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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萬大軍進了長安，但什麼是秋毫無范，他是真正見識過了。比起賀滄他們所屬的神策軍的軍紀而言，當真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上。在街上但凡看到三人以上的唐軍，必然是橫成排，豎成隊，絕對看不到軍容散亂的傢伙。

「不許去！」徐泫怒道：「我落難的時候，他們不但不看著親戚的份兒上拉一把，反而冷嘲熱諷，現在我爬出來了，就更用不著他們了。」

聽到這裏，徐泫不由怦然心動。

田氏嘆了一口氣，「那我就找兄長借一借看，他家裡，總是還有一點的。」

「右千牛衛，那他豈不是發達了？」徐泫兩眼一亮。右千牛衛，當年可是李澤在長安親手組建的，後來又隨著李澤的夫人柳如煙一路保護著皇帝殺到了武邑。那時候的右千牛衛，只要能活到現在的，當然是發達了。

「我們現在正在學習唐軍的軍規，厚厚的一本書。」賀滄苦笑道：「由此而及彼，像我們神策軍這樣的，接下來肯定是要被裁撤的，我的提前來尋個門路啊！」

屋內傳來的粥的香氣，賀滄起身告辭，在徐泫這裏找好了後路，他要趕著回去申請退役，可以看得出來，徐泫這裏的確差人，但來得晚了，只怕便沒有好位置了。接下來，像他這樣的人，肯定是不會少的。

「你們要被解散？」

拉開門，徐泫有些愕然地看著外頭穿著一身神策軍軍服的人。

徐泫一愕：「賀兄，你沒有搞錯吧？hetubook.com.com你在神策軍中為致果校尉，怎麼會屈尊來長安縣當一個小小的捕頭？」

賀滄搖了搖頭：「唐軍跟我們不太一樣。從他哪裡，我知道了一些消息，雖然說得很模糊，但我卻是聽出來了，我們的飯碗怕是保不住了。大概是看在當年的那點情份上，他暗示我要早做打算。」

「不太清楚。」賀滄道：「不過這些日子，我也看了唐軍，說句喪氣話，跟人家一比，我們的確是差得太遠，也難怪人家瞧不上我們。那些大官兒們，朝廷肯定會安排一個出路，我們這樣的，只怕就是領點兒遣散費打包回家了。」

禮下於人，必有所求。

徐泫冷笑著道：「現在我就去借，以前借不到，現在肯定能借得到。再說了，我聽衙門裡的人說了，隔幾天，馬上就會有第一批糧食入長安，到時候，每家每戶都可以憑戶籍買到的，只要捱過這兩天，自然就好了。」

田氏點了點頭。

「賀兄，坐。」請了賀滄坐下，徐賀單刀直入：「賀兄，不知有什麼事情能讓賀兄登門，不瞞你說，我身上還有縣尊布置的公務，不能在家裡久待，賀兄有話，不妨直說。」

「徐兄爽快。」賀滄笑道：「那我就直說了，賀兄原來是長安縣的副捕頭，剛剛聽說你陞官了，那是升成捕頭了？」

「賀兄，進來說話吧！」徐泫側身相讓，請賀滄進屋。作為一名捕快頭和-圖-書子，徐泫自然也是人精兒，知道賀滄必然是有事上門。否則兩人過往並沒有什麼交情，憑什麼就送珍貴的糧食過來？瞧瞧自己的大舅哥，在這個時刻，不就是自掃門前雪了嗎？

賀滄的所謂能弄到一些，自然是喝兵血。

徐泫有些不好意思地道：「當時光顧著歡喜了，那裡想得了這麼多？再說了，剛剛被重新啟用，我就找縣尊借糧食，這怎麼也開不了口啊！」

響鼓不用重捶，賀滄抱拳道：「徐兄儘管放心，要是能在你這裏謀個職位，我呢，以後就是一個盡職盡責的捕快，絕不敢有絲毫違規逾矩之處。唐人的規矩森嚴，我是知道的。」

「我當然知道，他被過去的仇家上門尋仇。」

「如此，那便多謝了！」賀滄大喜道：「回去之後我便向上面申請，我想現在這個狀況，上頭只怕巴不得我們這些人自謀出路。」

「經前在神策軍中時，有一個認識的同伴，不過多年以前，他被選召進了右千牛衛。」賀滄道。

「賀某接下來想在徐兄這裏謀個差事！」賀滄拱手道。

剛剛縣尊馮瑛不正是要他迅速地將捕快的班子重新組建起來嗎？這一段時間以來，自己手下的捕快星散，而陳久和他的手下，當年結怨太多，只怕這一次是過不了這一關了。縣衙里差人是肯定的。如果賀滄這樣的人加入進來，倒的確可以增加實力，他畢竟當了這麼多年的軍官了，有力氣，有武藝，對付和_圖_書小賊那的確是手拿把攥的。

賀滄點頭道：「我那個朋友跟其交情不錯，當時是愁眉不展，他就是進城去尋他們大將軍去說情的，聽他那口氣，那打人的軍官，不但要被一擼到底，大概率還要軍藉要不保！」

徐泫點了點頭。

說到這裏，他壓低聲音道：「陳久你知道嗎？」

「有了這個門路，賀兄還何必捨近求遠？」徐泫不解地道。

「恐怕是這樣的。」賀滄道：「昨天我們剛剛聽到消息，說是吳厚將軍被調到山東去任職了，這肯定是朝廷的第一步。」

「那是嫂子。」田氏低聲道：「再說了，現在拿著錢也是買不著糧食的，不去相借，還能如何？」

「那我等你回來。」

「熬點粥給孩子們壓一壓！」將米袋子遞給了田氏，「弄點茶水過來，我和賀兄有話說。」

徐泫倒抽了一口涼氣，這在他看來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在唐軍哪裡這麼嚴重？

本來癱坐在椅子上的田氏聽到兒子的聲音，倒是立即站了起來，走了幾步，突然又轉過身來，看著徐泫，「你就沒有帶點糧食回來嗎？別處沒有，衙門裡總是有的。」

徐泫點了點頭。

剛剛走到小院門口，外頭卻響起了咚咚的敲門聲。

說著話，徐泫便往外走。

大悲大喜之下，田氏已是軟得跟麵條一樣，竟然是連邁步也難了。徐泫扶著妻子，拖著娃娃，一步一挪地回到了家中，看到家裡的一桌一凳，眼淚竟是又不爭氣地htｔps://wwｗ•heｔuboｏｋ•ｃoｍ.cｏｍ流了下來。

「打人的軍官被抓起來了？」

「這，這怎麼好意思？你家糧食也沒多少吧？」徐泫不好意思地說著，手卻很實誠地伸了出去，接過了小口袋，糧食不多，大概兩三斤的樣子，但對於他們家來說，的確是急需之物。

「你們全軍有一萬多人呢，全都解散？」徐泫驚問道。

「我餓，爹爹」小兒子稚氣的聲音再度在耳邊響起。

徐泫頓時一驚。

「徐兄你也知道，我從十六歲就去當兵了，一干便是十幾年，除了當兵，竟是啥也不會幹。這一回要是真把我從軍隊之中開銷了，我也不知道做什麼好。總不能坐吃山空。聽說徐兄你升了職，便尋思著在你這裏來謀個差事。干別的不行，我只剩下一把子力氣了，抓抓盜匪小賊什麼的，那是不在話下。」

「這是如何說？」徐泫感興趣地問道。

徐泫點了點頭：「賀兄退下來后，如果沒處可去，自可來尋我，我們現在對於賀兄這樣有本事的人，還是很歡迎的。」

賀滄嘆道：「只怕這個致果校尉馬上就要當不成了。」

「先睡吧，沒事的。」徐泫笑著摸了摸妻子的頭，「你男人這輩子沒做過傷天害理的事情，老天爺有眼睛呢！」

「是發達了，現在是振武校尉。」賀滄低聲道。

「賀兄，你怎麼回來了？」

「那個人是唐軍的一名軍官。」賀滄道：「我碰到的那個朋友，就是要去營救這個軍官才意外碰上我的。那軍官揍了陳ｈtｔｐs://m.hｅｔｕｂｏoｋ•ｃoｍ.ｃｏm久之後，便被他們的監察逮走了。」

唐軍的規矩，這些天他也看到了。

不過這樣的兵頭兒，卻也是不好管的。

一家人就在大街之上喜極而泣。

徐泫頓時就明白了過來。

他有些躊躇地道：「賀兄，說實話這倒不算什麼大事，而且現在衙門裡頭也的確差人，但是現在不同過往，規矩可是變了，縣尊剛剛還跟我說過，接下來的每晚，我們都要去重新學習培訓學規矩呢！」

來人是同一個街坊的鄰居賀滄。與徐泫一樣，也是吃官飯的，在神策軍吳厚麾下，為致果校尉，不常回家，與徐泫也只不過是點頭之交而已。

送走了賀滄，徐泫匆匆地喝了一碗粥，看著還在舔碗的兩個兒子道：「晚上別等我了，我在衙門裡還有公務。恐怕會回來得很晚，晚飯，做頓乾的給孩兒們吃，以後，日子會好過起來的。」

「是不多！」賀滄坦然道：「不過我在軍中，多多少少還是有點門路，能弄到一些。」

而且他還看到過穿著黑制服的唐軍，聽說這些人，就是專門糾察唐軍軍紀的，一旦被他們抓到，輕則打板子，重則掉腦殼。

「我今天剛剛請了假回家來看看，聽到了你家的事情。」賀滄舉起了手中的一個小口袋：「聽說你家從昨天開始都沒冒過煙兒了，所以給你拿了一點兒糧食過來。」

看到這一小袋糧食，田氏紅腫的眼睛頓時笑咪成了一條縫，連連點頭，抱著米袋子便往後廚去，兩個孩子也緊緊地跟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