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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謝少國公！」知道段懷簡的舉動，已經嚴重違背了段家從不出頭的祖訓，張潛心中又湧起了一陣暖意，果斷躬身下去，再度向對方施禮。

「該死的駱懷祖，老子招你惹你了？你要如此害老子？」想到最可能的那個嫌疑犯，張潛就忍不住握緊了拳頭，低聲詛咒。「那狗屁的墨家矩子，老子根本不會跟你爭！如果不是當初撒了謊，圓不回來，老子才不稀罕這個墨家子弟的身份！」

「子羽兄，張兄這邊好像還有貴客！」王之渙雖然年齡小，心卻比王翰細，湊到近前，小聲提醒。

……

「張兄不必客氣！你沒事兒，比什麼都強！」王翰生性洒脫，先還了個平揖，隨即一把扯住了張潛的胳膊，「走，去你家。咱們路上訂一桌席面兒，讓夥計送過去。然後一起喝幾杯，為你洗去身上晦氣！」

「沒想到竟然驚擾了少國公，張某慚愧，慚愧！」張潛的眼神兒沒兩位師弟好，楞了楞，終於認清了來人身份，趕緊追了過去，長揖及地。

而這為數不多的勢力，為何要去殺白馬寺的和尚？

「大師兄小心！」郭怒和任琮兩個，反應比王毛伯稍慢了半拍，也各自帶著家丁迅速結陣，將張潛四周護了個嚴絲合縫。

「我們兩個，一大早就聽說了你的事情，根本不信！」王翰飛身下馬，快步上前還禮，「但是，又怕你被眾口鑠金，所以，就特地去了賀世叔家裡！」

「怎麼回事兒？」張潛聽得滿頭霧水，推開車窗，向外張望。

然而，罵過之後，他腦海里，卻又迅速響起了張說的聲音：「昨夜的事情，至少有三伙來歷不明的人參與，還動用了橫刀、角弓和硬弩！」

「公主，給我下口諭？」張潛是真心弄不懂，安樂公主到底有沒有資格向自己發號施令？迅速將面孔轉向了騎馬hｔtps://m.ｈｅtｕｂｏoｋ•ｃｏm.ｃoｍ掉頭折回來的郭怒，用目光探詢，自己該如何應對才為妥當。

眼下長安城內，雖然不少紈絝子弟，都有本事違背宵禁，在夜間四處亂竄。可有本事帶著橫刀和弓箭穿街過巷的，卻不會太多！

「不知道少國公駕到，我等有失遠迎，還請少國公原諒則個！」任琮也立刻放下近在咫尺的威脅不顧，側轉身，笑著向新來的隊伍行禮。

結果，還沒等他將一隻腳邁入車廂。身背後，已經又傳來了兩聲熟悉的呼喚，「用昭兄，有驚無險，王某特地前來給你道喜了！」

而那頭蜘蛛，卻躲在暗處，遲遲不肯出現。只等著他自己筋疲力竭之時，才會發出最後一擊。

話音剛落，新來的隊伍，已經從正中央分出一條通道。少國公段懷簡，笑呵呵策馬上前，拱手向郭怒、任琮、張潛三人還禮。

當前一女子，英姿颯爽，美艷中透著利落。手裡抓著一支不知道什麼東西做的令箭，眨眼間已經追到了馬車旁，衝著自己高聲斷喝：「你可是張用昭，停下馬車，下來跟我們走。安樂公主口諭，要你去她府上回話！」

「停車，停車，前面的馬車聽到沒有。安樂公主口諭，張用昭速速前去回話！」

「此人乃是壽昌縣侯賈膺福，官拜羽林中郎將，不算壞人。但是全家上下都信佛，並且習慣將家中多餘的錢財，交給和尚幫忙放貸，以求高利！」知道張潛缺乏準備，用目光押送著矮冬瓜離去之後，段懷簡立刻低聲向他介紹，「如他們這樣的人，京師當中還有不少。而曲江池白馬寺雖然小，卻借了洛陽白馬寺的名頭，所以，應該平素沒少吸引這種土財主放貸。」

只見那支隊伍，規模雖然只有二十幾人上下，排場卻十分奢華。光是不同和*圖*書顏色和圖案的旗子，就打了五、六面之多。隊伍中，還有數柄鍍了銀的斧鉞，高高地舉在冬日陽光下，隨著馬背的起伏，寒光跳躍閃爍。

「迴避，迴避！」不待他吩咐，他身前的親信們，就高舉著全套開國公府儀仗朝前走去，將第一批不速之客，逼得連連後退。

抬頭警惕地向四周看了看，他將聲音稍稍放低，「人雖然不是你殺的，白馬寺被滅門，卻讓賈膺福這種人血本無歸。他們找不到賬本，肯定要把怒氣發泄在你的頭上。所以，這幾天，你能不進城，就千萬別進城。等啥時候找到了真兇，或者風波平息了，再露面兒也不遲。」

從早晨到現在，雖然他一直有驚無險，並且最後還毫髮無傷地離開了京兆府衙門。但是，他的神經卻始終緊繃著，片刻都沒敢放鬆。

說著話，飛身跳下了坐騎。三步兩步走到張潛面前，雙手托住了後者胳膊，「張少監不必多禮，是段某來得晚了，讓你受了不少委屈。但是你放心，從現在起，無論哪個不長眼再想冤枉你，段某全都替你接著！」

「少監小心！」王毛伯一直在全神戒備，發現來者似乎不壞好意，大叫一聲，果斷策馬掄錘，將張潛擋在了自己身後。

「砰！」一道狠狠砸在車門上，瞬間將車窗砸出了個透明的窟窿。

然而，還沒等他把眼睛閉緊，身背後，已經傳來了一串囂張女聲：「停車，前面的馬車，立刻停下來。張用昭，安樂公主口諭，命你跟我們前去回話！」

「不敢，不敢，少國公千萬不要誤會。賈某今日不是來找張少監麻煩的。賈某隻是路過這裏，聽說張少監洗脫了冤屈，特地上前為他道一聲賀。」先囂張無比的矮冬瓜，忽然就變得慈眉善目，跳下馬背，連連擺手。

唯恐段懷簡不信自己對張潛毫無惡意，和-圖-書他還又專門走到了後者身前，笑嘻嘻地道了賀。然後，才又在隨從的攙扶下，艱難地重新爬上了馬背，收攏隊伍，訕訕離去。

「那張某就不客氣了！」張潛騎術一般，並且不願惹人關注，笑著向二人點頭致意，隨即，縱身跳進了車廂。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姓賈的矮冬瓜滿口子答應，笑得比妓院里的老鴇子還要嫵媚。

「子羽，季凌，你們倆怎麼來了？」張潛又是吃驚，又是感動，停住腳步，笑著轉身拱手。

……

「你先走，我帶著家裡的儀仗，遠遠地跟著你。咱們只算同路，免得言官找我的麻煩！」段懷簡今天雖然難得違背了一次祖訓，卻仍然保持著謹慎低調的好習慣。想了想，低聲提議。

彷彿忽然間，就掉進了一個巨大的蜘蛛網裡，無論怎麼掙扎，結果都是網子越來越緊，越來越緊。

「那就走，你乘車，我們兄弟倆騎馬為你護駕！」王翰的家族中，出過不止一個國公，所以從不怯場。見張潛的邀請並非虛情假意，立刻笑著做出了回應。

即便硬弩是張說虛構出來詐那京兆少尹的，至少昨夜血案之中，動用了弓箭和橫刀，並且不止是駱懷祖一個人有嫌疑，還有另外兩伙勢力也參与了進來！而弓箭和橫刀，恐怕就是那兩伙人當時的武器。

待車門關上，馬車開始緩緩向前移動，一股無法抗拒的疲憊感，立刻涌遍了他的全身。

「多謝了！」張潛這才明白，自己為何成了矮冬瓜的仇人，哭笑不得地拱手。

而另外一道，則恰好被那傳令女官的身體擋住，剎那間，血光騰空而起，濺了郭怒滿頭滿臉！

「無妨，一起走吧。少國公並那非倨傲之人！」這時候還趕著前來趟渾水的，都是自己兄弟。張潛怎麼可能厚此薄彼？連忙擺擺手，笑著發出邀請。

不知道hetubook.com.com有心還是無意，他的回應聲極為響亮：「三位這是哪裡話來？段某跟你們乃是莫逆之交。你們有了麻煩，段某當然理應過來照看一下，免得某些不開眼的傢伙，隨隨便便就欺負到你們頭上來！」

只見自家馬車，已經駛出了城門之外。在身後寬闊卻擁擠的官道上，十多名做武夫打扮的妙齡女子，騎著清一色的桃花驄，狂追不舍。

他們又跟張某人何怨何仇？非要趁著這個機會，把滅人滿門的罪名，往張某頭上安？

俗話說，斷人財路，等於殺人父母。白馬寺的和尚一死，不知道多少放貸求利的富貴之家，都把血本無歸的責任，歸罪在了他頭上。讓他日後肯定防不勝防。

來人本想打張潛一個措手不及，見到此景，自知未必能討得到什麼好處，立刻陸續拉住了坐騎。隨即，隊伍緩緩分開，有一個身穿四品武官常服，長得宛若冬瓜一般的矮胖子，策馬向前，居高臨下地搖頭冷笑：「呵呵，怪不得能一夜之間，屠盡了白馬寺的和尚，果然訓練有素！墨家子弟，名不虛傳！只是，張用昭，你一言不合就滅他人滿門，又將國法至於何地？！」

「恭喜用昭兄有驚無險，平安出了京兆府衙門！哈哈，我早就知道，滅門慘案與你無關。京兆府的人眼睛再瞎，也不能硬把罪名扣到你頭上！」

「多謝二位兄弟！」雖然知道王翰和王之渙兩個，都沒能力幫到自己。但對方的這份心意，仍然讓張潛感覺眼睛發燙，偷偷抽了幾下鼻子，向二人緩緩拱手。

而少國公段懷簡剛才的提醒，更是讓他感覺到了巨大的壓力。

張潛自打升了五品少監之後，就忙著搬家和應付神龍皇帝李顯的巡視，根本沒顧得上擴大交際圈兒。所以，一時間，竟然想不起此人姓甚名誰？正愕然不知道該如何應對之際，耳畔處，www.hetubook.com.com卻又傳來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緊跟著，另外一支隊伍快速由遠及近。

「停止，馬上停車，張用昭，你想抗命么？」

「少國公！」郭怒喜出望外，快步迎過去，朝著隊伍當中的華服男子遙遙拱手，「少國公，怎麼把你給驚擾了，真是罪過，罪過！」

越想，張潛越覺得困惑，越想，他越覺得心累。

「少監不必客氣，段某相信，你不是那心黑手狠之人！」段懷簡側身避讓，認認真真地還了個平揖。

「原來如此，那段某就放心多了！」段懷簡笑呵呵地拉住矮冬瓜的手，像個多年未見的老朋友般熱情地拖著此人，溫聲細語地商量，「此處乃是京兆府衙門，你我的隨從太多，太扎眼，容易招人非議。還是各自先走一步，好讓張少監也早點回家休息，如何？」

「賀世叔說，你肯定沒事兒。但是建議讓我們花點打點一下，免得你在京兆府衙門裡受苦。所以，我們就又四處去尋了一下門路。」王之渙也笑著下了坐騎，一邊走，一邊扶額慶幸，「結果，那位能幫忙的長者卻說，這事兒已經太大了，遠超過了京兆府的管轄範圍。所以，我們才又匆匆忙忙跑到這邊來打聽消息。」

隨即，他又轉過身，快步走向第一批不速之客，「壽昌侯，段某這廂有禮了！張少監乃是段某的朋友，不知道他什麼事情得罪您？如果事情不大的話，可否看在段某的面子上，今日先放他回家？」

知道對方已經盡了最大的努力來幫助自己，張潛也不敢得寸進尺。又拱手向此人道了一聲謝，轉身快步走向自己的馬車。

就在此時，兩道寒光，卻呼嘯而至。

人在想事情的時候，就容易忘記時間。不知不覺，馬車已經來到了長安城的門口兒。聽到車輪通過門洞時的回聲，張潛長長吐了口氣，將身體癱在座位上，強迫自己稍作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