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儘管高三的學生們每天都在做卷子，大考小考一堆，老師一周前特地提醒說要認真準備的模擬考到來時，大家還是稍稍打起了精神。
玻璃櫃里都是鋼筆，第一排有一支和她在孟逢家用的那支很像。
「這有什麼難的！」連西西消了打趣的心思，說，「你們家那個老房子不是要給拆了嗎，搬遷應該有搬遷補償的吧？等拿到錢，你買一樣禮物送還給他不就是了！」
尤好考完后重新回想一遍，沒有出現糊塗丟分的情況，還算滿意。待和班上幾個成績領先的同學交談過，對自己出錯的地方大致有數，又揪心起來。
表叔表嬸的這個兒子，尤好只在視頻通話里見過幾面。表叔家條件也不太好，供表哥讀大學已經很吃力，畢業后表哥在外打拚，兩年多沒有回來過過春節，聽說很不輕鬆。
「阿姨，你們家……」尤好意識到了什麼，試探著問，「您知道，每家拿了多少搬遷補貼嗎？」
——黎助理真是會買東西！
「花花綠綠的，好看？」
如果在表哥回來前房子沒弄好，她就只能一直住在學校宿舍里。怕就怕一直沒弄好，上學時宿舍還能住，等到寒假，那她只能去街上吹冷風。
黎助理頓了兩秒，「不然我幫您收起來？」
「復古也是一種潮流……」
逛了兩個小時，天快黑的時候，尤好終於選好了回贈孟逢的禮物。他給她買了手機，她也不好小氣，選了一條價格不菲的領帶——當然，是對她們學生而言價格不菲。
「過時就過時，講的那麼好聽。」
孟逢眉一挑，斜他，「送你的么，用得著你收？」
「我聽說，小鈴村裡的住戶差不多全部搬到新房了。」
……
整個君誠實業似乎都抖了三抖。
閑談間，放在桌上的手機忽然響起，孟逢一看，是尤好的電話。
盒子一開，裏面是一條領ｈetｕbooｋ•ｃｏm•ｃom帶。
阿姨又說：「要不是那個什麼君誠搞開發，估計咱們一輩子都住不進市裡，現在的房價多貴啊！等不來政府開發，沒有辦法咯！你看現在有新房子住，還是在市裡，以前想也不敢想的！」
尤好給黎助理髮的簡訊中，並未提表叔家的種種原因，只問自己什麼時候可以搬家。發完后她忐忑地等，宿舍里只她一個人，屋裡靜得發慌。
鄰居阿姨滿臉喜意，許久不見，非拉著她聊天。都是小鈴村的人，說著說著自然說到了搬遷的事兒上。
尤好趕回商場去跟連西西會和，要進大門的時候，忽然被人喊住。她停下一看，是以前住在她爺爺家隔壁的鄰居。
「搬遷補貼？那倒是不多！」
……
逛了半天，挑的東西尤好總覺得不滿意，連西西正要吐槽，就見尤好目光被某處吸引，朝著專櫃走了過去。
然而飯桌對面的表叔表嬸表情比她還糾結，一餐吃完，尤好幫表嬸洗碗，在洗手池前表嬸終於開口：「好好啊，上次那個拆房子的事，現在辦的怎麼樣了？」
「……」尤好傻眼了。鄰居阿姨家的面積，和她爺爺留下的老房子是一樣的。黎助理給她的卡，前不久她還摸過呢，人……人家都是出錢，她還倒掙了錢？！
……
輪到尤好愣住。
不給連西西發作的時間，尤好先拋難題給她：「欠了人家這樣一個人情，你說，我該怎麼辦？」她的目光落到被連西西把玩的手機上，很是頭疼。
鄰居阿姨兀自說著。
尤好乖巧附和，「嗯。合坂路那邊的地段真的很好。」
尤好整理著思緒，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尤好一邊感慨，謝過櫃員，拉著連西西走開。
「你表哥昨天打電話回來，說是要回來了，他不是交了個女朋友嗎，到時候可能也會來家裡看看。咱m.hetubook.com.com家就兩間卧室，你表哥他也大了，讓他睡客廳，再被人家姑娘看到不大好……搬遷那邊要是弄好了，我幫你收拾一下，你也能住新房子……」
黎助理：「……」
「……」黎助理無言。忽然之間，不是很想再跟老闆說話。
「是嗎？」尤好愣愣看著表嬸，不知她突然說這個是為何。表嬸被她看著，在圍裙上擦了擦手，有幾分不自在。
孟逢要氣炸了！
這麼貴，尤好暗暗咋舌。孟逢那支和這支很像，比這支還漂亮點呢，可人家那支是黎助理買的便宜貨。
「對。那就不欠他了。」連西西點頭，「禮尚往來嘛！」
周日下午不用上課，尤好照例回表叔家吃飯，心裏有事，眉頭時蹙時不蹙。
「款式還是不錯的……」
尤好剛鬆了口氣，就聽阿姨說：「像我們家面積夠，裝修包在裏面了，直接給了精裝房，三室兩廳，非常好的了。那個周阿姨家你記得吧？他們面積不夠，自己貼了三萬塊，才夠裝修費。」
相比之下，連西西就輕鬆得多，嫌她大驚小怪，「眉頭皺那麼緊幹什麼，又不是真的高考，這些卷子哪張不是有名目的，不是說和去年的會考題很像，就是說和前年的高考題題干差不多……你聽聽就得了！」
尤好聽著，乖巧地笑，其餘的話沒有多說。
「要道謝的話還是跟我們孟總說吧。」黎助理笑道，「我只是做好我分內的工作，該謝的是孟總。」
沒等到黎助理的簡訊，過了將近一個小時候，他直接打來電話。
黎助理輕咳，「其實還好吧，這個花色挺好看的……」
尤好停筆，在連西西越來越玩味的眼神中，解釋的話一句比一句磕絆。
黎助理做事乾脆，不喜歡拖泥帶水，半個小時后就將卡送到尤好手上。
得知尤好最後還是簽了合同，鄰居阿姨連連www.hetubook.com.com點頭，「對的對的，這樣才對嘛！你想想啊，咱們那離市裡多遠，我家囡囡啊和你們幾個小孩子，上學都老費勁了！」
「請問這個多少錢？」半晌她站直，指著那支鋼筆問櫃員。
「表、表哥要回來了？」尤好花了好幾秒才理解這個意思，她住在這不太方便。
自從聽了連西西的話以後，尤好開始琢磨起搬遷的事來。她是個學生，平時忙著上課寫作業，學校宿舍和表叔家住的好好的，沒有急切的住房需求，幾乎都要忘了這事兒。
尤好說完就跑走，黎助理站在原地，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他買什麼東西了？什麼鋼筆？
「——你再說一遍？送我的就是我的，你還敢要回去？！」
尤好捏著卡道：「謝謝您，黎助理……」
她做了個咋舌的表情，「又好看又實惠的東西好難找啊……下次有空請您教教我！」
等鈴聲響了十幾秒，他才接起：「喂？」
「不能的。」尤好板著臉，在練習冊上圈出一道道類似的題目，「習慣性放鬆的話，真正該嚴謹的時候就嚴謹不起來了。」
平時逛街都是連西西買東西拉著尤好作陪，這次難得反過來是她陪著尤好買東西，連西西熱情十足，拿出了要掃蕩商場的氣勢。
房子的照片她在見黎助理之前就在手機上看見了，三房一廳，裝修精雅又溫馨。尤好一時有些恍如夢中，還是很想說那句話——她長這麼大，沒住過那麼好的房子——除了孟逢的公寓。
「尤小姐，房子的事我正好要跟你說。位置在合坂路春盛花園，手續我這邊辦齊了，只等下周你簽個字就行，找空我可以先帶你去看看。房子是裝修好的，直接就能入住，照片我等會傳給你。」
黎助理道：「孟總，尤小姐已經走了，她托我把這個轉交給您。說是謝謝您送她的手機。」
……
尤好俯
和-圖-書身看得入迷，就快鑽進櫃里去。她話音一落，鄰居阿姨卻愣了，「哪？合坂路？好好你說什麼呢！雖然分配的幾個小區都是在江安區，但是離合坂路還是有段距離的，那邊的房子多貴呀，價格翻了一倍呢！」
「啊？」尤好不妨被問及，一愣。
「孟先生。」那頭是尤好輕輕細細的聲音，她問，「我讓黎助理轉交給您的……禮物，您收到了么？」
「哪來的？」
尤好思忖，「禮物？」
尤好的爺爺走時留了一筆錢，不多，勉強夠她念書的開銷。雖說她在表叔表嬸這，沒有花過他們的錢，但住了這麼久，他們也沒有收過她一分房租，不曾虧待過她。
孟逢輕哼：「一有錢就亂花。現在的學生，輕浮！」下一秒，他往後一靠，「打開看看，什麼東西？」
他還沒嫌她挑的禮物難看，他都大發慈悲收下了，她竟然敢往回要？！
「另外，你現在在學校嗎？搬遷補償款大概有三十萬，我等會把卡給你送過來。」
「反正啊也是咱們運氣好。要不是那個公司來搞什麼開發，連只蒼蠅都不往我們那飛，理都沒人理的小破地方，哪年哪月才能搬進市裡也不知道……當時登記簽合同的時候，家家戶戶都搶著去，大家搶都搶不及，你還梗著脖子不肯，你都不知道，我們當時替你急的咧……」
尤好又一次來到君誠實業大廈門口，這一次沒有人阻攔她。黎助理提前接到她的電話，來一樓接她。
孟逢瞧了眼，皺眉嘖聲，「她什麼審美？」
「收到了。」孟逢一臉矜持，好似很不在意，正要給出「勉勉強強」的點評，尤好忽地問：「您能不能，把那個禮物還給我？」
表嬸一聽，心裏緊壓的大石塊挪開，口吻輕鬆了許多，「是這樣嗎？那就好那就好。」一邊將碗排列好，她臉上有了點笑意，「到時候吃飯呢還是來嬸嬸這吃，https://m.hetubook.com.com有什麼不方便的，你打個電話給我，我幫你把家裡收拾好……」
去年春節視頻通話的時候，表哥還單獨和她說了幾句話，謝謝她給他父母作陪。
事情好像是黎助理在辦，尤好不知怎麼起頭說這件事才能顯得比較自然。
開完會，黎助理拿著一個長盒進來，孟逢微微掀起眼皮一角，十分自矜地等著他開口。
黎助理走後，尤好捧著手機，躊躇半天，終於還是給孟逢發了微信消息。指尖無意識點著手機屏幕，她出神想了會兒，當即給連西西打去電話。
她卻擺手說不上去，「您不是說孟先生在開會么？我就不去打擾他了，也沒什麼事，您幫我把東西轉交給他就好。」
連西西說不動她，乾脆不勸，坐在她旁邊兩手撐在桌上，等她圈完題目一塊去吃飯。看著看著，眼神注意到她桌肚裏的手機。連西西拿出來一看，分明不是尤好常用的那個。
尤好聽得一愣一愣，她只是問問，沒成想事情順利得出乎意料。
好不容易出來一次，尤好去送東西，連西西在商場等她回來，打算吃完飯再返校。
尤好原本就只在周末回來住，但現在周末也不能回來了。她不想讓表叔表嬸為難，忙說：「應、應該快了！搬遷那邊估計很快就好了，合同簽的比較晚，比人家慢，所以搬的比人家晚。」
黎助理原本微垂著頭耐心等孟逢打完電話，感覺氣氛不對，偷偷一瞄，就見辦公桌后的自家老闆面上微滯，三秒之後，眉頭半豎開始發脾氣：
黎助理點頭應下。尤好和他閑話幾句就要離開，走了兩步忽然又轉身回來，看著他極認真地誇讚：「對了！黎助理您真的很會買東西，您送孟總那支鋼筆真好看，我今天在商場看到差不多的，可是要賣五千多呢！」
……
櫃員噙著職業笑容，說：「您好小姐，這一款是限量的，售價5800。」
「去年的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