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一個急剎，車猛地停下，差點將突然衝出的尤好撞飛。她跌坐在地，手掌撐在地面上，掌心被細小的沙礫磨得生疼。

君誠實業大廈，黎市最醒目的地標建築之一，就坐落在護城河近側商圈最繁華之地。

男人一手插在西裝褲兜里，叼著根未點燃的煙，眉頭微皺，居高臨下慢悠悠走過來。

「我……我……」尤好動唇，躊躇許久說不出口，臉慢慢漲紅。一股難以言明的委屈湧上來，隨著臉上的紅熱直衝眼眶。

「怎麼回事？」

「哇」地一聲，積壓在心底的難過和酸楚一霎間被她哭了出來。

儘管她已經十八歲，成年了，但傳言「被包養」這種事，對她這樣一個即將迎來高考的女生來說，殺傷力不亞於炸彈。

領班大叔語氣稍好些，但也是不信：「你既然有電話，為什麼不直接打？」

然而聽她這一句扯上「孟先生」，不止回話的人，其餘幾位眼神中不知不覺也帶上了些許不耐和輕視。

助理愣了，場面一時滯住。

沒等她回答，對話框里好友甩來幾張截圖，消息發得飛快：

在司機的訓斥聲中，車庫出口亭子里的警衛當即要上前處理，副駕駛座上的人叫停，下車查看。

……

那邊擔憂問：「沒事吧？還順利嗎？見到人沒有？說清楚了沒有？」

大廈入口的保安們不時向她投來視線，五分鐘前尤好試圖進入大廈內，理所當然被攔住。

「我哪知道？我https://www.hetubook.com.com去，哭得這麼可憐，孟逢這畜生不是吧，連這麼小的姑娘都不放過？！」

在踏上公車前，最後看了幾眼好友發來的那幾張截圖，裏面說什麼的都有。

以至於最開始，荒唐感讓她懵然無措，連解釋都磕磕巴巴。

他們隊小劉在地下車庫巡邏，孟總助理正在跟司機說話，估計取了車一會兒就出來。

領班大叔皺眉：「你這麼急，到底有什麼事？」

「你幹什麼？你知不知道……」

高大身影由遠至近，來人正裝嚴謹，氣派優容，生人勿近的凜然從那雙清冽微戾的眼裡透出。那雙腿頎長無比，一身整潔西裝被穿出了幾分浪蕩公子的味道。

尤好等的公車從遠處開來，她扯扯校服衣擺，上車投幣。

寬敞大道上車流如龍，鳴笛聲一道接一道，機械冰冷，不含半點感情。只請了半天的假，尤好焦灼皺起眉，拿出小手機。

「你趕緊去吧，貼吧這些亂七八糟的我幫你處理。」

兩人正說著，後頭車上下來一個人。

怕嗎？尤好當然是怕的。

尤好的視線觸及他的身影，一頓，鼻尖霎時更酸了。

後座車窗緩緩降下，露出兩張看熱鬧的損友臉。

順利嗎？當然不順利，一點都不順利。

要她怎麼說？她真的說不出口。尤好覺得委屈，就因為一張照片，整個學校的人都在傳……說她被孟先生包養了！

尤好聲音低了幾和_圖_書分，卻仍舊執拗不改：「我找他真的有急事……」

孟總是什麼人？往常也不是沒往公司帶過女伴，鶯鶯燕燕，也有不少自己個兒找到公司來的。面前這個長相妖嬈的小姑娘，雖然年紀輕輕瞧著還是個學生，但這急切的姿態……不怪人往別處聯想。

「等一等——」

君誠實業大廈外有花壇，尤好在花壇邊找了個位置坐下。離大門不近，但也不算遠，可以清楚看到進出的人。

高聳直挺的建築像一塊巨大的石碑靜靜屹立在眼前，尤好昂著脖子看了半晌，忍不住低頭輕揉酸澀的后脖頸。

她急沖沖跑向地下停車場的出口，黃色的欄杆正好升起，一亮黑色的長款車開出，她顧不上許多，衝到車前攔路。

「阿好，你去了沒啊？已經出發了嗎？」

「我打了……可是不是他的……是，是那天他給我……」尤好急得敘述混亂，被這麼多人用狐疑的眼神打量，臉不由得發熱。

尤好小聲答：「……沒。」

尤好眼裡蓄著淚，來不及管自己坐在地上的姿態有多不雅，昂頭急道：「是我，我找孟先生有事，他在不在？孟先生在車上嗎，我，我真的找他有事！」

「你放心，誰敢到我面前亂嚼舌根子，我打爆他的狗頭！」

原本見這小姑娘長得白白凈凈，雖然漂亮得有些不像正經學生，但氣質乾淨，說話輕聲輕氣很是乖巧，保安隊的人態度尚算溫和。即使她在這糾纏和圖書不休，也沒有說什麼重話。

叮咚一聲，好友關切的詢問透過屏幕上的文字傳達而至。

尤好嘗試著又打了兩遍，仍舊無人接聽，咬咬牙鼓足勇氣，走上前和保安們溝通。

領班的保安大叔無奈：「小姑娘，我已經跟你說過了，沒有工作牌和預約是不能進去的！你快走吧！」

「你沒事吧？這麼久不吭聲，真的在害怕？」

尤好聞聲抬頭，不遠處，領班大叔睇她一眼，朝大廈左側扔去一個眼神：「孟總要離開公司了，車從地下停車場出來。」

不怪別人不放她進去，畢竟在這個月之前，她也從沒想過自己會跟什麼君誠實業的老闆扯上關係。電話打不通，說又說不出個所以然，換做她，她也不會相信。

尤好霎時眼睛一亮，「騰」地一下站起身，拔腿跑了兩步停下，回身跟領班大叔道謝：「謝謝！」

從太陽西落等到天邊乏起夜色，尤好坐在花壇邊寸步未離，眼睛緊緊盯著大廈入口。她沒吃飯，肚子開始咕嚕叫，周圍車來車往，偶爾出入的員工像看奇葩一樣看她。

尤好打下一行字，想回復又覺得不妥，一個字一個字刪除乾淨，正要編輯第二遍，好友久等不耐，已經彈來語音對話。

沒說是哪輛車，什麼車，扔給她這麼一句信息，已經是領班大叔對她最大的善意。能不能攔著，能不能和孟總說上話，全憑她自己的造化。

先前班主任找她談話，教導主任、甚至連副校hetubook.com.com長都來了，作為一名品學兼優的三好學生，她從沒像這樣因為負面的事情與學校領導們會面。

「要不你還是先起來吧？」助理想拉她，她擺手，試圖站起來，沒能成功。

時間一點一滴過去，太陽漸漸下落，尤好被薄陽烤得出了一層細汗，細膩雪白的臉頰上微微透著紅。

這一句話惹得一整個保安隊的人都看過來，就聽有人禁不住笑出聲：「孟總？那照你這麼說，你既然有他的電話，直接打給他不就完事了么？在這跟我們磨嘰什麼！」

「你聽聽你這聲兒，出息。」那邊吐槽一句，語氣又霎時緩和，寬慰道，「要不是我請不到假，不然我一定陪你。你別想那麼多，我等你回來。還有我呢。」

那邊很快問：「真的不用我陪你嗎？怕不怕？」

尤好痛得臉糾成一團，腳踝似乎崴著，一時用不上勁站起來，掌心還卡著沙子，面色越發白了。

……

等待最是難熬，下午放學的點過去，始終不見大門口有什麼「大人物」出入。

尤好回道：「嗯，正準備要出發。」

留給她的號碼根本打不通，不管打多少遍都只有女聲提示：「對不起，您撥打的用戶暫時無法接通，請稍後再撥。」

尤好站了幾秒，小聲說：「我知道了。」碎步走開前低聲道了句謝。

「嗶——嗶——」司機摁了兩下喇叭。

「你是……尤小姐？」助理強過人的記憶力令他在第二眼便認出了面前的人。

可和-圖-書是——

將下巴縮進脖領里，尤好垂下眼睫，掩飾那股低落。

尤好咬唇，滿臉失落，拇指微動，不忍讓好友擔心，頓了頓才摁下回復：「沒事。我晚上會回來，你上課吧。」

要哭不哭的樣子著實令人不忍，他們這個年紀，家裡的孩子差不多就跟她一樣大。領班大叔無奈道：「放你進去是絕對不可能的，如果你堅持要在這裏的等的話就站到主道旁邊去，不要擋著進出的路，不然我們也很難做。」

尤好嗯了聲。

「什麼情況？」

「我去，又開始了，這些人沒完了還！」

「喂——」

給她的其實不是孟先生的號碼，而是孟先生助理的，是他們自己說有事可以打這個助理的號碼聯繫。

「我真的有事，真的有很急的事要進去！」尤好微顫聲音像擰緊的麻繩，透出一股倔，「我，我有那個孟，孟先生的號碼，他說有事可以找他，我就是來找他的……」

「叔、叔叔——」她一緊張就容易結巴，無法抑制地流露出忐忑。

也對。

出發之前，尤好將和君誠實業有關的訊息看了一遍又一遍。略有些舊的手機握在掌中，屏幕光熄了，她又摁亮，唇角不知不覺抿出一道稍顯嚴肅的弧度。

尤好看向守衛嚴謹的大廈入口，沮喪侵襲而來，又想哭了。

尤好不得不給好友發消息：「我可能趕不回來了，晚上幫我請假。」

這兩天，被人小聲議論，被人私下戳著脊梁骨罵，被人用各種難聽的話揣測攻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