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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禍？不在醫院在家裡？

程隱已經走到餐廳和客廳交界，停了停腳，說：「湯馬上就好，你等等盛出來喝了。」其餘沒再多言，提步走人。

進去一看，沈晏清在卧室里，靠坐在床頭，靜靜看著書。抬頭見程隱進來，他頓了頓。

「你這人品真不是一般的糟糕。」她睇了半晌，撇嘴。早上他有事，送她和秦皎到墓地就立刻回來了，不過幾個小時，搞成這樣。

他拔足就要朝外面去，忽然響起一聲——

三點多，秦皎端著熱乎茶點進來，沈晏清抬眸，食指抵唇朝她比了個噤聲的手勢。

靜了一分鐘，他忽地起身追出去。

「改成房子？」

「你也有今天。」程隱盤腿坐在花壇前，笑得眉眼彎彎。

程隱滿眼狐疑。那紗布貼著的地方，能是車禍撞出來的？

程隱看了看他，聽外邊傳來忙活動靜，低聲說了句：「謝謝。」連忙起身。

天色漸晚， 靈堂里長明燈持續燃著，秦家幾個關係近的親戚在招待室里睡下，秦皎穿著白天的喪服跪在靈堂前。程隱進去陪她，兩人肩並肩同排跪坐， 她守夜， 外人不方便多留，聊了一會兒便讓她獨自待著。

「事情過去，到現在這個地步，你來跟我說你對我有感情，好玩嗎？」程隱哂笑，「說再多也改變不了事實。在重要的時候，你第一個想起的不是我。」

他說：「你先去，我等會來。」

「處理？」程隱唇邊隱約弧度似是帶著莫名笑意。側目看他許久，那笑加深，她道：「我不需要你的補救。游泳池底藍到發黑的水，我見過，我自己記得。」

程隱猝不及防被他攬進懷和*圖*書裡，皺眉：「幹什麼？」

「吃點東西？」

沈晏清斂眸默然吃粥，沒打擾。

思忖幾秒，她拎了包出門。

她回國有段時間，直到今天， 在這樣不合適的場合和地點下，他們第一次開誠布公好好談話。

天光大亮之時，程隱睡醒。睜眼一看，發現自己躺在沈晏清腿上，背上搭著他的手。她愣了愣，撐著地板坐直身，「……我睡了很久？」

他皺眉：「去哪？」

黑漆漆的天一點點變亮，天際泛起魚肚白。

沈晏清坐在餐桌前，沒了胃口。

她嗤一聲，理好頭髮出去。

安靜的休息室里只有他們兩人，她平和猶如老友交談的口吻，內容卻半點都不輕鬆——至少對他來說是。

他還是婉拒，秦皎不再多言，拿了托盤出去。

程隱煮了一鍋三鮮粥，洗凈鐵鍋燉排骨湯。她在廚房忙活，他抱臂倚在門邊，默默看。

而且這算哪門子的車禍？段則軒真是滿嘴跑火車。

沈晏清追到樓下，天氣轉冷，呼出的氣息氳成淡淡白氣，左右都不見她。

程隱沒再問，嗯了聲，穿鞋出去。

沈晏清抬了抬腿。

腳崴傷的地方泛疼，他顧不上那麼多，急匆匆沿著樓梯跑下去。

快走到門邊的時候，沈晏清輕輕出聲：「秦小姐。」

不等程隱問什麼，他麻溜閃人。

沈晏清默然看她，目光細細掃過她的眉眼，而後抬手，輕輕將她的頭攬到自己肩上，調整姿勢讓她睡得更安穩。

她頓了頓，腦海里莫名閃過嘉盛匯隆大廈亮燈的模樣，猶豫著摁下她自己的生日數字——

她就靜靜坐在那兒。

沈晏清說：「停車買和*圖*書東西，在路邊被車擦掛了一點。」

「差不多。」

沒一會兒，程隱手機鈴響，她沒避他，大大方方接了，張口喊：「大哥。」

她回頭。

然而她接完電話，粥喝到一半放下就要走。

他的認真有多認真，她不清楚，但她上回就回答過，回答得很明白，她已經不敢。

這裡是早些年建成的小區，近幾年翻新了幾次，有些設計改不掉，比如現在已經被各個高級住所剔除的樓梯設計，此刻倒成了他的另一條途徑。

沈晏清拿到送來的薄毯，給程隱裹上，將她從肩頭攬到腿上，讓她換了個睡姿。

時間靜靜淌過，淺淡白熾燈下，她睡得沉。

她的語氣很平靜，越是平靜，越教人悶得慌。游泳池那一樁是把雙頭刃，她和他各處一端，誰都躲不了。

他說：「沒多久。」

小楊鋼在容辛那沒接回來，公寓里沒人，天色暗下來，程隱剛洗了個澡就接到電話。

程隱從床上起身，問：「想吃什麼？」

「嘀」地一聲，門開了。

沈晏清沉沉吸氣，邁步過去。

沈晏清合上書，往旁邊床頭櫃一放，忽地伸手拉她，一扯，把她扯到床上。

陪秦皎忙活了幾天，事情又多又繁雜，加上今天站了一整天，潛藏的疲倦湧來，程隱本來只是想休息一會兒，不知不覺睡著。

他抿了下唇，說：「舒家的事我會處理好。」

還沒走到她跟前，還有幾步距離，忽見她一笑。她眼裡盈盈一層，像後邊噴泉中噴洒不停的粼粼水柱，也似天上層雲背後晦澀的黯淡星光。

沈晏清房產眾多，隆成精品區的公寓是最常住的，程隱住過很多次。半ｈtｔｐs://ｍ•ｈｅtｕbｏoｋ.cｏm.ｃｏｍ個小時到達，他門上的智能鎖換了，她試著輸以前的密碼，嘀嘀幾聲提示錯誤。

沈晏清聞言，看了看她，而後鬆開圈著她的手。

他穿得是寬鬆的休閑衣物，右邊腳踝往上的地方裹著一圈白色紗布。

秦皎頓了頓，放輕步子。將熱茶和點心放到桌上，她看了眼閉眼熟睡的程隱，小聲說：「讓她去隔壁睡？」

她挑眉：「車禍，撞哪了？」

沈晏清在房裡待了一會兒，也跟著去到廚房，一條腿不方便，略顯滑稽。

沈晏清喉間澀然，聲線壓得沉了幾分：「那天沒能及時救起你，這些年我一直都沒忘。」

程隱和沈晏清趕走舒哲時秦皎沒吭聲，就那麼僵直站了半天， 直到鬧劇結束程隱過去握她的手， 她才搖了搖頭回去休息。喪禮被這麼一鬧，之後和留下幫忙的親朋同桌吃晚飯， 她的臉色明顯不太好。

她說：「沈晏清，你也有追我的這一天。」

「你疼你的，拉我幹什麼？」

程隱躺得有點累，推推他的肩膀，「抱夠沒？」

一剎那換了位置，程隱稍稍頭暈，但卻很淡定。她半點不為這個場景慌亂，平靜直視他的眼睛：「別得寸進尺。」

沈晏清看著胸前近在咫尺的臉，忍住俯首的衝動，說：「腳疼。」

「沈晏清。」

程隱皺眉抿唇，打沈晏清的手機，半天沒人接。想打給沈承國，又怕真有什麼事嚇到老人家。

「有事。」

她想動，被沈晏清緊緊攬住，「就抱一會兒。」

耳邊清楚聽到他的心跳，從胸腔里傳來，一下一下節點分明。鼻尖嗅到他身上的氣息，被他的手臂攬著，滿滿都是htｔｐs://ｍ.ｈetubｏｏｋ.ｃｏｍ•com熟悉的清淡香味。

「……找容辛？」

沈晏清忽地翻身，將她壓在身下。

沈晏清放下瓷湯匙，側身向她，「一定要去？」

程隱唇瓣抿得緊，顧不上想那些有的沒的，拉開門進去。鞋剛脫，段則軒恰時走出來，「來了？」他道，「正好我有事要辦，沈晏清在裡邊，你看著他，我先走了。」

他說隨便，「你煮的都吃。」

程隱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茶，斂了多餘情緒，又說：「我和你們沈家掰算不清，你坐在這，你出入我的生活圈，我可以接受，但你要是放不下和舒哲情同手足的關係，我勸你趁早和我劃清界限。」她沒有半分玩笑之意，「我不會放過他。」

他抿了抿唇，沖她微微頷首，「這麼久來承蒙你照顧程隱，多謝。」

程隱走到床邊，將他從頭打量到腳。

程隱一愣，沒來得及問清楚，又聽他道：「人現在在他隆成精品這兒的公寓里，你來得及就過來一趟。」說罷沒停一秒就掛斷，嘟嘟忙音一聲接一聲，聽得她愕然不已。

沈晏清躁鬱了許久的情緒，難得平和下來。

秦皎父親的喪事辦了三天，第四天下午骨灰下葬，儀式徹底結束。她的假期還沒完，一時也沒心思去公司，留在家照料開導秦母。

他俯首，鼻尖貼著她的臉頰，沒吭聲。

程隱盯著他，像是想要發笑：「我真的搞不懂你。」她笑著嘆了口氣，「以前我覺得，我對你多少是有點了解的，後來才發現是我太自信。」

來電是個陌生號碼，接通一聽，是段則軒的聲音。他說：「沈晏清出車禍了，你方便過來么？」

夜沉無聲，空氣里都是香灰和燒過hetubook.com.com的紙錢味道。

程隱試著從他身上起來，掙不開，悶頭抒了口氣，只得趴在他懷裡不動。

她頓了一下，嗯了聲。

粥比湯先好，兩人各盛了一碗在餐桌邊落座。氣氛靜謐安和，瓷湯匙和碗壁輕碰的啷噹脆響，聽起來也莫名悅耳。

「沒。」

言畢，她不想再交談，沒有給他繼續開口的機會，閉上眼往後一靠，頭抵著白色的牆壁仰頭小憩。

。

許久，沈晏清才站起身，一晚上沒動的腿酸麻蔓延，皺眉緩了好久。

沈晏清問：「在國外那幾年，過得好么？」

門開了又關，餘音在安靜公寓里拉得格外長。

一叢綠枝茂密，後面是噴泉，細細一柱升到臨界點，陡然彎下。

沈晏清搖頭，「你家長輩在，不方便打擾。」

程隱皺了皺眉，又放平眉頭，聲音悶得有些模糊：「抱一下，蘭博基尼可不夠。」

沈晏清什麼都沒做，只是換了個位置，保持著他上她下的姿勢抱她，靜靜抱了許久。

扭頭一看，程隱坐在另一邊花壇前。

電梯在下降，他摁了幾下按鍵，扭頭往安全通道而去。

程隱跟著守了全程，骨灰葬好又送秦皎到家，之後才放心回去。

程隱晚上沒打算回去， 沈晏清也沒走，兩人在另一間空著的休息室里靠牆盤腿坐下，彼此隔著半肩距離。

秦皎淡淡笑了下，轉身出去。

走到一半回頭看，他仍在地上坐著不動。

她問：「不出去？」

面前擺一張矮木桌， 照例擺放招待親朋賓客用的茶點， 茶水正燙， 裊裊飄著熱氣。

她嗯哼一聲，沒說話。

秦皎沒堅持，說等會兒拿張薄毯來給她蓋，又問沈晏清：「沈先生要吃點熱的墊肚子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