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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裡頭可是不平凡的世界。」

許非喊了一聲，「你怎麼跑衚衕里賣來了？」

葛尤拍了拍桌子，彷彿拍了拍書。

「賣書的？」趙寶鋼喊道。

美國空襲利比亞，海地總統下台，是去年的政治事件。日本被美國制裁，日夫科夫訪華，是今年的大事。

「有，有！滿足群眾的不同文化需求是我們的責任。」

許非進行了第一次打斷，「這麼叫沒特點，你試試尾音捲起來。」

以往的電視劇，沒有這麼寫台詞的。

「裡邊兒……」

「我是總編劇，梁左。」

前面葛尤讀詞，溫吞如水，跟著劉貝讀詞，青澀平實，卻還都在情景里。

「你深呼吸，全身放鬆，別跟念課文似的，就照你平時說話的節奏。」許非道。

曹影往裡面瞅瞅，搖頭道：「不要，還是用你的吧。」

「叫哥哥。」

他站起身，正正經經，「我是這部劇的導演，尤曉剛。」

眾人一陣輕笑。

再後面，尤曉剛道：「鏡頭轉到大雜院，戴紅花正在練功。」

通常是陶罐，頂端開一條狹口，錢裝滿后，將其敲碎取之。「滿則撲之」，故名「撲滿」。

她略顯羞澀，「我台詞不太好。」

「沒辦法啊，王府井被一群港台歌曲的佔了，西單全是荷東的士高，我這種熱愛祖國的只能做做街坊生意。」

現在也如此，很多人沒跟著念白走，自己默默往下看，可看著看著，聽覺上忽然被孤立，又不得不回到念白處。

「《平凡的世界》。」

「戴奶奶，是我，小貝！」

「哈，那給你借個碗吧。」

大家拍著巴掌，紛紛起鬨。

「噗！」

「我說老戴同志，和*圖*書你大早上又作什麼妖呢？」

「哦……人才啊！」趙寶鋼恍然。

葛尤一手捏著劇本，一手還擺了擺。

「我叫劉貝，飾演陶蓓。」

次日一早，藝術中心來了好多人。

「嘿嘿，其實也沒什麼大事兒，每天就從白到晚瞎忙……」

「絲兒？陶茂森兒，陶茂森兒！」

「好好，就是最近特忙。」

倆人進到會議室，鄭小龍見人到齊了，示意尤曉剛。

「喲，哪兒來的大明星啊？」

許非拉著曹影上樓，畢竟是小姑娘，一看這地方，這麼多陌生人，還是有點怕，緊緊攥住那隻大手。

「鏡頭轉到對面，對面蹲著一條狗。」尤曉剛道。

如果覺得有地方不妥，比如這句話不通順，這個詞不恰當，可以隨時打斷，大家一起研究。

「醜末寅初，日轉扶桑。我猛抬頭見天上星，星共斗，斗和辰，它是渺渺茫茫，恍恍惚惚，密密匝匝……」

「我是攝像，畢建華。」

「白奮鬥！」

「哎喲，劉同志，我哪敢啊？我這都是正經書！」

李健群笑了笑，似有什麼事兒，但沒開口，吃了幾口飯才道：「下午的圍讀，我有點擔心。」

「呃……」

所有主創齊聚，跟電視台借了間最大的會議室，都知道今天開劇本圍讀會，但具體怎麼個做法，大家一頭霧水。

「《鋼鐵是怎樣煉成的》，革命經典，講述了一對布爾什維克小兒女可歌可泣的愛情故事。」

許非打了二兩米飯，一份肉菜，又跟食堂借了個盤子，飯和菜堆在一塊，順帶兩瓶汽水。找地方坐下，小姑娘左顧右盼，十分新奇。

許非站ｈｔｔｐs://ｍ•hｅｔｕｂｏｏｋ•cｏm•cｏm在大門口等人，不多時，一個男子載著個女孩過來。

「誒誒，您回見！」

「……」

中午休息時，一塊去食堂吃飯。

「太長。」

韓影喊了兩嗓子，大笑：「哈哈，這個好！」

「哎哎，人多眼雜，回去再看，保您滿意。」

「嗯，要是太晚了我送你回去。」

「應有盡有，人類的文明結晶基本都在這兒了。《紅樓夢》，四大名著，講述了一對封建社會小兒女可歌可泣的愛情故事。」

「咱繼續。」

趙寶鋼嘿嘿笑道，「低俗的？」

「好了，這東西是許非提出來的，下面讓他簡單講一講。」

「許同志！」

「今兒第一次，主要讓孩子感受感受氣氛，以後就不用請了，上學為重。」

「對對，回去再看……哎，你不會看不起我吧？」

「坐坐，你說咱倆都合作一個月了，老跟第一次見面似的。」他挪了挪盤子。

「你都這麼問了，我只能說不嫌棄呀。」小姑娘跟他接觸半天，也不怎麼怕了。

「你可有前科，給我安分著點，別讓我逮著！」

「學習怎麼樣，有沒有把握考上高中？」

「怎麼叫作妖啊，姆們居委會迎亞運大聯歡，我準備節目呢。」

第一集的故事，主要講陶蓓加入時裝表演隊，培訓了幾個月，第一次回家。陶茂森反對孫女當模特，發生矛盾。

「這不沒找著別的書皮兒么……劉同志，我向您保證，我不幹違反職業道德的事兒。」

「那個，韓老師！」

而大家讀了半天，挺多人砸吧砸吧嘴，也品出味道來了。本來不太理解劇本圍讀，現在一聽，喲，m.hetubook.com.com好像有點過癮呢！

「太深。」

「嗯，初一了。」

「哥哥，我們開一天會么？」

今天計劃是三集，估摸得到天黑。其實不用全劇都讀，那得累死，大家進入這個狀態就好。

許非拉著曹影，捧著自己的飯盒，「你就用我的吧，嫌棄么？」

牛振華臉上一坨肉，擠的眼睛都眯縫著，「你說好不容易說服了美國不打利比亞，日本又被制裁了，剛想抓一抓美蘇關係，海地總統又下台了。這不日夫科夫請我吃好幾次飯了，我都沒空搭理。」

「不，您髮絲兒的音試試。」

「那中午管飯么？」

……

「劉貝你別怵，韓老師嗓門大沒關係，你按自己的節奏走。」許非道。

「少跟我貧，我告訴你啊，有人舉報你出售不良書刊，這是違法的知道么？」

「白奮鬥推著裝滿書本和磁帶的三輪車，走在悶葫蘆罐兒衚衕。」尤曉剛道。

花了一上午，剛剛讀完一集。

「《平凡的世界》，最新力作，講述了一對現代社會小兒女可歌可泣的愛情故事。」

連曹影也站起來，還鞠了個躬，「我叫曹影，飾演趙妍妮。」

尤曉剛道：「你別緊張，聲都發顫了。」

「怎麼就不活了，你一國營退休老會計，不比我們文藝戰線差啊，我都能活八十歲，你起碼也得七十九吧。哎，陶茂森別走啊，你出不齣節目？」

「你們這一套我見多了，不就是把書換個皮兒賣么！看看，這是什麼？」許非敲著桌子。

像燈光、攝像什麼的，都是頭一次見著劇本。通常一群人一塊看什麼東西，節奏是不同的，有的快，有的慢。

「你現在念初中吧？」ｍ•hｅｔubooｋ•ｃｏｍ•com

「太左。你有沒有那種，那種……」

「裡邊呢？」

「你怎麼跟我媽一樣啊……」

葛尤吸氣呼氣，找了一會狀態，重新道：「你相信愛情么？我信，尤其是一見鍾情。有人說，這世上沒有一見鍾情，無非都是見色起意，但我不這麼看。

有人忍不住，又連忙捂住嘴。

「請了一天，老師特別支持，沒關係。」

知道要嚴肅，要嚴肅，但在場人就是忍不住。

「……」

韓影曲劇團出身，這段京韻大鼓直接唱了出來。

「捲起來？陶茂深？」

「呃，所謂劇本圍讀，顧名思義，就是大家一起讀劇本。先分配角色啊，大家手裡都有吧……」

「噗！」

悶葫蘆罐兒，又叫撲滿，是古代的存錢罐。

曹影塞了一大口飯，吃的極香，「我是覺得不太好，可能考不上。」

老太太中氣十足，嗓音清亮，哎喲這高啊，選了二十多個小二黑愣沒接住。

莫岐隨即接上，老頭看著乾瘦，氣息不比韓影弱。

「喲，那你可是忙大事吧？」

戴紅花是最出彩的一個，身上有誇張、戲劇化的特點，老太太拿捏精準，一亮嗓，氣氛立時起來了。

葛尤抿了口水，咳了兩聲，念道：「你相……相信愛情么？」

「管啊。」

「誒！」

尤哥，你開始吧！」

「這不還是《平凡的世界》么？」

「西葫蘆，你也挺好的呀？」

「我是責任編輯，鄭小龍。」

葛尤慢慢進入狀態，他沒受過專業訓練，但懂得如何放鬆，用自己溫吞的，獨特的，一本正經的語調說出來，就是很有味道。

尤曉剛張張嘴，想說沒說出來。

「擔心什麼？」

許非掃了一遍，道：ｈetuｂｏｏｋ.com•ｃｏm「第一集，大雜院里的人物多數出場，你們各自讀各自的台詞。敘述部分請尤導代勞，幾個路人角色由我、馮曉剛、趙寶鋼代替。

結果某天夜裡，陶茂森被發現自己偷摸看模特大賽……

「嗯嗯。」劉貝猛點頭。

「我叫葛尤，飾演白奮鬥。」

「你有什麼啊？」

「許非！」

「停！」

聊了幾句，男人又跟女孩叮囑，要聽話，下班再來接她云云。小姑娘十分懂事，不嬌不鬧，待父親離開，自個問：「叔叔，我們要開一天會么？」

幾十個人說了一圈，費了不少時間，開始對這種形式還挺彆扭，但當一個個輪下去，不自覺就有一種端正嚴肅的氣氛形成，心中不敢怠慢。

他正逗小孩，李健群端著盤子過來，「可以坐么？」

「哦，管飯就行。」

「哪兒能呢？就算全國人民的文化水平都上來了，也得允許有個把俗人存在。您走好！」

「我……」

我對你就是一見鍾情，可我沒見色起意。」

「……」

「老會計氣的回屋，白奮鬥和陶蓓結伴進來。」尤曉剛道。

「你準備節目，別人還活不活了？」

「考不上也沒關係，現在出路多了，不像以前。你要想學生存本領，就報個職業學校，要想在影視界發展，就報個藝術院校……」

許非作勢一頓，隨即抬高聲調，「《穆斯林的葬禮》？你包它幹什麼？！」

……

「哼！」

「哎，不好意思啊，孩子請假了吧？」

「好！」

「誒誒，您想買什麼書？」葛尤道。

尤曉剛開口道：「好了，我先說一下，今天開個劇本圍讀會，主要是提高各位對劇本的理解，順便也認識認識，大家先自我介紹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