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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不想當堂主了？」

張楚沒笑，他知道李幼娘的心思，也知道李正這廝硬拉著他們過來他家，打得是什麼算盤。

騾子：「那上哪兒去？」

張楚：「你們老李家，起名兒有啥講究嗎？」

騾子不高興了，大聲道：「哎哎哎，我說幼娘，你這也太偏心了，光喊楚爺和你哥吃飯，不喊我？咋的，我騾子不配擁有名字？」

「哎，他對我笑了，他對我笑了！」

都說女大十八變啊，這才過了多久，那個敢他踢他的黃毛丫頭，一下子就出落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

旁邊的騾子也一個勁兒點頭：「就是，屬下還得留在您身邊給您收集消息呢，屬下要走了，您可就聾了。」

張楚聞聲，回過頭看了她一眼，心中不由的有些感嘆。

「您說您這幫主幹的，別的幫主，那個不是掙的金山銀山，幾輩人都花不完，您倒好，累死累活掙點錢，全花底下的弟兄們身上了，您覺得，值么？」

張楚、騾子和李正三和-圖-書人，扶著一架馬車，沉默的走在車隊中。

李正和騾子無良的放聲大笑。

小豆丁運氣好，生得像他娘，小臉兒很漂亮，一雙烏黑明亮小眼睛，咕嚕嚕的看著眼前這三個貨，也不覺得害怕，似乎對這個世界的一切都很好奇。

張楚頷首，偏過頭，看著自己身側這架覆蓋著油布的馬車，抬手輕輕敲了敲。

說話的人是張猛。

「唔，那倒也是，真要混到哪份兒上，錢再多也沒啥意思……」

北蠻人圍城不過短短四五日的光景，張猛卻好像蒼老了十歲，身上再也沒有那股子精明的市儈氣。

車隊緩緩出城。

車隊很雜。

「你再撐一段時間吧，四聯幫的架子暫時還不能垮，北飲郡那邊還有那麼多張嘴，等著咱們哥仨掙錢養活呢。」

張楚、李正、騾子哥仨站在城門洞下，目送著車隊慢慢遠去。

張猛笑了笑，沒有像以前那樣趁機大拍馬屁，只是說道：「您見外了，自家兄弟，哪有什麼麻www•hetubook•ｃoｍ.ｃoｍ不麻煩的。」

「幫主，您就送到這兒吧，再送就出城了。」

……

「你也滾開，你的大金牙嚇到孩子了！」

「是不太想了，這以前吧，總想著怎麼搞錢、怎麼威風，現在當爹了，就啥也不想了，就想安穩。」

……

張楚看了看李正，又看了看騾子，笑了：「走，找個地兒喝酒去！」

三個大老爺們圍著竹籃里的小豆丁大呼小叫著。

「俺家那口子還沒出月子呢，見不得風，怎麼走？」

李幼娘感受到了張楚的態度，明亮的雙眼漸漸暗淡了下去。

車隊行至南城門，接管錦天府城防的鎮北軍將士們，見了這支複雜的車隊，都默默的摘下了頭盔，沉默的對這支車隊行注目禮。

「滾犢子，他明明對俺笑的，是吧兒子？」

張楚心頭堵得難受，沒話找話：「讓你倆帶隊去北飲郡，你倆幹嘛不走？」

張猛見了張楚這樣，低嘆了一口氣，轉身高喝道：「出城。」和-圖-書

有牛車，有驢車，有馬車。

一陣清風從他們身上掠過，三人的心頭都不由的湧出一股孤獨的味道。

「正哥，話不能這麼說，你說的那些個幫主，是掙錢，但哪個不是日夜防著底下的弟兄反水？可以說，連晚上睡覺都得睜著一隻眼。再看楚爺，咱們底下哪個弟兄想反他的水？就算真有六親不認的白眼狼，都不需得咱們哥仨動手，底下的弟兄們都得把他活剝了！」

一支龐大的車隊，從四聯幫總舵出發。

就像裡邊那個人，無數次站在他的馬車外，輕輕敲擊他的車廂一樣。

騾子的雙眼又濕潤了，嘶聲道：「熊哥，慢走！」

幼娘擦著手走進來，柔柔弱弱的小聲呼喊道。

張楚：「是該去瞧瞧乾兒子了，這些日子太忙，都沒來得及看看他……起名了么？」

騾子：「喝酒，成啊，去百味樓吧。」

他不想耽擱李幼娘。

李正：「嗨，俺家往上數五代，都找不出一個認字兒的，能有啥講究，您隨便起，就和*圖*書算是叫狗蛋兒也成！」

「大熊，大哥就送你到這兒了，到地兒了好好睡一覺，我們兄弟，總有再見之日。」

李正笑了：「這名兒好，比俺的名字有氣勢！」

張楚一聽，仰起頭，努力不讓自己的雙眼變得模糊。

一人從車隊的最前方，行至張楚身旁，說道。

波瀾衚衕，李正家。

因為他做的，已經夠多了……

張楚：「這可不能隨便起……要不然，就叫李錦天吧，他出生那天，剛好是北蠻大軍圍住錦天府那天，也是他熊伯父，為了保衛錦天府戰死那天，讓他永遠記住，錦天府是他的家，是他很多叔叔伯伯，拿命保住的家。」

李正也拍了拍馬車：「熊兒，嬸子也在下邊兒呢，她老人家身子弱，你替俺們多照顧著她老家人點。」

李正呲著一顆大金牙笑道：「再說了，俺得陪著您吶，熊兒沒了，俺和騾子要再走了，您身邊還有人可以使喚么？」

「哈哈哈！」

他們穿過解牛街、穿過打柴衚衕、穿過南城，慢慢駛向南和_圖_書城門。

李正：「百味樓？可拉倒吧，百味樓那大廚子都換了好幾個，做出來的酒菜就跟豬食一樣！」

幼娘清秀的臉蛋兒「騰」的一下子就紅了，扭捏的一跺腳，「騾子哥！」

「對了楚爺，白虎堂現在也沒幾個活人了，要不，俺還是回您身邊，繼續給您當近身吧？」

李正：「要不，去俺家吧，幼娘現在的廚藝還過得去，讓他給咱們哥仨整幾個硬菜下酒，正好你們還沒見過俺兒子。」

「楚爺、哥，吃飯了！」

李正：「沒呢，這不一直等著您給起呢嘛！」

他彎下腰伸手給竹籃里的小豆丁理了理小被子，起身道：「走吧，吃飯去。」

斷手的、斷腿的、瞎眼的。

無數城西的老百姓，自發趕到車隊駛過的長街兩側，送這些勇士最後一程。

還有許多牛車上覆蓋著油布，車頭插著出殯的白幡。

張楚：「這一路，可要辛苦你了。」

車隊里的人也雜。

沒有人怪他們，為什麼北邊的北蠻人還沒退去，他們就要走了。

「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