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姜蜜頓了下，說：「……我還讓她把借你的錢還回來。」
他親眼見過她為了孟行言養的那隻巴頓怎樣難過，也親耳聽過她因為小時候的經歷怎樣自責，這麼多年一直不敢養寵物，但他也知道，她心裏還是喜歡的。
他發來語音自我打趣：「你以為是茂雙那些高層？嗨，別說同桌吃飯，咱們跟人家連面都見不上。」
姜蜜也不知道自己哪句話不對刺|激到了他，把他心裏那個半大男孩激出來了。按說他不放在眼裡的東西多了，就說聶方，正眼也不瞧一下，怎麼到齊珈言這就這麼介意？
前後打臉的回答只換來她一聲冷哼。
然而沒辦法，哄還是要哄。
見他不吭聲，她默默在心裏嘆了口氣，往前一步，貼進他懷裡。環抱住他的腰身，抬頭問：「我給你洗水果吃？」
所以說，這醋吃得根本莫名其妙不是？
姜蜜從籠子里把貓抱出來放在腿上，貓很溫順地任她一下一下摸著。
當時在公路上遇到齊珈言，她對他的搭訕嗤之以鼻，結果沒想到在酒會上又碰到了。大概就是那個時候，他和他朋友無聊拿她打賭，過來和她『相認』。
這個男人吶，成熟又幼稚。
和邵廷一起站在台階上大門邊的姜蜜看清，愣了愣。
去店裡取的時候店員還說『這小傢伙脾氣有點大，剛開始接觸的時候稍微注意一點』，簡直就是開玩笑——陸合默默吐槽。
但又覺得不是很放心。
姜蜜動了動唇，說：「店裡寵物已經很多了，我不方便養……」
不是她記錯，經過N城茂雙辦公樓前的次數不多，但看到的『聶』是真真切切的『聶』，沒有錯。
陸合抽紙巾擦淌到身上的水，被邵廷冷沉沉的眼神掃了一遍，忙不迭坐好假裝什麼都沒聽到。
「我說的話滿難聽的，把李薇儀氣到了。」
耍脾氣可以，糟蹋糧食就過分了！
八字相衝，避還是不避？
傍晚，彩霞塗滿天幕畫布，在天邊灼灼燃燒起來，將穹雲燒得通紅。
視線一移，就見邵廷同姜蜜一樣，淡淡噙著笑，注意力集中在貓身上，兩人時不時對視一笑，彷彿一家三口，氣氛溫馨得讓人起雞皮疙瘩。
行行行，人家小兩口的情趣，他個『外人』沒有插嘴的餘地，閉嘴閉嘴。白無垢就白無垢，哪怕叫『一坨大便』wｗｗ.ｈｅｔｕboｏk.ｃoｍ•ｃｏm，也輪不到他說什麼。
「貓我送來了，我和那台車就先走不在這礙你的眼。有事電話聯繫。」
陸合端起杯子剛喝水，一個嗆到猛地咳嗽起來。
陸合走上台階，遞給邵廷。姜蜜微怔看著，直到邵廷將籠子遞近了些讓她看，她仍有些反應不過來。
——偏偏幼稚得那麼可愛。
姜蜜站在他旁邊，暗暗咂舌。雖說這車是聶方送來的，但他們這些人，隨隨便便一兩百萬買車玩是常事，還不一定開，一個賽一個的騷包。邵廷看著淡定，其實沒比陸合好到哪裡去，停在車庫裡的那些車她都看見了，他倆騷得半斤八兩，旗鼓相當。
扔了紙巾，抬眸見他拿出手機。
姜蜜看他，愣愣眨眼。
姜蜜和邵廷坐一邊，陸合自然是在對面，主客之別霎時間顯出來。
「就知道你滿腦子都是亂七八糟的污穢思想！沒正經！」
「送給你的。」邵廷說，「貓的體型不如狗，但也很可愛。」
「嗯。還錢，應該還。」邵廷單手摟住她，「你說什麼就是什麼。」
二人世界才過了沒一會兒，電燈泡就來了。陸合一路把車開進院子里，鳴喇叭把邵廷和姜蜜引出來才下車，站在車旁特別騷包。
姜蜜見這招不管用，略一思忖，微微踮腳，蹭到他脖頸邊低聲道：「不然我們上樓？」
見他佯怒的模樣果真動搖撐不住，眼神不禁往下瞟來瞧她，姜蜜眯眼，猛地鬆開抱著他的手，狠狠踩了他一腳。
……完了，這個聶，果然是那個聶。
鐵籠被放在茶几上，籠里的小傢伙一點都不怕生，乖巧蹲著，抬頭和姜蜜對視。
小劉是他的秘書。
——後天跟著一起去參加飯局？
「幹什麼？」
邵廷沉著臉不理她，不知道聽進去沒聽進去她的話，不過可喜的是，沒再擰著勁強行繼續往垃圾桶里扔水果。
然而愜意只持續了短短半分鐘，還沒付諸行動，手機響了。
「這個顏色襯不襯我？雖然不算頂好，勉強開開還不錯。」
「等會把車弄走。」邵廷終於開口，語氣不大耐煩，「停在我這礙眼。」
姜蜜看起來真像這裏的主人，她和邵廷融洽的就像相處了很久的一對夫妻，一家人。
真好。
怎麼說都不應該，不是她妄自菲薄，但這等級差m.hｅtuｂｏok.com.ｃom的實在有點多。
輸入『茂雙集團』，跳出來的百科資料里有一張大大的總部圖片——大樓正中，真的嵌著一個『聶』字。
有什麼了不起，誰不會談戀愛似的，他也要給向萱打電話！
管齊珈言打什麼賭，不能追就是不能追。
「漂亮嗎？」
「齊珈言幫我拿調料的時候正好李薇儀看到了，她還跟著我到挑肉的地方，說了很多廢話。我聽著不舒服就嗆回去了。」
姜蜜稍稍放了心。這應該不會和聶方扯上關係？畢竟太子爺『日理萬機』，哪能什麼都由他親自打理？
星月初盈的傍晚，她愛的人圍上圍裙，洗凈雙手為她烹煮羹湯。
整個家裡的傭人，包括寧叔，都回了側邊屬於他們起居的那一棟。住宅里只有他們兩人，和一貓一狗。
「打個電話。」
邵廷自然由著她，「你決定。」
邵廷吃了口手裡顏色奇怪的果子，問她：「他在超市裡和你說什麼了？」後半句忍了忍識相沒說出來——你還笑得那麼開心。
停了一下，姜蜜忽地想到李薇儀的事。
邵廷看出她所想，挑眉，「他自己要跟活寶為伍，受再多氣也是活該。」
姜蜜無言，好半晌后還是不知道該說什麼，忽地撲進他懷裡，頭在他胸膛處埋得緊緊的。
「……」邵廷微怔，幾秒后，彎唇笑起來，「你呀。」
上樓幹什麼？當然是干有趣的事。
「第二，讓她不要再拿陌生號碼給我發消息，別再試圖聯繫我。」
聶方的聶。
姜蜜愣愣眨眼，「這樣，聶方應該會生氣的吧……」
站在門外不好說話，三個人進裏面，在客廳沙發上落座。
姜蜜因他的反應不好意思地抬手別了別臉頰邊頭髮。
是只公貓。邵廷選的，陸合去取的，而姜蜜本來就是行家，小傢伙的性別不是秘密。
沒多久，又發來合作方的資料，點開一看，姜蜜頓了好半晌，立刻打開網頁搜索。
陸合暗暗感慨了幾秒，就聽姜蜜問邵廷，「給它起什麼名字好？」
姜蜜一手揉著亞歷山大，一手揉著白無垢，縮著脖子傻不愣登嘿嘿笑起來。
垂眸和籠子里的黑貓對視，一剎像是有很多話想說，喉嚨又似是微微哽住，說不出隻言片語。
陸合提著的籠子里，是一隻小巧美貌的黑貓。
她還以為姨和_圖_書夫說要她學公司的事只是要她看看傳來的文件和資料，先了解了解，沒那麼快要她嘗試別的……這一下來的讓她有點措手不及。
她趕緊給常德順發消息。
陸合無奈。邵廷真是，一點不順眼都受不了，聶方惹他不高興了，哪怕送來的車是賠禮道謝的禮物，然而管它多少錢頂配不頂配，他就是嫌佔地方，還嫌髒了他的空氣。
——人果然不能太作。
他道：「什麼事都要拿來打賭的人有多無聊？精神貧乏程度可見一斑。」
姜蜜窩在沙發最右邊的角落，邵廷挨著坐過去，伸手拉她，她不肯配合，角力幾下才把她拉進懷裡。
良久，她伸手接過籠子，將方形小鐵籠和籠里的小傢伙抱在懷裡。
普通，而又特別。
姜蜜抿了抿唇瓣，鬆開，幾秒后又抿上。
他們高興就好。
「我和他只是在超市遇到而已。」面對這麼個莫名變成大醋缸的人，姜蜜不得不重複一遍。
掛斷，握著手機愣了好一會兒。
「就是說追我的事，他說是因為和他朋友打賭，覺得很沒品就想跟我道個歉。」姜蜜攤手，「除了這些就沒有了，我挑了水果馬上就回來了。」
「道什麼歉？」正暗暗琢磨不知能不能把調料也找機會扔了的邵廷聽到後半句，頓了下問。
是姨夫常德順的電話。
家裡有一隻亞歷山大，索性買只貓回來，可以陪她，也可以陪亞歷山大做伴。
說罷拉開後座車門，從裏面拎出一個籠子。
她懶得跟他犯傻，轉身快步走回客廳。
「氣到就氣到，你連我都敢嗆，更何況她。」邵廷看了她一眼，「你沒吃虧就好。」
「打賭？」邵廷皺了下眉頭，默了幾秒說，「以後少和他來往。」
邵廷聽她小嘴嘚啵嘚啵不滿，一點不覺得反感，反而覺得這牙尖嘴利的樣子可愛極了。
邵廷點頭，「哦。」
下一秒，裏面傳來他回答的聲音。
他說好。
正好手裡的果子吃完，扔進垃圾桶里。姜蜜從茶几上抽了張紙幫他擦手指，細細緻致每一處都擦乾淨。
真的搞不懂他的想法。
「你沒有別的想說的？」姜蜜覺得他的反應太平淡了一點。
「晚上我讓小劉把資料傳給你，你先看看做做功課。」
邵廷對姜蜜起的名字很滿意，連想都沒想就點頭，「就叫這個。和*圖*書」
接通后話沒說上幾句，她又是噎又是頓，一通電話全是姨夫在說。
暖洋洋的感覺漾滿全身，姜蜜莫名想仰頭躺在地上，什麼都不做，就那麼躺著。
「姨夫，咱們家怎麼會和茂雙有合作？」
萬一真的出什麼問題搞砸了怎麼對得起姨夫？學習的機會以後還有很多，沒必要揪著這一個……
打賭也不能追。
姜蜜知道他問的是齊珈言，斂了臉色道：「沒說什麼，我買調料的時候遇上了他，不小心碰倒貨架上的東西他就幫我撿了一下。然後買水果的時候又遇上，他跟我道了個歉。」
不管怎麼，她就是覺得，她大概和聶這個字以及與聶方有關的一切合不來。
邵廷皺了下眉，前一秒因她的擁抱剛要有軟化跡象的臉色再度繃緊。
她滯頓點了點頭，「這貓……」
「你買的我都吃。」
萬家燈火漸次亮起，他們也成了其中一盞。
轉著車鑰匙揮手，邵廷那個沒人性的，只抬頭看了他一眼，嗯了聲就算完事，然後便低頭繼續和姜蜜逗貓，態度敷衍得令人髮指。
姜蜜撇了撇嘴，「欠債還錢天經地義啊，她自己說她借了會還的，總不能因為她哭了就不用還吧？她掉的是眼淚又不是金豆子，眼淚要是那麼值錢的話那些欠債的人還頭疼什麼，各個都坐著哭不就好了。」
不等那頭回答，幾乎是話一說完的剎那，邵廷就掛了電話。
只是那天她身邊有邵廷在，沒能得逞，後來也持續失敗。
李薇儀借錢那天，正好是姜蜜來和他道謝的時候，他下廚煮了面和她一起吃，李薇儀一直打電話來吵得他心情不好，拉黑之後竟然還追上門來了。她的電話和簡訊都被攔截，到不了他手機上，所以這次搞了個陌生號碼。
「第三，上次她哭到我面前借走的錢，記得還。我錢是不少，但不是誰都施捨。」
邵廷知道她臉上的悵然猶豫緣由為何，笑了下說，「沒事，養在我這裏，你想它了就來看，平時可以和亞歷山大待在一起，他們倆剛好做伴，不會孤單。」
姜蜜扯了下他的袖子，「坐下慢慢說行不行？」
——總感覺他不應該在這裏，最次也應該滾到裏面去和亞歷山大做伴。
陸合狠狠在心裏踢翻這盆狗糧，大步走出去。
裊裊香氣從廚房蔓延飄到客廳，姜蜜跪坐在和圖書地板上，逗著亞歷山大和白無垢。聞到水煮魚的香味，忍不住探頭朝廚房揚聲：「我喜歡吃麻麻的味道，花椒！花椒記得多放一點！」
不多時，常德順回道：「是茂雙子公司下的一個小公司，掛的總公司的名。」
姜蜜瞥了眼邵廷。還好有他。
他頓了一下，眼神微動。
如此行徑，怕是就是想讓邵廷看看他女朋友是個什麼『德行』，壓根沒想過遮掩。
「車我收到了，找你有別的事。」說話間他輕輕蹙了下眉，接著道：「一，轉告李薇儀，不要再騷擾我女朋友，偷|拍的事有一次就罷，最好不要有第二次，否則她知道下場。」
「還要說什麼？」
姜蜜斜眼瞥他，「你不是不吃嗎？」
手機震了震，姨夫發來微信消息。
「聶方？我，邵廷。」他第一句直接點名道姓，省了她猜的功夫。
「好好，車我絕對不會給你留下，行了吧？」應完，陸合想起來這的正事，說，「哦對，你讓我帶的東西我帶來了。」
「就叫……」她打量了一會兒，「白無垢？」
邵廷沒理會他的擠眉弄眼，淡淡掃了一眼，關愛傻缺一般的目光，懶得答話。
剛剛還硬氣的邵廷這下反過來跟在後面追她，走之前順手從餐桌上的塑料袋裡拿了個水果。
最好是不要來往。
沒錯，美貌。長相，瞳色，毛色，在英國短毛貓里，稱得上是一頂一的大美人。
黑不溜秋的，白？無垢？
姜蜜不知道他打給誰，噤聲沒說話。
待不下去了，想也知道晚飯沒他的份，陸合抖了抖一身雞皮疙瘩趕緊起身，自覺告辭。
偌大的別墅里寂靜無聲，只有姜蜜趿著棉拖踩在柔軟地毯上逗著貓狗的聲音，和廚房裡傳來的做菜聲響交織在一起。
這回姜蜜沒有反駁邵廷。他說得挺有道理的，再者她和齊珈言沒有多餘關係，需要聯繫的理由不存在，以後自然是不來往。
陸合覺得牙都快被酸倒了，無形中像是有兩隻大手，一隻用力掰開他的嘴，另一隻狠狠攥著一把狗糧兇狠往他嘴裏塞，一邊塞還一邊嘲諷：吃屎吧，你這隻單身狗！
頁面往下拉，快速掃完詳細資料，姜蜜的一顆心登時涼了一半。
姜蜜掃了眼垃圾桶里那一個個她精心挑選的水果，個頭碩大，體型圓潤，一看就水嫩嫩甜滋滋，心疼得直想一一撿起來塞進他嘴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