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八章 事出有因
張瑜微微頷首：「確實不錯。」
咸宜公主又拿出另一個瓦瓮，為張瑜倒酸梅湯。
皇帝寵信有加的公主，怎會隨隨便便把民間的東西帶給她這樣一個官宦之女品嘗？是不是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目的？
張瑜後退兩步，雙手扣在身前，欠身行禮，「公主前來，是賣張府面子，理應是府上好好款待才是，公主此舉讓民女愧不敢當……公主有事請直言，自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咸宜公主面帶小女兒家賣弄的笑意，介紹道：「這是我找來的好東西，別處可沒有，你先嘗嘗合不合口味，若不好的話，再嘗嘗另一種……」
張瑜面色拘謹，只是點頭，卻不接茬。
張瑜未等咸宜公主倒好，便直言不諱道：「公主此番前來，不會只為帶這些飲品供民女品嘗吧？公主有事不妨直言。」
咸宜公主心情非常失落，顯然她對於這樣的評價並不滿意，她很喜歡奶茶，喝了一回就念念不忘，雖然說是從楊雲那兒拿的，可始終是她發現這種美味的，一個後世讀初中年級的小姑娘未能在好姐妹面前賣弄，臉色變得有些難看。
「姐姐，你這是……」
她感覺自己品嘗這兩樣飲品，或許會落入咸宜公主的圈套，一時間芳心大亂。
這令咸宜公主非常詫異，她想了想，用略微急切的語氣問道：「不知味道如何？」
咸宜公主回頭笑看張瑜，一抹常人難以察覺的揶揄之色一閃而逝，隨即如沐春風般快步上前，脆生生道：「姐姐既然來了，為何不作聲？倒讓姐姐把我心底話給聽了去，讓妹妹失禮了。」
張瑜越發不解咸宜和*圖*書公主如此行事的動機，只能雙手接過，湊到鼻子前嗅了嗅，又看看咸宜公主，遲遲沒有動口。
「可是覺得氣味不對？據說這茶中加入了羊奶，胡人常飲的玩意兒，若你喝得不順口，便算了。」
咸宜公主把酸梅湯倒好，雙手捧起，送到張瑜面前。
咸宜公主臉上滿是掃興之色，嚷嚷道：「怎麼還跟那天一樣啊？誤會不都解釋清楚了嗎？那詩真不是父皇給我的，就是開一個玩笑，我想在令公面前顯擺一下……這麼說姐姐總該滿意了吧？」
張瑜粉頰飛霞，面色稍窘，卻還是蹙眉品了一口，淺嘗即止，將茶杯放到桌面時，神色波瀾不驚。
就在咸宜公主想把手裡的筷子遞給張瑜時，張瑜卻從座位上恭敬地站起來。
食盒裡不但裝有一瓮奶茶，還有酸梅湯，隨即她將乘著奶茶的杯子遞到張瑜面前。
咸宜公主目光殷切，卻沒有勉強之意。
咸宜公主擺擺手：「我哪兒有什麼才學啊，都是現學現賣。論學問我遠不及姐姐，說來也是讓人驚奇，楊道長年歲不大，還是方外人，平日以修鍊為主，不想學問也極好，他是劍南道漢州鄉貢，我從來沒聽說有人能一邊修道一邊做學問的。」
張瑜道：「公主既有不解之處，民女自當出言為公主釋疑，免得公主生出誤會來。」
「那日是小妹失禮，之前宮宴上總在張老令公面前出糗，便想有朝一日當眾長一回臉，便跟楊道長討了一首詩，誰知竟然冒犯到張老令公，實乃無心之失。」咸宜公主為當日的事情辯解。
張瑜心裏回了一句，嘴
和圖書上卻道：「哪裡哪裡，公主能來寒舍，蓬蓽生輝，怎麼可能會驚擾到民女」。她表現出閨蜜的親昵態度，張瑜卻彷彿沒有感覺到，一如當日宴會上那般恭謹，不給咸宜公主更多表達親近的機會……當咸宜公主握住她縴手時，輕輕甩脫，腳下也往後退了一小步。
張瑜神色不冷不淡：「茶香、奶香兼而有之，卻沒了腥膻味，略微有些甜，今日有幸品嘗到……多謝公主饋贈。」
咸宜公主說著，瞪了旁邊提著食盒默不做聲的女官一眼，似在怪責對方未提醒她張瑜到來，旋即過去拉著張瑜的縴手，親切地道，「姐姐，我們入內說話可好？」
張瑜一退便覺得如此大為不妥，趕緊順勢躬身，做了個「請」的姿勢，表現得不卑不亢，但對咸宜公主來說，這態度顯得太過見外。
在張瑜看來，眼前兩樣飲品她以前都聞所未聞，如此神奇之物想來不應出自市井，多半是咸宜公主從宮裡帶來的好東西，為的是套她的話，可她萬萬沒想咸宜公主帶來的這兩樣東西居然另有出處。
「姐姐，這裡是文雅之所，妹妹本不該拿出吃食來，但這是妹妹的一片心意，妹妹剛去過楊道長的醉仙樓用膳，酒足飯飽，想著要來見姐姐，便讓他另外準備一份……姐姐可以品嘗一下，權當妹妹的一片心意。」咸宜公主熱切地說道。
「當然打攪到了！」
張瑜心思慧黠，隱約覺得，咸宜公主前來是試探張家的反應。
張瑜沉下心，接過杯子，又是小品一口，這次眉角自然舒展開，顯然酸梅湯的味道更合她的胃口。
咸宜公主抿嘴一笑，道：「若是宮裡之物，我有何好遮掩的，來的時候就想過告訴姐姐。其實這東西，是我從城裡一個叫醉仙樓的地方帶來的，老闆就是當日曾來過貴府的那位楊道長……嘻嘻，是不是很有意思？」
咸宜公主釋然笑道：「那就好，若是因為此唐突之舉而壞了姐姐心情，那就是妹妹的不是了。」
「姐姐也見過他，那晚宴會上我看出來他有意幫姐姐，讓李家小姐出了糗，而後拜訪張老令公時……未曾失禮吧？」
張瑜道：「不對啊，我怎麼聽說公主才學一向很好？」
張瑜面色略帶不解，望著咸宜公主，待對方將奶茶倒好后，蹙眉問道：「公主，請問這是何物？」
咸宜公主露出皓齒，明眸一笑：「怎麼樣？味道不錯吧？我每次去，都會點上一壺，慢慢品味……這裏面帶著桂花香，真不知是用何物調製……這種飲品用來夏日解暑再好不過，回頭我讓他寫出配方，如此宮裡也可調製。」
咸宜公主又要給張瑜倒酸梅湯，這次張瑜自行接過來，先給咸宜公主倒上一杯。
咸宜公主接過茶杯品了一口，笑道：「不錯，這茶水芬芳馥郁，飲之唇齒留香，確實是上等好茶。不過我這裏也有一種口味獨特的茶水，想請姐姐嘗嘗。」
即便武惠妃跟張九齡之間結怨，可畢竟張九齡是左相，武惠妃為了兒子能當上太子，也為將來能在朝中更有發言權，從未放棄過拉攏張九齡。
咸宜公主抬頭，不解地望向張瑜。
張瑜走上前重新跪坐下來，拿起筷子開httｐs://m•ｈｅtuｂook.ｃom•coｍ始夾菜。
張瑜又感受到咸宜公主的試探之意。
二人穿過月門和迴廊，到了當日楊雲前來拜訪張九齡時到過的宴客廳，裏面有丫鬟提前將香茗擺好，小方桌旁有個布滿棋子的棋盤，好像之前張瑜在此研究棋藝，匆忙之下竟未打亂棋局。
楊雲是武惠妃的人，明面上壽王和咸宜公主的幕僚，而楊雲拜訪張九齡更像是拜訪政敵，打聽一下會面細節有其必要。
「我來沒有驚擾到姐姐吧？」咸宜公主笑問。
說話間她直接坐下，隨即一伸手，「姐姐跟我同坐吧。」
咸宜公主也拾筷，道：「姐姐，我真是一片好心，本來我吃飽了，但既然跟姐姐同席，自當一同享用，姐姐千萬別見外才好。」
但咸宜公主好似沒那麼多心機，又讓女官把食盒裡的菜式拿出來擺到小方桌上。
咸宜公主好奇地問道。
桌上擺了六碟菜，其中四個炒菜，一個蒸菜，一個腌鹵，此外就是酸梅湯和奶茶，房間里瀰漫著飯菜的香氣，但張瑜臉色卻波瀾不驚。
說著，咸宜公主招呼女官過來，把食盒裡用瓦罐裝著的奶茶倒入一個空置的茶杯里，奶白色的液體，猶自升騰熱氣，空氣中開始瀰漫一股奶香氣。
察覺到咸宜公主面有慍色，張瑜也不敢太過生分，一時進退兩難。
「那嘗嘗酸湯吧。」
張瑜面色一沉，旋即發現自己失態，第一時間低下頭，態度比剛見到咸宜公主時還要恭謹。
「那就好，之前一直怕不合姐姐口味，平常人家的菜色都很清淡，而這些菜口味稍微有些重，比如這道麻婆豆腐，又比如這道紅燒肉，就怕姐姐和_圖_書平時用食清淡……來，姐姐再用酸湯。」
茶水沏好。
如此說來，咸宜公主有意無意提及楊雲，也就事出有因了。
「姐姐若不領這片心意的話，那是否意味著以後妹妹再也沒有必要登門造訪？」咸宜公主語氣不善。
武惠妃親自出面不可能，李瑁又不善於交際，讓咸宜公主直接去見張九齡更不合適，如此一來，咸宜公主來張府跟張九齡的孫女發展「姐妹情」就成了很好的溝通手段。
張瑜站在咸宜公主身後，神情自若，對答如流。
如此一來，問題就很大了。
咸宜公主認真倒著酸梅湯，口中道：「你我好姐妹，何必如此見外呢？我來能有什麼事？不過是想姐姐了，想登門親近一番。之前因宮宴作詩之事令我們之間產生誤會，聽說姐姐還專門去見過楊道長，並把他請到府上來，想來誤會已澄清……」
「姐姐覺得味道可好？」
二女同桌進食，席間氛圍融洽許多。
張瑜放下杯子，詫異地問道：「這不是宮中之物？」
「公主殿下請……」
張瑜走到席前，斂起襦裙，在坐墊上跪坐下來，隨即為咸宜公主斟茶，而咸宜公主一直笑盈盈望著她。
張瑜拿起筷子品嘗幾口，至於菜是什麼味道，已不是她所關心的。
她的一片好心，卻沒得到張瑜回應。
咸宜公主笑道：「母妃一向說，張老令公乃朝中股肱，家教甚嚴，教出來的子女也定當人中龍鳳，自打見到姐姐，妹妹就相信母妃所言不虛，以後我還想多跟張老令公學習。」
「來，嘗嘗吧。」
「嘻嘻，姐姐怎說如此見外話？妹妹只是擔心不要讓姐姐生出誤會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