許久都不將目光移動分毫。

「這天下終究是聖上的天下，不是你們這群賊禿的！」

「老奴愚鈍，斗膽請聖上解惑！」高延福要的就是這種效果，立刻彎下了腰，虛心求教。

他也不奇怪張潛的反應。才二十二歲，就官居正五品，心裡頭沒有點兒傲氣才怪！無緣無故，被一個和尚欺門趕戶，反應怎麼激烈，都理所當然。

把賊禿換成道士、教長、以及蔓拉，甚至大儒，都一樣適用！

他的母親「則天大聖皇后」在年青之時，對佛教的興趣就遠高於道教。而奪了皇位之後，為了極可能地打擊李家在民間的威望，更是對佛教扶植的不遺餘力。非但前後以個人「脂粉錢」名義捐獻給佛寺的財物，數以十萬計。甚至動用國庫里的錢財，續建了小半個莫高窟！（注：此處是歷史事實。）

張潛打了和尚，是不是維護了朝廷體面？尚有可爭議之處。但是，「這天下終究是聖上的天下，不是你們這群賊hｅｔuboｏｋ•ｃｏｍ.ｃｏm禿的」，和「人間之事歸朝廷，鬼神之事歸神佛」這兩句話，可真的說到他心裡頭去了。

結果，不但弄得民間烏煙瘴氣，連地方官府的許多行為，都大受當地的「高僧」影響。甚至由高僧來直接左右案件的審判結果。

如果每一種都像佛家那樣插手朝廷的事務，這大唐，究竟是誰的大唐？！

「老奴明白了！」高延福再度將身體湊過去，笑著附和，「果然不一樣。還有這句，人間之事歸朝廷，鬼神之事歸神佛。無論你念的是什麼經，信的什麼教，都休想把手伸得太長！」

專程來送密報的百騎司副總管鄭克峻低著頭，眼觀鼻，鼻觀心，不敢發出任何聲音。而監門大將軍高延福做事卻沒那麼多忌憚，笑了笑，在旁邊低聲挑刺，「聖上，此舉痛快固然痛快，卻終究有失風度。他身為朝廷五品少監，即便對方再欠揍，也不該親自動手……」

而那些和尚，拿了大唐國庫里的錢之後，光是念經禮佛也就罷了。卻放貸求利，購買民田，甚至公然賄賂地方官吏，為他們的坑蒙拐騙行為，大開方便之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