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一幫老無賴紛紛擺手，表示不丟這人。

王扶霖偷偷摸摸的挪到一角，伸手捏了捏「房屋的柱子」，又按按「地磚」。

「阿隆，我們能進去看看么？」

「那你們怎麼不去呢？」

之前粗略看了一下，今天才較為詳盡。眾人繞過前樓，來到後院，院里停著幾輛採訪車，高端大氣，讓戴臨風極為羡慕。

大家圍觀了好一會，深受震撼，一個是武指，一個是拍攝速度。太快了！一組接著一組鏡頭，跟走馬燈似的。

「你們好，我是上海人，前幾年來的香港。」

花車遊行嘛，得站到車頂上，結果這幫人躲在車廂里，死活不上去。阿隆等人快哭了，「歐陽先生，求求你了，上去站站吧！」

「……」

嘩啦！

「哎，人家看的是演員，又不是看我們！」

嗨，況天佑你好啊！

眾人三轉兩轉，在迷宮似的樓層里行走，許非忽然看見一個牌子，寫著「道具房。」

木頭椅子頓時四分五裂，散落一地。

兩個劇組都是古裝戲，拍的熱火朝天，根本沒功夫搭理。

所以他一向認為香港娛樂圈在八九十年代，就如同位面之子，各種開掛。

五人換了衣服，卸了妝，這才舒服點。

上面空間豁然開朗，長且高，全搭的古裝室內景，兩組人馬正在緊張拍攝，互不干擾。

大家一瞧也不忍心，不情不願的上了車頂。幾人站在上面，面部僵硬，愈發覺得像耍猴，別說揮手致意，連點笑容都提不和*圖*書起來。

第三日，悶熱無風。

「片場？」

一個絡腮鬍子拎起把座椅，狠狠砸向對方，對方明顯有點功夫，跳的老高，一記漂亮的踢腿。

戴臨風也湊過來，「那個，就是小許說的動作指導吧？」

一聽從內地過來的，眾人不免親切幾分，多聊了一會。

許非的感受更深一點，香港影視劇的拍攝周期短，眾所周知，但短不意外著爛。

「請示一下吧，看能安排什麼活動？」尹小姐道。

「李紈，你好歹十二金釵，你上來啊！」鄧潔也喊。

「我一配角上去幹嘛，誰認得我啊？」

連李嘉欣、關之琳公認的花瓶，演戲也起碼是合格的。還有老王，一向被低估，《青蛇》里跟張曼玉鴛鴦戲水那一段，仇笑痴忽然闖進來。

許非上去就握手，熱情勁兒讓尹添照莫名其妙。

「卡！」

「沒事，沒事，我們還真想看看。」王扶霖附和。

那個時候，煙火繚繞，走位風騷，美人不僅美，還有演技。

於是她請了個人教自己英語，隨即到美國舊金山大學攻讀商業經濟學，去年參加亞姐選美。

「黛玉笑一笑，笑一笑！」

「你們就當逛逛街，暫且忍耐一下。」

許非蹲在陰涼地方，吃冰淇淋吃的很愉快，「一會就完事了，聽話啊。」

圈內充滿了浮躁、圈錢、跟風、黑道、幕後交易，可牛逼就牛逼在這種環境之下，居然還能誕生那麼多經典。

幾和-圖-書人勉強笑了笑，小聲嘀咕，「原來這就是花車遊街啊，我還以為是坐在車裡呢。」

「我們亞視最大的一個軟肋，就是沒有自己的片場，不過丘生已經買下荃灣一個農場，準備修建我們自己的電視城。你們下次有機會過來，可能就會看到了。」

「看這邊，看這邊！」

「點可能，仲有男仔的。」

跟著上后樓，阿隆介紹道：「這邊是我們製作節目的地方，包括布景房、道具房、錄影廠、新聞部、工程部等很多部門，一些電視劇也在這裏拍攝。」

「地磚是泡沫的，柱子紙糊的，裏面可能有杆子支撐，不然不能立這麼高。你發現什麼了？」

許非隨手拿起一個瓷瓶，紙糊的，做工粗糙，遠不如《紅樓夢》精細。他跟戴臨風、王扶霖、李堯宗幾人流連半晌，才繼續往上走。

亞視的招待不可謂不隆重，其中一項便是花車遊行。但由於兩地文化差異，在香港無比榮耀的一件事，卻引起了幾人極大反感。

許非忽然舉手，道：「能不能帶我們去片場參觀一下？」

王扶霖瞪大眼睛，這，這怎麼做到的？難道真是自己踢壞的？

兩個人對打，一個人指導，大意是：先甩過去一把椅子，然後跳起來飛踢，把椅子踢散。

「那個，阿隆！」

「怎麼能讓我們站在車頂上呢，那不是耍猴的了？」陳小旭不開心。

「可以。」

她給人的印象，就是好看，身材勁爆，其實人家很有頭腦和圖書的。81年隨父親移居香港，最初到新藝城試鏡，結果新藝城嫌她土，拒之門外。

「應該是，可這椅子怎麼，怎麼……」

「ACTION！」

這般站了一會，見一組鏡頭拍完，拍下一組打戲時，想法立時又變了。

任大惠和王扶霖在旁邊勸，「人家拍完一部電視劇，都得這麼宣傳。」

老王那個眼神變化，吊打一票小花。

倆人詫異啊，本想著香港同行多高洋，結果忒糙。

「既然安排了，還是上去吧，不然臉面不好看。」

啪！

「我這麼大歲數，就不拋頭露面了。」孫孟泉才不傻。

「我聽有人喊貂蟬，應該是東漢末年的戲，但那桌椅是明清樣式的，還有那窗戶、燭台、酒盞都不對，你看，那還擺個青花瓷。」

然後去學校跟小夥伴討論，王珍珍啊，將臣啊，山本一夫啊，馬小玲的大長腿，大長腿巴拉巴拉。

「好了，大家來認識一下。」

「佢哋系邊個？」

歐陽往裡頭一掃，喊道：「許老師，你也是演員，你怎麼不上來？」

亞視後來在粵省塘廈鎮建了影視城，不過迅速走下坡路，各種倒閉，連荃灣這塊地也賣了。

於是巴士調轉方向，又開到廣播道的亞視總部。

兩邊記者也奇怪，花車看的多了，還頭一次見著這麼苦逼的花車。群眾更奇怪，有些知道是《紅樓夢》劇組，有些不清楚，紛紛議論。

阿隆一臉自豪，許非卻知：丘德根在明年因「遠東銀行造假賬hｅtｕboｏｋ•cｏm•cｏｍ」一案被調查，退出亞視，由林百欣接手。

「不去不去！」

而且演員好像沒有完整的劇本，自由發揮，喊NG的時候，好幾次說的台詞都不一樣。

偌大的一間屋子，分門別類，整整齊齊，先按古裝、民國、現代分，再按用途類型分。一排排架子上擺著鍋碗瓢盆、瓶罐杯碟，鍾錶裝飾、刀劍槍支……粗略看去能有幾千件。

「不去不去！」

「想殺我，也看你有沒有這個本事！」

李堯宗悄聲問，「怎麼樣？」

「這邊是《貂蟬》，我們女主角儷智。」

「封建社會才遊街示眾呢，香港影視界怎麼繼承了這種風氣？」歐陽附議。

阿隆的態度又有不同，甚至帶點討好，「她可是我們去年的亞洲小姐冠軍，丘生力捧的。對了，她也是大陸人。」

「電視劇《武林故事》，講江湖恩仇的，這是我們男主角尹添照。」

「下一場！」

如此情景，亞視也非常無奈，只逛了一個鬧市區，便灰溜溜敗了回來。

「給個面子好不好，你們不上去，我們會挨罵的！」

一群埋伏的記者圍上來，咔咔又開始拍照。

「在樓里拍電視劇啊？」王扶霖驚訝。

大家回到巴士上，阿隆也愁，「行程全打亂了，本來要花大半天遊街，現在怎麼辦？」

港人本身不懷念，因為環境糟爛。但我們作為看盜版碟的旁觀者，一提老港片，總有種特殊的眷戀。

「亞洲小姐？」

銅鑼灣電車站，停著一輛裝扮得古和-圖-書色古香的雙層花車。歐陽、小旭、張儷、鄧潔、東方已經穿上戲服，化好妝，耷拉著腦袋怏怏不快。

好說歹說，五人上了花車，從銅鑼灣電車站出發，緩緩駛向鬧市區。

不過話說回來，待這奇迹的二十年過去，香港好似被掏空了靈性，一落千丈，連演員都青黃不接。

好容易等劇組休息，阿隆招呼雙方過來。

他推開門，眾人齊齊震驚，尤其搞製作的幾位。

幾位公關部的人員略微商議，「可以，不過可能沒什麼意思，你們多擔待。」

連通的另一間大屋裡，則密密麻麻掛滿了衣褲鞋帽，旗袍、短衫、鎧甲、長袍應有盡有。

儷智嘛，還是短髮好看。

導演、編劇、演員、歌手、攝影、美術、音樂……似乎這塊彈丸之地所有的靈氣，都集中在這二十年裡。

「寶釵，這裏這裏！」

「搭的景，一會就明白了。」

大家震撼又疑惑，電視劇還能這麼拍？！

許非也握了握手，感受了一下八十年代的服化道水準，暗自搖頭。

儷智穿著古裝，一口標準的普通話，笑容非常得體。

他百思不得其解，看也看不出來。

想當年，鳳凰衛視播《我和殭屍有個約會》，他正上初中。家長管得嚴，晚上得早睡，於是就第二天凌晨五點爬起來，看重播。

「就是，我們死刑犯才站在車上遊街呢！」鄧潔道。

《槍火》19天，《倚天屠龍記魔教教主》一個禮拜，《東成西就》半個月，《古惑仔猛龍過江》11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