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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昭極其無奈，又不好說母親的不是，站起身將燉豬肉給姐妹們均勻的散了一圈，最後把底子連湯汁全部倒進小閨女的碗里，笑眯眯的道：「多吃些！」

徐先生不指望雲昭現在就能理解《紀效新書》，只希望他能背誦的滾瓜爛熟。

「什麼豬蹄啊，都是被我娘打的，我有一次學福伯背著手走路，一鞭子就下來了，到現在都覺得疼，晚上睡得好好地一腳就把我踹地上去了，就是因為睡相不好。」

嚇得這些孩子都不敢動筷子。

「嘶……」雲猛倒吸了一口涼氣。

母親說話的時候語氣低沉，雲昭覺得慈禧太后說話就該是這個模樣。

福伯看的有些發獃，見雲昭在看他，就猛猛的嘬兩口煙，吐出大片的煙霧遮蓋一下自己微微發紅的老臉。

這樣也好，一家子人其樂融融的相互報復也是一種很和諧地生活。

雲猛笑著幾口就把碗里的飯吃完，豪邁的將飯碗撂在窗台上道：「主家就你父親一個，當年你祖把他當人看了？陰族兄弟六個，有誰把我們當人看了？

「吃麵條不許吸溜，不能用舌頭卷，嚼的時候不能露出牙齒，坐的姿勢要挺拔，夾菜的時候不能多，一次只許一根，不能帶起湯汁，喝湯不能用端起碗和-圖-書就喝，要用調羹，不能有一滴湯汁落在衣衫上……」

「你以為這就完了？告訴你，這才是剛開始，看看我的手！」

這是真情流露，看的雲昭不斷地搖頭。

養眼談不到，小閨女家只要乾淨就很招人喜歡。

雲昭從他的飯碗里撈了一根棒子骨，一邊啃一邊道：「別看了，正在教訓怎麼吃飯呢。」

也因為進度慢，已經被徐先生懲罰過很多次了。

正在仔細品味燉豬肉滋味的小閨女大為驚恐，強忍著沒有往嘴裏扒拉，吃飯的速度卻快了很多。

當然，雲昭吃飯吃的毫無形象……

雲昭連忙道：「六叔，你千萬別把怒火發在我身上，你就這個一個嫡親侄兒，年紀還小……」

雲昭攤開了自己的胖手。

小姑娘們被雲春領著在中庭轉了一圈子之後又回后宅了，短短的一截路，雲猛這個兇惡的男人似乎比他閨女還要難受。

只有青樓老鴇子在教育『揚州瘦馬』的時候才會下死力氣教育那些小小的美人兒。

我雲氏現在之所以還能在這裏稱王稱霸，就是你死去老子跟幾個叔伯拿命換來的。

這兩種練習方式都能練出挺拔的氣質來，所以，雲昭覺得這樣也不錯。

「你要是吃完了就滾！」和_圖_書

小子，你運氣不好，雲家到了你這一代就剩下你一個獨苗了，你要是死了，雲氏也就完蛋了，所以啊……」

「昨天跟你們說了家裡吃飯的規矩，你們應該都記住了，以前在山裡一個個都活成野人了，既然下了山，就要守家裡的規矩，要不然，家法不饒！」

雲娘對兒子懂事的做法非常的滿意，也不推辭，開始吃飯。

黑老大沒有人陪伴，只有兩隻大白鵝守在邊上，希望能吃到一點剩飯。

母親坐在上首，安穩如山，金步搖都不動彈，還專門畫過眉毛直飛入鬢，薄薄的用了一層胭脂，讓她原本有些蒼白的面色多了一絲紅潤，即便如此口媒子的顏色還是太艷，給人強大的壓迫感。

據云昭所知，大戶人家根本就沒有教閨女變高貴的法子，如果有，那也是耳濡目染來的，一個學一個，最後就成了讓人討厭的樣子。

雲猛獃滯的瞅著雲昭咬牙切齒的道：「甚好！」

「行動坐卧走處處有規矩啊，你以為這就完了？

母親怎麼折磨他閨女，他就怎麼折磨雲昭。

端著一個比雲昭腦袋還大的大老碗蹲在中庭跟後院的月亮門位置上一邊吃，一邊伸長了脖子往裡看。

雲昭起身很喜歡看小姑娘們快樂奔和-圖-書跑的樣子，小臉紅撲撲的滿是生命的活力，這是真的美麗。

「吃飯也要教訓？」

場面極其的詭異，雲娘吃一口，那些閨女們就跟著吃一口，母親覺得嘴角沾了飯粒，拿手帕沾沾嘴角，那些閨女們也就慌忙從袖子里扯出手帕沾沾嘴角。

哼，你爹也不長命，本來還指望他能帶著全家走正途，只要他的勢力夠大，陰族就能喘口氣，他死了，全瞎了。

雲昭被無數次踹飛之後，終於明白了一個道理——這傢伙是在報復。

雲昭笑嘻嘻的將母親特意給他準備的一碗白米飯送到母親面前，拿過母親的麵條回到自己的座位上，衝著坐了兩排的姐妹們擠擠眼睛，也不吃菜，就開始吃面。

內宅的小桌子變成了大桌子！

油汪汪的燉豬肉，自然比青菜好吃，坐在雲昭身邊年紀最好的小閨女好幾次想把筷子伸進裝了燉豬肉的菜盆里，都被雲娘瞪回來了。

「嘶……」

別人在寫字，雲昭在背誦《紀效新書》，這一次，他可沒有過目成誦的本事了，只好下苦工。

家裡的麥子多了，自然就要吃面，新麥子母親是捨不得的，也不知道從哪裡搜羅來的陳麥子磨成的面，今天管夠。

腦袋上頂碗是唱大戲的人練習水上漂和*圖*書步伐的必要技能，腦袋上頂本子的是飛機服務員的必修課。

雲猛來了之後，教這些孩子們練武的人就換成了他。

大半年下來，雲昭的字已經好了很多，雲楊這些人也開始真正接觸筆墨紙硯，終於可以把沙盤丟掉了。

桌子上的菜色很多，有炒白菜，炒豆角，燉南瓜，拌菠菜，拌四五種野菜，當然，一碗撒了芫荽的金黃色蛋羹放在母親面前，至於雲昭面前自然還有一盆燉豬肉。

儘管他的飯碗里放了很多豬骨頭，他卻沒有什麼胃口。

眼皮子淺，見不得這樣的場景，雲昭就去了學堂。

瞅見閨女哭，雲猛把頭扭過去……

母親大馬金刀的坐在上首，雲昭坐在她對面，左右兩邊坐了十二個大大小小的閨女。

「昭哥兒是男娃，可以這樣吃！」

雲昭笑著起身，給自家姐妹一個自求多福的憐憫眼神，就轉身出去了。

他就是不明白，強盜為什麼會如此渴望自家的閨女成為一個淑女？

母親見其餘的閨女都瞅著狼吞虎咽的雲昭，就隨口說了一句。

你大伯跟刀客爭燒火口的買賣死了，你二伯跟一柱天爭月牙山的時候死了，你三叔跟長安縣捕頭三眼獸一刀換一刀死了，你四叔在劫掠泄湖村的時候受傷了，跑的慢了一些，被鄉和*圖*書民活活打死，你五叔好好地一條硬漢子卻跑肚拉稀死了。

如果硬要說有，也只是一些儒家的教條，比如三從四德裹小腳一類的糟粕。

在陝西，大戶人家的閨女念書都不是必須的技能，琢磨怎麼生兒子才是！

至於《練兵實錄》這樣的書倒是不用背誦，雲福在手把手的教……

雲娘哼了一聲，不過，看在兒子將她最喜歡吃的五花肉片放在她的米飯上，也就沒有多說。

可憐的月牙山真正的大當家，關中久負盛名的強盜頭子云猛如今很可憐。

我娘說了，女子的婦容，婦德，婦工，婦言一樣都不能少，雲家的閨女以後要念書！她教！還要會算數，算賬，她教！要會做生意，她教！」

雲昭滔滔不絕的說了一大堆，自然，雲猛碗里的另外一根棒子骨也被他給吃了。

「豬蹄一樣！」

雖然是姐弟兩，那個強盜窩子里出來的閨女似乎比雲昭更加的愛害羞，距離近，雲昭能看見她耳朵上的毛細血管迅速充血的奇景。

雲昭把裝漱口水的碗放在小小的閨女頭上，露出八顆白牙道：「小心了。」

雲娘從飯碗後面露出眼睛，瞪了兒子一眼道。

雲昭放下飯碗的時候悄悄對身邊的小閨女道：「快點吃，如果我娘停筷子了，你們就吃不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