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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多情

作者:雲拿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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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第十五章

半道下雨,程隱想起她沒帶傘,還是追了出去。
晚上八點,黑漆漆天空淅瀝砸下雨點,平靜了一整天的秦皎站在雨里,全身被雨打得濕透。
她說。
有人住高樓,有人在深溝。
理不清,剪不斷。
舒窈稍稍尷尬,過後回答說:「我朋友來家裡玩的時候聽到我和我哥在書房說話。」
程隱哪是好拿捏的性子,氣到顫顫握緊雙拳,不甘反擊,說:「我父母不詳,我是野種,你們媽出軌,又能確定自己不是野種?!」
「事情已經發生了,多餘的情緒對誰都沒有好處,重要的是如何解決這件事。」
第二天去找舒哲,找不到人。
爭執間,瓷片劃過舒窈的臉,在她臉頰上劃出一道血痕。
和手忙腳亂的店員相比,程隱顯得無比平靜。
她不讓程隱跟。
程隱在樓梯上靜靜看了很久,雨傘最終沒有送出去。
忽有種時光倒流的錯覺。
沈胥是不太贊成自己太太和她來往的,奈何兩人在婚前就是閨中密友,沈胥和舒定彬情同手足,她們的情分同樣不差。
自那起,沈晏清沒了媽,舒哲和舒窈也失去母親。
他們兄妹厭惡她,為什麼不只是針對她?
舒哲為什麼不強她?
他悶了很久才吐出幾個字,說:「挺好的。」
臟。
——己所不欲。
有時是摺紙,有時是抄的詩,有時是手工做的小玩意兒……他被動收下,零零散散不知放到了哪兒,時間一長便弄丟找不見了。
話音落了,眾目睽睽之下,舒哲扇了程隱一個巴掌。
過去的舊事,都已過去了很久。
程隱固然不該提及舒家私事,舒哲更不該先以此羞辱傷人。
這世上其實沒有什麼公平,程隱很小就知道。
癱在床上的秦父只有呼和_圖_書吸,秦母坐在床邊,一待就是許久,靜靜揩淚一聲不吭。
但他也覺得,既覺痛苦,就不應該在別人身上施以同樣的痛苦。
起於亂麻,結束還是一團亂麻。
他們關係好,十幾年的交情,多年感情延續到下一輩,沈承國的二兒子沈胥——即沈晏清的父親——和舒老爺子的獨子舒定彬亦是自小親近。
除此之外不知該如何反應。
舒窈反應過來劇烈反抗。
救護車趕到之前,她對舒窈說的最後一句話是——
而她被逼得和舒哲一樣臟。
程隱氣得渾身發抖,安撫秦皎后衝去找舒哲算賬。
那天他們差點又動手,如果不是秦皎情緒不穩需要她陪,大概當時舒哲和她各自都會去了半條命。
他們高高在上的面孔,了不起的姿態,不可一世之下,是腥臭逼人的骨和肉。
她一動不動,在雨里無聲大哭。
費力挪開距離放下他,再度返回救他母親。
借口身體不適在家養了一段時間,好不容易心情平復,重新回到學校。
可無論是住高樓光芒萬丈的人,還是深溝里滿身銅銹的人,苦痛煎熬都是一樣的。
和舒哲認識那麼多年,動過手的次數不多,那回便是一次。
沈晏清和舒哲就是從那時開始親近,後來更是好到幾乎形影不離。
在聽到那三個字的瞬間,理智神經徹底崩斷。
秦皎遭受的這些,還不如舒窈的兩滴眼淚重要。
不後悔。
凄厲的慘叫引來店員。
他們打了一架,冷戰到幾乎絕交。
找朗察寧一探究竟,變成了和舒哲的針鋒相對。
下身撕裂,心理和生理雙重侮辱。
十多歲的時候,舒窈跟她父親去了別的城市,留下舒哲在舒老爺子身邊,舒窈一年寒和_圖_書暑假各回來一次,出落得越來越水靈。
有一次,舒窈抄了一首雪萊的英文詩——《愛的哲學》,送給他。
不知打哪起了風言風語,秦皎被強的事,傳出來數個版本,像把燙了酒的刀,狠狠在她心上又剜了一道。
——她舒窈傷口流的血,並不比秦皎高貴。
沈晏清只得盡量少讓他們三人碰面。
夫妻倆家世相當,即使問題根源出在妻子行為不檢,舒定彬和舒家依舊無法拿婚內出軌的她怎麼樣。在好長一段時間的爭執吵鬧后,兩人達成一致意願,決定結束這段婚姻。
沈家和舒家的交情,最早要從兩家老爺子那輩開始算起。
舒太太到死還是舒太太。
秦父被親戚鄰里幫忙從醫院挪回家照料的那天,下了一場大雨。
秦皎手腳伶俐料理家務,沒有半點異狀的模樣,還有心思下樓買缺了的調味料。
程隱看著面前那張憎惡的臉,狠狠瞪著他,直瞪得眼裡都要滲出血來。
程隱全程陪著。
傍晚回程,沈母開車,沈晏清坐後座,舒太太居副駕駛座陪著談天。
『不過是』。
親戚鄰里走後,一切歸於寂靜。
後面的話程隱沒有聽完。
舒哲在無人包廂的洗手間強了秦皎。
他聽說舒窈等了他很久,一整晚悶悶不樂,失落無比。
沿著樓梯一階階下去,就見拎著醬油從小賣部回來的秦皎,駐足站在樓道前。
山路上的監控攝像拍下全程,飆車的人斷了腿,兩條人命也再回不來。
秦父中年得女,已經是快要退休的年紀,為家庭操勞半生,突聞這種消息,受刺|激之下一個沒撐住,血壓高陞,當場氣厥中風。
在離婚之前,當時的舒太太就已搬出舒家。
一切都亂了。
他覺得和圖書扎心,便應該明白,別人同樣會覺得痛苦。
秦皎奔前走後,焦頭爛額辦理出院手續,領取藥物細細點清,搭手抬著擔架上上下下忙個不停,到了家鋪床換被,還要代她媽整理小小的兩居室。
沈晏清知道舒哲有個妹妹,他的妹妹很小,總是哭總是哭,但誰都不厭煩,人人都憐惜她沒了媽媽疼。一天天長大,舒窈越來越黏他,舒哲偶爾吃醋,後來不知為何寬了心,時不時讓他對舒窈好一點。
給舒哲打了無數個電話,最後的最後是舒窈接的。
程隱那時候看了她很久,沒答,只問:「為什麼會有其他人知道這件事?」
誰都沒佔到便宜,晚會之後背地裡說程隱閑話的有,非議舒窈家事的也不少。
她們倆不知談了什麼,就是那一次,舒窈臉上多了一道疤。
可惜,車漏油,時間來不及。
揮落桌上的花瓶,瓶身砸在地上嘩啷碎響,程隱當場抓著舒窈的頭髮,將她摁在地上。
就像舒窈捂臉痛哭的模樣,和秦皎在雨夜裡崩潰的樣子,沒有什麼區別。
在他們兩兄妹眼裡,秦皎只是被生理暴力了而已,秦皎的父親只是中風了而已。
他原也略覺抱歉,不曾想,護妹心切的舒哲連這一點也要遷怒程隱,在陪舒窈參加校晚會的時候,當著滿場的人冷嘲她——「不過是被人撿回家的野種,裝什麼千金小姐。」
她有時會送沈晏清一些小東西,一次兩次,雖然試著婉拒過,無甚效果。
——這個好友並非別人,正是沈胥的妻子、沈晏清的母親。
偶爾會覺得尷尬,但大多時候,和舒家兄妹的相處,就如他回答舒哲的那句話。
——只除了他們不太喜歡程隱這一點。
之於秦皎一事,她說的每和-圖-書一個字都是發自內心的。
除了冷笑還是只想冷笑。
然而好景不長,舒定彬和妻子在生下女兒舒窈后感情破裂,婚姻關係一度降到冰點。
沈晏清覺得不該。
然而舒窈念大學回了這座城市,還和程隱考進同一所學校,碰面的次數越來越多。
車還沒下山,半道和騎摩托的飆車黨相撞。
程隱告訴她:「我不想要你們一分錢。這件事,不可能善罷甘休。」
舒窈嬌寵慣了,一向眾星捧月,和程隱這種野貓一樣的刺頭兒自然相處不到一起。
舒哲將舒窈的難受算在了程隱頭上,在夜場碰上和同學唱K的秦皎,又將惡意遷泄到她身上。
秦皎的家境很普通,她父母都是一般職工,生她生得晚,三十多歲才懷了她,兩口子勤懇老實,古板守矩活了大半輩子。
發自內心地說,沈晏清一直待舒哲情同手足,對舒窈更是從來沒有冷過一分臉色。如果有誰敢朝他們的痛處戳,拿他們母親來剜他們的傷口,他一定第一個不同意。
舒窈當時在那個場合下便哭了,後來一個星期未去學校。
兩個人一同死在了那場事故里。
事情沒有結束,從這開始,一去不回頭,徹底失控。
沈晏清永遠忘不了程隱因為這件事在他面前崩潰抓狂的樣子。
某一日和好友相見,發生了意外。
和蹣跚赴醫飽受羞辱的秦皎截然相反,舒哲全然無謂,冷笑讓她隨便告,隨便鬧。
當時真的動了和她同歸於盡的念頭。或者殺了她,然後再去自首。
舒窈把她約出去,在一家咖啡廳的包廂里見面。
一場生理暴力,演變成橫禍開端,不止秦皎一人,還帶累了她的家庭。
她永遠也忘不了接到秦皎電話趕到醫院的場景——
程隱清楚記得和*圖*書她的嘴臉——
「你應該明白,這件事上你朋友贏不過我們。我和我哥談過了,所有賠償、精神損失費,一分不會少。你們同意的話,這件事情就這樣翻篇過去。」
那時候,她差點連他一起恨上。
一向開朗陽光的秦皎躺在病床上,又痛又怕嗚咽哭著。
筆跡娟秀,一個一個字母寫得端正。
地覆天翻。
握起地上的碎瓷片,方向是朝著舒窈的脖頸去的。
程隱被耳光扇得摔倒在地,爬起來,抄起酒杯擲在舒哲頭上,砸破了他的額角。
舒窈被油鹽不進的回答激怒,拍桌站起,怒說:「她不過是被我哥碰了,有什麼必要……」
程隱把手裡的瓷片砸在舒窈身旁。
舒哲在旁笑嘻嘻問他:「你覺得我妹怎麼樣?」
車旋了幾圈翻到在山道邊緣,舒太太還留著半條命,第一個從車裡掙扎爬出來。她額角流著血,卻在勉強掙扎得了生的機會以後折返回去,把年紀尚幼的沈晏清扒拉出來。
滿是糟亂,拿醫藥箱的拿醫藥箱,報警的報警……吵雜不停。
舒窈在系裡舞蹈比賽奪冠那回,慶祝聚會和程隱生日撞在同一天,權衡過後,他選擇推了前者,陪程隱過一年一次的生日。
兩人年齡相仿,幼時互為玩伴,一起光著屁股長大,到後來各自成家,妻兒美滿。
學校把秦皎叫去談話,還聯繫她爸爸對談。
再後來,程隱找他們兄妹要說法,先找了舒哲,繼而,一向站在舒哲背後的舒窈又站了出來。
「這次認清楚了嗎?找我,冤有頭債有主。」
兩個女人約了見面的那天,沈晏清被母親帶在身邊,喝完下午茶又去半山腰的私人會所做spa。
秦皎不敢告訴他們。
她起身,站著俯視躺在地上狼狽的舒窈,又笑又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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