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騷氣點的，就你戲里那勁頭。」許非插嘴。

其實許非總覺得記憶有偏差，在自己童年印象中，這句明明是「王八戴草帽。」

就像他上輩子看了很多電影，但最有意思的，還是小時候坐在村口，家家戶戶拎著小板凳，看一場露天銀幕。

葛尤在旁邊傻坐著，小旭跟劉貝核對流程，「你前面的模特下去之後，有五秒鐘的空檔，你從正中央出來，自己想個姿勢。」

側台，陳小旭瘦削的身子半掩，看著陳力演唱，不自覺思緒如潮，翻滾不停。

七點剛過，許非和馮褲子坐著道具車趕到大門口。

「你看什麼？」

雙虹榭已經擠得水泄不通，還有大批人往裡進，工作人員拚命維持秩序。又有那機靈的，從前面繞過去，爬樹，爬亭子。

陳小旭瞪他一眼，「要光彩照人的……葛老師，您的詞兒準備好了么？」

「喲，阿毛！」

誒？

確實精巧，有蠶繭做的蠶繭燈，玻璃做的玻璃燈，竹篾精做的竹編燈，絲綢做的絹燈……最神奇的是一隻孔雀，用廢棄的青霉素藥瓶捆在一塊，簡直光彩奪目。

活動成本，預計一萬五千塊。場地最大頭，然後是燈光、音響，其實質量根本不好。

「又想黛玉了？」

「那你說說。」

他撇撇嘴，奔著瓊華島方向走去，顯唄什麼，就你有媳婦兒啊？

就聽「嗞」的一聲尖銳，吳小東拿著麥克風上來。

這是年初春晚上的歌，一出便紅遍全國。

輕快的音樂響起，第一個模特亮相時，和圖書很多父母下意識捂住孩子的眼睛，過了幾秒鐘才放開。

「嗯。」

許非撇嘴，看著台上的陳力，這首歌好像很久沒聽過了。對於《紅樓夢》那三年，他也懷念，但不像小旭和張儷那般。

「安靜一下，馬上就要開始了。」

嘁！

「我知道你在想什麼？」

阿毛不言語，阿毛很無奈。

許非只好進去，又不敢隨便看，萬一哪個妹子正換衣服，妥妥的流氓罪。

買了幾十張票，白紙條，上面印著粗糙的綠字：京城國際旅遊年，北海龍燈會入場券。

「你才多大，就這輩子。」

嘁！

「在裏面，哎呀別拉我，我忙著呢！」

這種浪漫，來自於這個時代。樸素，純粹，真正的生活樂趣。

因為每人一首歌，劉煥便在無伴奏的情況下，開始戴草帽。

裡頭有個女人洗澡的鏡頭，露後背，有些老漢就跑到對面去瞅……

「這不陶蓓穿的衣服么？」

「嘩嘩嘩！」

許非看著四位，猛地反應過來，四大名著齊活了！

兩首歌過後，才開始時裝表演。

八點整，演出開始。

他轉悠半天，終於找著組織了。

等他下去，阿毛上來，又唱了一首《思念》。

李健群捧著個大盒子，帶他進到一個小隔間。

從左側出來，在左面轉個圈，到中間停一停，又在右面轉個圈，青春活力，自然瀟洒，似乎嗅到了即將來臨的盛夏。

許非也不著急，獨自慢行，不時看看路邊的工藝花燈。

砰砰砰！

和-圖-書他聽著聽著，不禁入了神，過了會一扭頭，發現那丫頭正盯著自己看，嘴角翹著。

「不是，哎哎……草！」

「……」

劉大腦袋走到台上，音樂響起，扯開嗓子開唱，「半個月亮爬上來，咿啦啦，爬上來。照著我的姑娘梳妝台，咿啦啦，梳妝台……」

馮褲子四處踅摸，「那個，我找我媳婦兒去，她可能先進來了。」

「好好，大家靜一靜，我清唱幾句吧。」

就二十件衣服，模特走的慢，展示時間較多。

「是呀，我可喜歡這條裙子了，正想找地方買一條呢。」

「我走了啊！」

紅樓難醒，這是她們的畢生心結，真就到死都忘不了。可於自己而言，更像是一個開始，在這個時代的開始。

左邊還有個花燈圖案，下面標註：18:30-22:00。

沈霖頭都不回。

「您這葛老師，我還以為叫別人呢。這段你放心，我們現編都成。」

「啊？」

許非很小的時候，總以為中南海是一個地方。後來才知道，京城有北、中、南、西、后、前六個海子，合稱六海。

許非見狀，自討沒趣的下線，在外面坐了一會，突然一樂，卻是四位歌手化好妝出來。

觀眾聽著新鮮，照樣熱情高漲，不斷歡呼叫喊。一曲結束，底下人瘋喊：「再來一首，再來一首！」

噗！

歡騰的氣氛糾纏感染，迅速形成一片海洋，老人孩子，年輕情侶，中年夫婦，鮮活鮮活的時代，鮮活鮮活的臉。

丟不丟人？跌不跌份m.hetubook.com.com？

他好容易拽住個熟識的，「小旭呢？」

按劉煥的意思，想唱《心中的太陽》，但被許非否了。開玩笑，這麼好的月色，這麼好的燈，你給我整個「下雪了，天晴了，天晴別忘戴草帽……」

「好！」

「李老師！」

寬敞的空地上已經搭起T台，台兩側裝著底燈，樹上也掛著燈，這樣上下照，模特才會通透。

出來一位，掀起一次熱浪，也不知為啥鼓掌，反正就是高興。

許非有些愣，在那雙眼睛里捕捉到一絲自信和調笑。

女孩子看搭配，男孩子看姑娘，文化人看雲想衣裳花想容……最終都匯聚成一個字，美。

末端則豎起擋板，隔成一個個小間，算是後台。

「我不說，反正我知道。」

他跟李鈴玉握了握手，又跟老朋友陳力招呼。

「伊蓮服飾越整越大發了，連時裝表演都出來了。」

「不管多久，都是。」

「哎哎，那牛仔短褲也好看。」

「哎，沈霖！」

許非不知何時站在了旁邊。

「你怎麼才過來，在這呢。」

……

她好像真的很了解自己，不是之前那個，是真正的自己。

她歪了歪頭，笑了出來，「我就是知道。」

北海公園地形狹長，中間一大片都是海子，海子里有個瓊華島，東西岸鋪設長長的步道，各有風光建築。

「你從哪裡來，我的朋友，好像一隻蝴蝶飛進我的窗口……難道你又要，匆匆離去，又把聚會當成一次分手。」

「李小姐，榮幸之至。」

在不少人的認識和*圖*書里，模特尺度都比較大。

許非擺了下手，愛傑寶唱啥唱啥！

花天錦地，掎裳連襼，親朋好友，興高采烈。條件好的還帶了相機，長輩抱著小娃娃蹲在門口的「珍珠神女」前留念。

「……」

「哎對，咱倆說夢話都能搭上調。」劉貝笑道。

許非上了瓊華島，都不用找，順著人群拐到左邊的一個區域。這裏叫雙虹榭，沿著水邊有幾座建築。

「許老師，您現在可是大名鼎鼎，我才榮幸呢。」

掌聲有請，劉煥！」

「啊，我要那件短袖衫！」

北海在故宮西北，佔地頗廣，古時水源來自白浮泉和瓮山泊。密雲水庫建成后，就從水庫流過來，經引水渠到昆明湖，再過動物園等，直到此處。

……

燈會已經開了十幾天，老百姓熱情絲毫未減。

劉煥扭頭瞅了眼，這可不是我要戴草帽的，是群眾的呼聲。

「好了，話不多說。大家可能都知道，我們今天請到了幾位表演嘉賓，那在時裝表演之前，我們先欣賞兩首歌曲。

他踏上永定橋，往遠處望。

台下議論紛紛，都認出了來路。

等了沒多久，大家陸陸續續抵達，且拖家帶口，看來是提前約好的。許大官人好事做到底，門票全包，直到最後一張發出去，倆人才進了大門。

南邊一橋之隔便是紅牆內，據說有家用地溝油的飯館……

不過這是正經表演，好看的小姐姐穿著弔帶連衣裙出來，踩著白涼鞋，頓時吸引了全場目光。

「浮雲散，明月照人來，團圓美滿今朝醉……這軟www.hetubook.com.com風兒向著好花吹，柔情蜜意滿人間。」

「聽說還有歌星演出呢，快去搶位置。」

「……」

「戴草帽，戴草帽！」

小旭點點頭，「那是我這輩子最開心的時候。」

「一個是閬苑仙葩，一個是美玉無瑕。若說沒奇緣，今生偏又遇著他……」

他是個能說會道的傢伙，絲毫不怵，「今天呢，是北海龍燈會，也是我們伊蓮服飾展……大家看看這花燈如晝，初夏夜晚，在這樣一個美妙時刻，我們相聚於此，我覺得這就是緣分……」

一打漂亮高挑的妹子進進出出，引得無數目光。公園管理處派來人手維持秩序，生怕出現事故。

歌甜人美，此情此景。全場宛如一個不斷積聚積聚的熱氣球，當陳力最後亮相，帶來一首《枉凝眉》時。

岸邊星光點點綴著夜空，布滿了花燈的龍舟在湖中穿梭，繁光在夜色中勾勒出北海的輪廓，人在其間。

許非又變身《孤獨的美食家》，咚咚咚，咚出老遠。

劉煥先噴，「他平時就這麼叫你啊？」

他忽然有種很浪漫的感覺。

「我，我想不出來。」

所有人的心臟都在跳動，這一晚，這一幕，花燈如晝，京城初夏。

「快點快點，要開始了！」

這一下似按了開關，嘩嘩嘩的掌聲緊接著響起，從T台左面傳到右面，再傳到看不真切的入口。

「騷什麼氣？！」

於是改成了王洛賓的《半個月亮爬上來》。

又當一個模特出場時，不知誰喊了聲好，跟著猛拍手。

模特表演結束，李鈴玉上場，《月圓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