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他抬起左手，裝作遮擋陽光，暗中拭去了眼角溢出的淚珠子。

鳥語般的求饒聲、哭喊聲、哀嚎聲，在城西的上空縈繞。

穿一身素凈白色勁裝的姬拔，跪在他身側。

姬拔一召手，他的一名近衛便捧著一個包袱走出來，交到立在張楚身側的大劉手中。

他的目光所及，竟不見一個活人！

……

七千太平會幫眾，百人一隊，逐門逐戶的清查整個城西。

張楚點了點頭，抱著母親的靈位坐到棺槨所在的馬車前。

今晚最有資格去中軍帥帳喝酒吃肉的，是張楚！

這裏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張楚搖頭：「城西歸我。」

姬拔一臉欲言又止。

城門大開。

看了看布滿刀劍傷痕與褐色血跡的城牆。

張楚驚異的撇了一眼大劉手裡的包袱，道：「沒看出來啊，你祖上還闊過？」

他本不至於這麼著急著走，但他懶得再留在這看霍鴻燁的臉色。

兒子回來了。

其他幫眾，縱然想跪，都沒這個資格。

他們要先去金田縣，將張氏ｍ.ｈｅtｕboｏk.cｏm.ｃｏm的棺槨與張楚他父親的衣冠冢合葬后，再轉道回北飲郡。

孫四兒撥轉馬頭離去。

大哥回來了……

「起棺！」

孫四兒縱馬行至他面前，揖手道：「幫主，找遍了，整個城西都沒一戶大離人。」

早就侯在一旁的孫四兒，拽著一架「敞篷」馬車過來。

張楚回過頭，眺望著地平線上漸漸遠去的錦天府，心頭悵然若失。

姬拔揮手：「一路順風。」

還有大量為掩護主力突圍的北蠻守軍，滯留在城內。

張楚站起身來，對姬拔道：「大軍剛剛進城，營中肯定還有許多要事等你回去忙活，你就送到這兒吧，等得空了，再去太平鎮找我喝酒。」

看了看被煙熏火燎痕迹覆蓋的「錦天府」匾額。

龐大的隊伍，緩緩動了起來，沿著馬道往西南方行去。

他佇立瓦罐市場，用一種說不清楚是茫然還是不敢置信的目光，獃滯的凝望著前方空蕩蕩的黑色大地。

李正的屍骨尋不回來，他用和*圖*書李幼娘給他哥做的幾身壽衣，在他娘的墳塋下方，給他立了一個衣冠冢，算是入土為安。

請了姬拔。

酒過三巡，張楚悠然的開口道。

可能再也不會回來了……

張楚一揮手：「走了。」

錦天府，前軍軍營。

姬拔端起酒碗灌了一口，強笑道：「對不住了，拖你下水，還讓你受這種窩囊氣。」

落入張楚的耳中。

張楚走走看看。

張楚披麻戴孝，捧著母親的靈位跪在墓前。

大隊人馬漸行漸遠。

今夜霍鴻燁犒賞三軍，邀請了所有衛將級以上的將校，去中軍帥帳飲酒。

沒請張楚。

他說得輕巧，就好像是替姬拔抓一隻雞。

張楚與姬拔相對飲酒。

姬拔不在意，點頭道：「也成。」

重回陽光下的那一剎那間，張楚眼前，又浮現昔年那繁華喧囂、人流如織的南城主街。

城雖已破，但廝殺還未停歇。

棺槨剛穩穩噹噹的落在馬車上，孫四兒就扯著一方厚厚的黑布，蓋住了棺槨。

兄弟們。

青驄馬踏hetubook.com.com入陰暗的城門洞子。

張楚心頭一轉，微笑道：「放心吧，真要遇上了，肯定給你抓活的。」

該做的事，他這次回來，一次性全做了。

姬拔一臉得色的信口胡謅：「那可不？咱家祖上，那好歹也是富甲天下的大地主，要不是落魄了，就你這等潑皮無賴，能和咱這種富家大少交上朋友？」

暖暖秋陽下的古老城池，就如同一位被病痛折磨多年的遲暮老人。

宛如仙樂。

需要晉級六品后才能練的武功，那可是有錢也買不到的氣海級武功秘籍！

心頭沉重得就像是有人往他心頭塞了一座大山一樣。

……

他對錦天府的執念，已全都了結了。

不可抑制。

「駕。」

張楚面無表情的回過頭，冷聲道：「那就多抓些北蠻子的活口，押回太平鎮找懂北蠻話的弟兄來審問！」

張楚嗤笑了一聲：「你多大臉啊？真以為我帶七千人馬來錦天府，是給你姬拔一人捧場的？你們若是攻打其他城池，你姬拔莫說是受傷，就是死城牆上邊https://m.hetubook.com.com，我都懶得來給你收屍。」

他仰起頭。

孫四兒親自駕車，一鞭子抽在了健馬上。

母親的棺槨也遷走了，以後要祭拜她老人家，也是回金田縣了。

張楚撥轉馬頭，就要領著他太平會的弟兄轉向城西，姬拔卻又叫了住他：「老張。」

梧桐里呢？

但下一秒，這些幻想就像是柳絮一樣，消散在秋風中。

他最清楚。

六名手上沒人命的厚土堂幫眾一起發力，穩穩噹噹的將張氏棺槨從墓坑裡起出來。

錦天府已經是物非人也非，再也沒有什麼能入他夢中，催他回來了。

……

姬拔眉開眼笑，大力的拍了拍張楚的肩頭：「還是你懂咱！」

姬拔不屑的「呵」了一聲，繼續喝他的酒，不搭理張楚。

一陣風，從西北的城牆轉角，一直吹到張楚面前，揚起他赤銅虎頭兜鍪上的紅纓。

尋常人家裡，能有這種家傳絕學？

每一片瓦，都在表達著它的虛弱和無力。

都一把火燒了？

每一塊磚，都在訴說著它所承受的痛楚。

數十個昔年和-圖-書在張府吃過綠豆湯的紅花堂香主、分堂主，整整齊齊的跪在他身後。

姬拔對張楚道。

心頭突然湧起一股想要流淚的衝動。

張楚鄙夷的瞧他：「說你胖你就喘，滾犢子！」

「多的話，咱也就不磨嘰了，這是咱的家傳絕學，你要瞧得上，晉六品后可以練練，不過要注意不能外傳，否則咱會很麻煩。」

張楚與姬拔並肩打馬入城。

一個個藏匿的在城西之地的北蠻人，被他們挖出來、追逐、砍殺。

「老張，你和你的弟兄們，就清掃南城這一片吧，另外三片城區，咱帶前軍的弟兄們過去打掃。」

「是，幫主。」

映入他眼帘的，是一條生冷衰敗、蒿草競生的長街……

牛羊市場呢？

張楚回過頭：「嗯？」

前軍為中軍前驅，率先入城清掃城內殘餘北蠻人。

是與不是，他自己心頭有桿秤。

姬拔沒去，來了張楚這兒，說是帥帳的酒菜不及他帳中的酒菜好入口。

娘。

「落棺！」

是夜。

「老姬啊，錦天府已經拿下來了，明日清晨，我就回太平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