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走在廣州的大街之上，看著熙熙攘攘的人群中那些穿著打扮各異，操著各地方言的人，向真卻是目不斜視地徑直走向了自己在廣州城內的居所。

等到看完整封信，錢文西將信捲成一團，死死地握在手中：「守義，你不要胡來，如果真這樣干，就是自掘墳墓，自斷根本。」

不管什麼樣的考量，一旦牽涉到政治，那就小不了。

「這不是我考慮的問題，有人考慮過了！」錢守義微笑著道。

而江西，因為現在正與劉信達大打出手，又與北唐之前糾葛不清，只能暫緩前來，但錢文中卻也已經表態一定會親自抵達與諸人一齊會商。

錢守義不說話，只是看著錢文西，看得錢文西毛骨悚然，忽然打了幾個哆嗦，一下子伸手摁住了錢守義。

向真點了點頭：「跟了我幾十年，我總得讓你有個心理準備。」

「你想要幹什麼？」錢文西變色道。

「這個？」錢文西頓時也說不出話來了。

第三日，卻是傳出了驚人的消息，錢文中病了，而且病得不輕。據說是被錢守義給氣得，他這一倒下去，居然就無法理事了。所有事務，轉由錢文西代理。

如今的向真，在城內，僅有一個小小的院子，他的妻妾，如今便生活在哪裡，如果不是門口還站在士兵守衛，與尋常的人家，竟是沒有什麼兩樣了。

容管，桂管，福建，黔州都是節度使親至，益州梁王朱友貞雖然沒有來，但來的卻是朱友和*圖*書貞麾下第一人盛仲懷，效果卻也差不多。在益州，朱友貞現在只管軍事，其他所有事務，一概交與了盛仲懷。

錢守義搖了搖頭。

這裏頭怎麼看，都怎麼透著一股子詭異。

這一夜，禁閉錢守義的廂房黑咕隆冬，錢守義一直將自己沉浸在黑暗之中。

「守義，這一場敗伏雖然是你莽撞了一些，但說起來還是因為我們對唐軍了解不夠而導致的。你不要想得太多了。打仗嘛，總是勝勝敗敗，沒有什麼好稀奇的。只要不動有根本就行了。」錢文西安慰對方道。

「三叔，明天我們就要洪州了。」在身後，錢守義提醒道。

為了支援江西，向訓派出了向峻帶領一萬精銳離開了廣州，這使得廣州周邊不僅顯得有些空虛，氣象不足了。而成軍大半年來的向真新訓部隊，已經頗具氣象了，以北唐操典練出來的軍隊，還別說，比起舊軍隊來，打眼一看，的確是要強出太多，至少看上去是這樣。

「這個所謂的根本，正在把我們錢氏拉下深淵。」錢守義壓低了聲音吼道：「數十年前，我們錢氏有什麼？現在至少我們還有幾萬兵，還有江西半壁江山，趁著還有點子力氣，該修的修，該剪的剪，只要主幹還在，重新長出枝葉，再度繁茂也不是什麼難事。」

因為父子兩人的這一段插曲，本來已經準備從新余撤退的江西軍只能停頓了下來。錢文西與北唐軍隊達成了協議之和_圖_書後，再在新余維持如此多的部隊，已經沒有必要，大軍在外，每天的花費，也是不容小覷的，特別是隆冬將至，需要糜費的銀錢那就更多了。

而在另一側，錢文西臨時休息的偏房之中，燈火卻徹夜未息。

終於又算是熬過了一年，眼看著快到年終了，各地的節度使們送上的禮物，也正在絡驛不絕地向著這裏集中。不管怎麼說，這裏還住著一位名義上的大唐皇帝呢。

錢文西疑惑地看了侄子一眼，攤開了信紙，眼睛落在了厚厚的信件之上，只不過看了一半，錢文西已是臉色煞白，搖搖欲墜。

禮物是送的，有送給皇帝的，也有送給向訓的。

這些人都帶著大量的禮物，當然，也帶著大量的貨物。

而錢文西掌權之後，第一時間，就下令釋放了錢守義，然後任命錢守義為軍隊統帥，指揮全軍回撤，理由是自己不擅軍事。

在留下了一萬人屯住新余之後，剩下三萬大軍在錢文西，錢守義的帶領之下，緩緩退向洪州。當然，不少錢文中的親信將領也是心中驚疑不定，因為錢文中乘坐的車馬，四周圍滿了錢守義的親兵，其它任何人，都無法靠近。

聽不到侄子這麼一說，錢文西的神色頓時鄭重了起來。

錢文西的身子晃了晃。突然回過身來，道：「廣東向峻帶領一萬兵馬前來支援，馬上就要到洪州了，你考慮過這個嗎？」

他的土地，大宅子，商鋪，全都賣掉了，和*圖*書所有的錢，都被他砸在了他的軍隊之上，剛剛他走過的地方，至少有十幾處鋪面，酒樓都曾經是他的產業，如今卻已經改換了主人，其中一部分，還是他的兩個弟弟買去了。

向真是向訓特地招回來的。

錢守義沉默了片刻，從懷裡掏出了一封信，塞在了錢文西的手中。

「您也可以現在就去找父親揭發我！」錢守義冷冷地道：「不然，該做的事情，我還是會做的。當然，三叔，您也可以支持我，您在江西，一直主持著政務，在官紳民間的風評也一直很好，如果有您支持，這件事情，我們做起來就更加的容易。」

與過往相比，城內總算是又有了一些生氣，被潘沫堂炮擊之後的頹喪，終於又慢慢地回過了氣，有了一些大城的氣象了。

「您看看這封信。」

走過這些地方，向真甚至沒有向這些地方投去一眼，倒是他的幾個親衛，禁不住打量著這些依舊熱鬧的地方。

「不是為了這一仗。三叔，從劉信達到了九江到今天，我們江西觀察使丟了多少地方？失了多少百姓？造成了多少的損失？為什麼北唐軍隊一直在贏，偏偏我們卻一直在輸呢？」

既然是各方勢力齊聚，向訓當然要向眾人展示一下，雖然廣州朝廷這一年來諸事不順，大受打擊，但實力卻仍然是諸人之首。

錢守義嘿嘿的笑了起來：「三叔，我們現在就像是一個得了重病的人，要麼下死手挖了這病灶，置m.hetubook.com.com之死地而後生，當然，這樣，也許死得更快，但總算是還有那麼一點點機會。要麼就像眼前這樣，任由這病灶一點點的擴大，然後吞噬掉我們的全身，這一點不但我看得見，您也看得見。這樣下去，就徹底沒救了。您的學問最大最深，看問題想來比我更深遠，您好好地想一想吧我們該怎麼辦？」

「我要做一樁大事！」晚間，夫妻兩人相對而卒，向真道：「成了，我們或者還可以過上許久快活的日子，敗了，立馬就有傾覆之禍。」

與此同時，在嶺南，向真終於走出了蓮花山大營，回到了闊別半年之外的廣州城。

錢文西仰天長嘆不語。

貨物嘛，自然是要用來賣的。

「我回來了！」推開小院的門，向真臉上的陰霾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副快活的笑臉，大聲喊道。

錢文西搖頭道：「你父親不會同意這麼乾的。」

屋子裡，他的妻妾還有幾個未成年的孩子都是涌了出來，驚醒地看著這個大半年都沒有回過一趟家的男人。

「守義，你不要胡來。」

「如此一來，錢氏可就失了根本！」錢文西怒道。

三千騎兵，一萬步卒，在廣州城外紮下營盤，每日操練，倒也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年過四旬的妻子，聞言卻沒有絲毫的驚訝：「郎君要做什麼就去做吧，用不著跟妾身說這些。」

這對於疲蔽已久的廣州市場來說，倒也算是一支強心劑了。

放在以往，各地節度m.hｅｔｕｂｏｏｋ•ｃoｍ.coｍ使們自然是不會親自來到廣州的，但這一次卻不一樣了。北唐的咄咄逼人已經讓所有節度使們感到了迫在眉捷的危險，如何有效地化解彼此之間的爭議，商量出一個有效的辦法來抵擋李澤，是所有人都關心的問題，因此，盤踞一方的節度使們這一次基本上都是親自前來。

錢文西猛然站了起來，一甩袖子，離開了這間廂房。

「不改變，亡無日矣！」錢守義咬牙切齒地道：「南方聯盟，名義之上是聯盟，其實是各自為政，各人自掃門前雪，不管他人瓦上霜，沒有一個統籌的規劃，沒有一個統一的指揮，戰略之上不清晰，縱然各人都還有勁，可這勁兒，卻在朝四面八方散發，根本就沒有攥成一個拳頭，您說，如果不改變，我們的前途在哪裡？」

第二日，錢文中再度召見了錢守義，父子兩人爆發了激烈的爭吵，最後錢守義是被他老子提著刀子趕出房間的，如果不是外頭的侍衛阻攔，指不定錢守義真會挨他老子兩刀。

算上這些節度使，再加上更南邊的諸多原本的一些蕃屬國，土王，酋長之類的跑來上貢的人物，廣州倒是顯得突然熱鬧了起來。

既然不打仗了，自然是要撤軍，然後各部該去哪裡去哪裡。

錢守義冷笑起來：「三叔，一棵大樹長得太大了，時間太久了，有些根已經腐了，有些枝葉，不但不能為主幹提供養分，反而在源源不斷地吸取著主幹的營養，再不修剪，這棵大樹是要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