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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拿出來啊！」

第三點，這個要求比較高，你得對自己的食物充滿熱愛。」

砰砰砰！

後來提條件，我那邊還有戲，你讓我跨組，我就演。林汝為也答應了。

林雪竹這會兒站出來了，指揮現場開始拍攝。

有人遞過一隻窩頭。

他嘶喊著，喊到缺氧，臉色血紅，混著原本的黑皮膚，顯得猙獰又痛苦，額上的青筋都迸了出來。

……

晃眼到了午休時間。

趙寶鋼忽然發現自己失業了，雖然他從頭到尾就沒上過崗。

嘖！

「你幹什麼？」

胡亞傑什麼都看不見，慢慢適應一些，勉強摸索著坐下。冰冷生硬的泥地，四面豎牆，好在面積大點，能伸開腿。

「真實體會啊，你們上課，沒教你真聽真看真感受么？」

「誒。」

「一會拍關禁閉，那禁閉室你看了么？」

外面那人好像是個惡魔，不斷在呢喃低語，在引誘著，刺|激著他的每一根神經與本能衝動。

申君宜可是個好演員，正的特正，壞的特壞，在組裡數一數二。他聽了半天，心中佩服，小子年紀不大，懂得還挺多。

「誒，怎麼著的？」

結果他剛進去，門咣啷一聲，直接在外面鎖上。跟著厚帘子一拉，四面嚴實，瞬間就黑了。

申君宜晃悠過來。

老實講，林汝為提出的方法雖然是個技巧，但他並不怎麼喜歡，因為是被動的，被迫的孤獨。

許非當然沒吃，喚道：「君宜哥！」

「記住了啊！第一，大口吃！第二，Biaji嘴，一口窩頭一口菜湯！第三，不會演的瞅瞅申君宜，照著學。

群演的印象很深，昨天就是他讓大家脫鞋，自己先站和圖書在坑裡。這會估摸著是來說戲的，莫非還得先吃一碗？

他彷彿找到了救星，「大夥這是怎麼了，為什麼都不搭理我？」

「剛才大夥表現都不錯，就差一點，吃的不香。」

胡亞傑傻了吧唧的走進去，特相信，畢竟人家上午就秀了一波操作。

許非叫住大家，真心誠意的豎了根大拇指，抹身回去問導演，「老太太，您看能拍了么？」

「成天木著一張臉，連點表情都沒有，你哪來的底氣說能演好？」

哎呀，彪哥那吃飯，老愛看了。一碗白菜湯，能給你吃出滿漢全席的趕腳。

許非想了想，問：「下午的戲準備好了么？」

那漢子怔了怔，有點懂了，又有點沒懂，但他一提孩子，以前的東西立馬就浮現出來，也不說話，一個勁點頭。

外面陡然一聲。

「我，我當然想了！」

「沒有，我沒有！」

「停！」

「你回來了，快點放我出去。」

「小時候肯定吃過窩頭？」

「戲都沒準備好，你琢磨別的幹嘛？你這兩天的表現，自己心裏應該有數吧？」

他差不多領會這意思，道：「成，我知道咋演了。」

「我沒有！」

「喊出來！」

胡亞傑蒙了，踅摸一圈發現除了工作上的事兒，大家竟然都不理自己了。

他頓時沒撐住，往前一倒。許非連忙接住，見其臉通紅，身上都熱了，不禁搖搖頭。

他慌了，砰砰敲門，「你別把我自己丟下啊！」

許非走進監舍，看著一幫群演加主演，那幫人也瞧著他。

「我，我……我能演好，我能演好！」

「我覺得你現在要考慮的不是這個和圖書……」

胡亞傑打了飯，心情忐忑的湊到人堆里。

許非端著飯缸，領他到一間搭建好的禁閉室，比真正的要大，因為要留出機位。四面的牆壁和棚頂，都是可以拆分的。

一個個埋著腦袋，左手拿窩頭，一口咬下去，腮幫子都鼓鼓的。

雜糧粗糲，剌嗓子，沒等完全咽下去，他又趕緊端起碗，嘴唇溜著碗邊，呼嚕呼嚕的喝菜湯。

胡亞傑頹然，只得靠著牆壁發獃。

許非放開嗓子，讓群演們都能聽見，「就像導演說的，一幫重體力勞動者，吃啥都能吃，不僅能吃，還得吃的倍兒香。

胡亞傑只覺得血往上沖，腦袋炸開，四周黑壓壓沒有光亮，沒有空間感，上面的頂好像直接貼著自己的頭，兩側的牆壁好像在向自己擠壓，擠壓，擠壓！

下午拍他的重頭戲，周志明因為打架被關禁閉，趕上發燒、便秘，精神和身體雙重失調，就在裏面嘶喊。

「跟我來！」

「我沒有！」

「怎麼，怎麼體會？」

趙寶鋼和馮褲子眨巴眨巴，再度刷新了對他的認知。這小子彷彿沒有上限的，每每覺得他差不多就這樣了，結果抽冷子一下，給你來個狠的。

「還沒有。」

「我，我……」

「聽好了啊！三點技巧，第一，就是大口吃，剛才做的都很好。第二點，必須得Biaji嘴，吃飯想要香，不出聲是沒有靈魂的！不僅要Biaji嘴，還得窩頭菜湯一起吃。

「看了。」

「來，準備準備！」

拍戲暫停。

「有本事你喊出來。」

「回答問題，你想演好這戲么？」

「可我怎麼覺得你一點勁頭沒有呢？多少人想求和*圖*書個角色都求不到，你這麼容易就拿到一個男主角，我覺著你壓根不珍惜。」

剛說了幾個字，那人背過身，不搭理他。

「小許？」

一道光從門外透了進來。

心中自然不爽，可也沒底氣說什麼，誰讓你不行呢？

「好嘞。」

咣咣砸了半天，正在抓狂的時候，外面終於傳來一聲：「我說老胡，你想演好這戲么？」

「放我出去！」

以許老師觀影數十年的閱歷，真就覺著一個人吃飯最香——遼北地區第一狠人，水庫浪子，開原幾場著名惡仗的主打人，范德彪！

一哥們聽的有意思，問：「小同志，那你說怎麼吃的香啊？」

「我沒有！我沒有！」

「那你的勁頭呢？」

大夥都樂了，林汝為表情古怪，這小子胡咧咧什麼呢？

嗡！

「我尋思我也不清楚啊！」

「就是啊，開動腦筋回想一下，以前餓的時候，沒飯吃的時候，家裡米缸見底，孩子哇哇哭，東家找，西家借，好容易弄著一個窩頭。想想那時候，吃飯是啥感覺？」

申君宜更是張大嘴，一口乾掉半拉，棒子麵渣往下掉，連忙拿手接著。

許非也蹲在監視器後面瞄著，其實照他說，這幫人吃的還是不夠香。

他本想著外面有人，但等了一會沒動靜。

「呃……」

「體會過了么？」

他曉得自己表現不咋樣，生怕下午演砸，心不在焉的吃著飯，跟旁邊人閑聊，「哎，你說我……」

「按照剛才的方法啊，不用改動，大家重頭來一遍就可以了。」

許非猶豫。

「咋了？」

始終沒人應。

林雪竹也發現自己失業了，自打這場戲之後，老太太明www.hetubook.com.com顯對許非重視起來，時常詢問商討。

「簡單！來，給我個窩頭。」

如果還不會的，把腦袋給我埋下去裝樣子，別讓鏡頭逮著你！」

「別說小時候，頭幾年還拿這個當主食呢。」

「三，二，一……開始！」

年輕人瞬間被孤立，還以為犯了啥錯誤，可越問人家越不理，最後瞧見許非了，連忙跑過去，「小許！小許！」

我知道，現在生活富了，都不愛吃窩頭，我也不愛吃。但這是拍戲嘛，對待藝術就得嚴肅認真。大家剛才吃的也不少，差不多都飽了，我教你們幾個技巧，咱們先練熟，等下爭取一條過。」

「……」

一條過。

許非走到一個中年人身邊，問：「本地人吧？」

「哎喲，終於有人肯回我了。」

許非喊完幾嗓子，問：「君宜哥，怎麼樣？」

「停！停！行了別吃了，留點肚子。」

「本地的。」

「哦。」

嗯？

「喊你都喊不了大聲，你還能幹什麼？」

「啊！」

許非手一沉，媽蛋的趙寶鋼，整這麼大個？

不知過了多久，胡亞傑精力迅速消耗，聲音也越來越弱。就當他感覺呼吸困難，愈發難受時，咣啷！

「我能演好！」

胡亞傑終於嘶吼出來，蹭的翻起身，跪在門前一下一下的拚命砸。

他57年生人，大高個子，一臉兇相，演藝經驗比較豐富。林汝為找他的時候，他見是個配角，還是小偷，就不怎麼愛演。

「……」

「好，準備了，碗都給我端起來！」

胡亞傑比他大兩歲，被訓得跟三孫子似的。

他又砸門，「你得放我出去啊！」

有確實不會的，偷摸瞄了眼申君宜，哦，明白了。m.hetubook.com.com還有實在蠢笨的，也聽話，縮在角落裡頭都不抬。

「沒明白的，都想想以前餓的時候。我看歲數都不小，誰特么沒吃過窩頭，今兒就別在這裝了！」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禁閉室的環境都了解，狹小黑暗，無光無聲，從心理上給人一種極大的壓迫感。他坐了半晌，已經有了點感覺。

林汝為又驚又喜，「好好，就照這個感覺拍！」

「你現在半點情緒都沒有，一會怎麼拍？先進去，我幫你調整調整。」

演員最好還是主動去感受。

「哈哈哈！」

彷彿真似那個受盡屈辱，不被人理解的周志明。

「……」

「可你的狀態就是啊，在這兒混日子呢？混過去自己成名了，誰還管戲不戲的？」

「哎，這位老哥！」

純技術活兒，簡單明了，沒半點水分。再聽不明白，那就腦袋有問題了。

「小許？」

那人也不搭理，跟旁人開始聊天。

「……」

「小許？小許？」

這個點子真實發生過，後來還被馮褲子學去，放在《芳華》里——不過那是當面提出來，女演員知道自己被孤立。

砰砰砰！

胡亞傑奇怪，又找另一個人，「哎，你……」

這幫生瓜蛋子，跟後世那幫沒出校門卻已嘗遍社會人情，一肚子心眼的鮮肉真不一樣，單純好調|教啊！

話音剛落，眾人抱著碗就開吃，跟剛才同樣是大口，卻偏偏多了些不一樣的東西。

「小許，我求求你，到底怎麼回事？你告訴我好不好？」

「那一會您帶個頭，咱先來一遍。」

精神開始焦躁，血液流速加快，愈發心慌。

只胡亞傑一人木獃獃的，倒也符合情景，剛來嘛。

都有點沒反應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