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四朵
唐隔玉回神，眼睛瞠圓作勢就要朝方明曦衝去。
鄧揚腳下踢她，眼神冷下來，「道歉。」
他哪裡耳朵不好，剛剛硯哥的那番說辭他聽得一清二楚，他不是想再問問么。
「砸攤子的人是你找的？」方明曦看著唐隔玉，眼神專註得嚇人。
「是睿子，還是唐隔玉？」方明曦問的直白。他說的已經夠清楚——自作主張替他出氣，那必定就是他身邊那幾個。
來電顯示寫著鄧揚的名字。
方明曦沒答，專註寫著，筆尖在書上沙沙摩擦。
周娣在鋪上問：「我聽到你手機響，你在弄什麼？」
紋身的張老闆並非沒有眼色的人，心下不虞，礙於面子也不能全表現在臉上。
她不說話，只安安靜靜躲在他懷中。
「周六去陂縣那廠看一看。」他說，「馬上要到交單的時候，都是訓練用的東西，材質要過關。」
方明曦暗暗抒氣，直至響到快結束才摁下接聽。
「告訴我。」方明曦打斷：「你告訴我，周六我就答應去陂山。」
方明曦站了起來。
肖硯沒空陪他廢話，方才的小插曲過去即是過去，在他這轉瞬就翻了篇。
上方傳來的聲音讓方明曦一頓，下一刻，面貼著的胸腔輕震，比方才低了幾個度的聲音傳入耳：「你還要坐多久。」
抬頭和他目光對上，半秒不到又猛地收回。
「不是！」鄧揚著急，「我怎麼可能……我只是……」他詞窮，顯出些許心虛。
「通道在後面，沒事就走。」肖硯變了副神色，剛剛應付那幫人的零星笑意煙消雲散，磊硬面龐浮上冷淡，同片刻前彷彿兩個人。
「——你要是打她，以後就別聯繫了！和_圖_書」
「我身上坐的舒服么？」
方明曦稍默，淡淡問：「你現在是威脅我嗎。」
倆人聲音都不低，引得服務生朝這邊看了好幾次，好在咖啡店裡沒什麼人，不影響生意。
「你媽媽夜宵攤被砸的事……」
肖硯瞥她，說：「他經不起你折騰。你要是真想謝我，那就離他遠點。」
方明曦緩慢動了動喉嚨：「……謝謝。」
「是，就是我。」唐隔玉沒好氣。
方明曦不吭聲，面前的咖啡一口未動。
肖硯端起酒杯喝了口，橙黃液體面上飄一層白沫，碎冰隨著搖晃，在透明杯身中啷噹啷噹。
手指懸在鍵盤上，方明曦打下兩行又全數刪掉，重新編輯回復，只有兩個字：「好的。」
「道歉！」鄧揚瞪她。
周娣扒著床欄杆往下瞧了眼，見她安安靜靜寫作業，收了腦袋。
滿座人都在打量她，方明曦扯扯衣擺將褶皺拉平，心裏多少有些不自在。
方明曦似應非應嗯了聲，比前幾次話多些：「別管人家的事。」
方明曦被肖硯的動作弄的渾身一顫，脊椎骨縫中彷彿嵌入異物，一節一節卡住，整個人都僵了。
唐隔玉一僵，扭頭不可置信地看著鄧揚。
鄧揚伸手拉住她，「你是不是還在氣我那天沒聽你的跟人打架？我不是故意的，你知道我那下也喝了點酒，我……」
鄧揚等在右邊過道第一個路燈下，見方明曦出來，當即迎上。
鄧揚道：「到時候我來接你。」
鄧揚氣的咬牙，「你——」
肖硯頷首。
上鋪周娣說話聲不停，方明曦一搭搭應著，天漸漸變黑。
寸頭聽他說正事，也收了玩笑神色，「周m.hetubook.com.com六去？可是周六關教練就到了，要不周日？」
一堆人怒沖衝來，鎩羽而歸。
「有事在忙。」
「啪——」的一聲脆然重響，將唐隔玉和鄧揚兩個人都打蒙了。
周娣嘖聲：「夜生活忒豐富。」想到什麼，又略不爽道，「這都什麼事兒，學校里那麼多人，一個比一個過的多姿多彩，到周末學校附近的小賓館都住滿了，那些人什麼事兒都沒有。倒是你天天窩在寢室，放假約你玩也不見人，編排你的比誰都多。」
……
鄧揚眼神閃躲，避而不答：「以後不會再發生同樣的事，我已經跟他們說過了，再有下次我親手廢了他們。真的，你沒必要問……」
「你能不能少說兩句？」鄧揚被氣著，「老子讓你來是來道歉的，你他媽不會說話閉嘴成不？！」
鄧揚皺眉，展平后問：「這兩天給你發消息為什麼不回？」
方明曦默了默，「你找我到底有什麼事，沒事我回去了。」
唐隔玉深吸幾口氣，突地站起來，「好好好道歉！我道就是了！」她從背包里拿出錢包，抽出一小沓錢扔在方明曦面前，「砸壞的攤子我賠，真是對不住了，還差多少我明天給你補上！」
鈴聲炸耳，周娣奇怪：「怎麼不接？」
「算了。」肖硯皺眉，改了主意，「接完風我們自己去，讓關教練適應適應，早點休息。」
鄧揚眼疾手快扯住她，死死拉著她不讓她碰方明曦。
七點不到，她暫時停筆，起身倒水喝。接了一杯，沒等她坐回桌前，保溫瓶剛塞上手機就響了。
肖硯把沒抽的煙扔還給他，「你耳朵不好？耳朵不好去治
m.hetubook.com.com。」「跟這個沒關係。」方明曦輕輕掙開他，回身同他對視，「你還記不記得剛認識的時候，我們是怎麼說的？」
……
「等……」鄧揚一聽就要拉她，手伸出去然而她並沒動，只能尷尬往回收，「這周六晚上有流星雨，我們計劃周六吃完晚飯開車去陂山。」
方明曦默然。
唐隔玉不爽：「還要怎麼道歉，我來都來了，是不是非得我給她下跪才滿意啊？」
「找我什麼事？」她不答，直接開門見山。
「忙到連回消息的時間都沒有？」
方明曦的聲音跟在翻書的動靜后，「沒。」
「行，那就……」
「沒什麼。」方明曦把手機推到書桌角落，繼續提筆。
大廳里仍舊放著不清靜的音樂，但沒了危險追在後頭，方明曦一顆心總算放下。
那個廠說在陂縣，實際在來往陂縣和瑞城的路上。
鄧揚問：「吃飯沒？餓不餓？」
「你找我就是說這個？」方明曦平靜聽完，面上沒有絲毫起伏。
「不了，我那邊還有一堆人，呼啦啦都來了你這兒擠不下。」張老闆哼哼笑了兩聲，「改天有空再喝，回見。」
「事情到底還是怪我，如果不是那天我沒忍住動手……」
無論如何他救了她這次。
言畢，他不再看她，自顧自喝酒，好似桌邊沒這個人。
白天課業結束，沒有晚自習，方明曦和周娣吃過飯就從食堂回了寢室。她看書，周娣玩手機。
鄧揚將整件事敘述一遍，然而最後幾句沒說完就被唐隔玉截去：「你有病吧？！怪你，怪你什麼？你能不能別一天到晚伏低作小？」她眼尾朝方明曦一斜，哼聲，「惡不噁心。」
「明曦……」鄧揚微愣，他怕方明曦受不了這個激，不想她卻笑了，隨即揚手一巴掌狠狠打在唐隔玉臉上。
三步功夫，鄧揚突然從背後衝過來，再度擋在她面前。
方明曦抿唇，垂頭視線朝下，躊躇道：「鄧揚，鄧揚他……」
「我已經知道是誰乾的。」鄧揚看她，頓了頓，「只要……你周六跟我們一起去陂山，我保證以後絕對不會再出這種事，不會有人再敢用這種餿辦法自作主張替我出勞什子的氣。」
方明曦不再跟他多說，往校內走。
唐隔玉抿緊唇，對著鄧揚和方明曦兩個人，莫名窩火。那火氣燒得快，不多時躥遍四肢五骸，氣息都急了。
「張老闆大人大量。」肖硯淡笑，沖卡座空位抬下巴，「坐下喝兩杯？」
「我也不想管啊，誰想管。」周娣朝天翻白眼，「就說咱們寢室這幾個，回來的晚了又要我們開門，大半夜的折騰，吵死了。」
寸頭撇嘴。
「算不上得罪。」張老闆兩隻眼眯瞪成不一樣大，道：「就是年輕姑娘脾氣有點太沖。既然是肖老闆的人，那就算了。」
「鄧揚出院了。這次運氣好，頭上只是留疤沒大礙。」
周娣翻了會兒網上八卦，朝空的幾個床鋪看了眼，「她們幾個今天又出去了？你在食堂看到她們沒。」
他放下杯子，抬眸睇她，「沒什麼好謝的，我只是看在鄧揚的面子上。」
瞥見劉姐的名字，她一頓，點開看完，內容不少：「在忙嗎明曦？我劉姐。前天的單算完了，賣的還不錯，只是你差點就把場攪和了，我們這邊也有點難做。這樣，和*圖*書原先說好90的底金我給你70，抽成也扣一點，總共算120。要是行，你禮拜日過來拿，中午我在莘街茶葉店這邊。」
她觸電般回神，彈簧似得飛快從他腿上跳下地。
肖硯稍作考慮，道：「沒事。周六等關教練到了，給他接完風，晚一點可以讓他一塊下去看看。」
手機震了震，屏幕亮起跳出一條新消息。
肖硯作了這番姿態，看架勢是沒打算讓他們把她怎麼樣，至少這會兒在他面前不行。
他那幫朋友里，跟他最鐵的是睿子，在醫院時差點沒忍住動手揍她。而唐隔玉是他發小，打從鄧揚追她開始，就沒有一天看她順眼過。
——就像在醫院初見那次，揪著她的頭髮，動作、表情、語氣，全無半點憐憫與溫度。
周娣是嘴閑不住的性子，看到什麼好玩的都要轉述講給方明曦聽，一個嘴皮子不停，一個注意力停在書本上偶爾應一聲，只有她倆在的寢室顯得分外安寧。
瑞城醫藥專科學校的大門建得不醜，但和不遠的立大相比，氣勢上卻差了不止一個等級。
鄧揚臉微僵，表情不甚好看。
「又怎麼？」方明曦皺眉。
聽他提起這個，方明曦臉色略沉。
「不了，我沒時間。」方明曦扭頭就走，「沒別的事我回去了。」
「硯哥。」寸頭給自己滿了一杯，笑嘻嘻捏著杯沿同肖硯的碰了碰，「嗑啷」清脆一聲，他挑眉問，「你剛剛為什麼幫那個丫頭片子？」
方明曦本來已經換好睡衣，因他這通電話只能把白天的衣服穿上才出來。
方明曦沒說話，站了幾秒，扭頭就走。她走進後邊通道，在狹仄昏暗的長道里行了幾步，而後提步狂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