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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平陽傳

作者:藍雲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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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洛陽殺機 第一章 噩夢初起

第一卷 洛陽殺機

第一章 噩夢初起

領路的內侍早已悄然退下,元弘嗣站在門口,進退兩難。按說他應該垂首靜候,等候召詢,但這空蕩蕩的屋子,昏沉沉的燭光,卻讓他心裏一陣不安。他忍不住後退兩步,打算先挪到門外再說。
在屋裡來回走了幾步,楊廣心裏已有了決斷。
他不動聲色地垂下了眼帘,嘴裏回道:「微臣想著,唐公與陛下素來親厚,出入宮廷伺候陛下多年,他家兒郎既然年紀合適,身手又矯健,多半日後也是要擔任侍衛的,但這三郎行事確實有些不妥,所以還是回稟一聲的好。」
楊廣不以為然地長出了一口氣,他要找的人,可不是這種只會爭風吃醋、使氣鬥毆的低賤人物,「原來不過是個市井蠻漢!」
他早已揣測了一路,一時想到陛下近來時常睡不安穩,聽說有幾回醒后還大發雷霆了;一時他又想到了楊廣私下讓他去查的那件事情,他倒真是打聽到了些消息,只是沒想好要不要跟陛下說,畢竟那是……
當殿內少監元弘嗣奉旨來到安福殿回話時,瞧見的正是這樣一幅詭異景象。
他在心裏把元弘嗣的這句話一個字一個字地過了一遍,隨即就有些失望地發現:這似乎並不是他在夢裡聽過的,那個無比耳熟的聲音。
楊廣心裏一動,索性挑起了眉頭,「若是我不想見他,永遠都不想見到呢?」
楊廣原本已打算轟他出去,聽到這話,到底還是生出了幾分興趣:「講。」
楊廣也是沉吟不語。李三郎,李玄霸,若是尋常兒郎,他再胡作非為都不為慮;可這位李三郎的身後是樹大根深的李家,是熟知宮廷的李淵,他若為惡,自然貽害無窮。難怪上天的警示,就是從這位李三郎開始的……
然而就在這樣燈火通明、人來人往的繁忙之中,整座宮殿卻又出奇的安靜,除了北風的呼嘯,旁的聲音竟是一絲不聞,比亮燈之前似乎還要肅穆幾分。
這位陛下天生https://www.hetubook.com.com英俊過人,最是風流自賞,雖已年逾不惑,平日看去卻依舊俊雅高華,令人心折,但此時燭光照在他的側臉上,竟照出了好幾道深深的紋路,也照出他臉上的陰鬱和憤怒,以及某種冰冷的決心。
元弘嗣想不出,到底是什麼事讓陛下一夜之間變了模樣,但他知道:自己如果就此「下去」,以後將再也沒法回來,甚至,更糟……
他想了想才答道:「陛下過獎。微臣不才,當初曾忝任木監之職,只是上有大匠提點,下有同僚協力,並非臣一人之功,更不敢自稱有多了解宮中屋宇。」
他知道,陛下先前對自己的那點疑心,此時大概都轉到了李淵一家的頭上。但這樣還不夠,還遠遠不夠。陛下性情反覆,疑心又重,自己和李淵畢竟是姻親,今日就算能過關,他日陛下想起,未必不會……
元弘嗣略一斟酌,還是決定實話實說:「這些市井昏話,不該拿來污了聖人耳目,只是陛下既然聽說過此人,臣也不敢隱瞞。」
到底會是什麼事?元弘嗣的心裏更沒底了。
楊廣聽得心裏一動:是啊,自己怎麼忘了李淵!他是殿內少監,而且因為是姨母之子,從小就出入宮廷,少年擔任侍衛,要論熟悉宮廷,只會在元弘嗣之上!
更怪異的是:在這間屋子裡,並沒有皇帝的身影。
元弘嗣追隨楊廣多年,眼下就職殿內省,掌管著天子的飲食起居,出入安福殿原是尋常,但在這個時辰被召來回話,卻還是頭一遭。
這李三郎,斷然再不能留,李淵最好也能一併拿下。問題是,馬上就要再征高麗,朝堂上不好橫生波瀾,夢中之事又不能拿上明面為證,怎麼才能順理成章地絕了這後患呢?尤其是,李三郎年紀還小,無官無職,還遠在長安……
他必須得再做點什麼,才能讓陛下真正放心。
見元弘m.hetubook.com.com嗣愣在了那裡,楊廣徹底沒了耐心:「元卿還有什麼事不成!」
「他家三郎名為玄霸,與二郎世民乃是雙生,因有卜者說過,兩人要分開才能養大,故此從小便寄在養別家,到七八歲上才接回。誰知二郎立時又病得死去活來,唐公只得再把三郎送走。聽說當時他家三娘不忍弟弟寄人籬下,主動提出要和三郎一同回老宅,由她來照顧起居。兩人就此在鄉下長大,這兩年才回的長安,跟父母兄弟卻還是分隔兩地。」
元弘嗣愣了一下。楊廣說的自然沒錯,當時他剛剛逃脫大禍,有這個機會,自是竭力表現,也因此更加被楊廣信重……可陛下為什麼突然問起這個?他素來敏銳,楊廣的話語雖似褒揚,他卻聽出了一絲不祥的意味。
楊廣哪裡還耐煩聽這些?不過看到元弘嗣,他倒是想起了另一件事情,「當初建造宮城時,木作之事可是由你監造?這宮裡的屋宇房舍,是不是你最清楚?」
另一邊,元弘嗣話一出口也立刻自知失禮,趕緊行禮致歉,婉言解釋:自己適才後退,是因為眼拙沒瞧見陛下,以為走錯了房間,怕耽誤了陛下的事……
他不由脫口道:「陛下原來在這裏!」
元弘嗣心裏明白,這已是他最後的機會,情急之下,心頭突然劃過一絲光亮。他毫不猶豫地抓住了這絲靈光:「正是。事情雖小,卻是陛下親口吩咐的,臣不知眼下當講不當講。」
這話倒是滴水不漏!楊廣上下打量了元弘嗣兩眼眼,不知為何,越看越竟覺得不順眼。他已經反覆想過:能殺入皇宮,找到自己的人,絕不會是外賊,一定經常出入皇宮,熟悉道路房屋。說起來,除了宮廷侍衛,就是殿內省的人最為可疑,何況這元弘嗣還比旁人更清楚宮裡的屋宇構造?
「陛下,原來,在這裏!」
他也不想坑害誰,奈何為了自己的前程性命,他已是別和*圖*書無選擇。
而這份沒底,在他隨著內侍指引,穿過燭火高燃的大殿和走廊,邁步走進書房后,更是漸漸地變成了毛骨悚然。
不過片刻工夫,這座帝王寢宮已是處處燈火輝煌,亮如白晝,還有人提著燈籠匆匆離開,又有人一撥接一撥地趕了過來。
元弘嗣不敢拐彎抹角,直接問道:「不知陛下可否還記得,您曾問過微臣,是否聽說過長安李三郎?」
不,他必須說點什麼,他不能就這麼走出這間屋子!
唐國公李淵的兒子?隴西李家的兒郎?楊廣這下是真的愣住了。
心裏既有決斷,他再也懶得多說,揮手道:「如此甚好,你先下去吧。」
元弘嗣搖了搖頭,沒有繼續說下去。
「長安第一好漢?」楊廣的眉頭不覺皺了起來,「他做了什麼大事?」
元弘嗣心裏發顫,身子卻彎得更低更穩了:「微臣愚鈍,只知君命即天命,陛下不想見到的人,自然天地不容!微臣不敢因私誼而違天命,願為陛下分憂……」
這種昏暗朦朧,往日里瞧著或許不無雅緻,但在這個時候,卻只讓人覺得詭異莫名。
元弘嗣定了定神才看清,原來整間屋子只有香爐邊點了幾支蠟燭。搖曳的燭光照著繚繞的輕煙,讓屋子裡越發顯得一片朦朧。
窗外一陣北風刮過,松枝窗紙頓時瑟瑟作響,將屋裡的說話聲都掩蓋了下去。
天就要亮了,風卻絲毫都沒有停下來的意思——在這個冬天接下來的日子里,它大概會颳得更加兇猛。
「臣當日便讓心腹去長安打探,結果當真聽人說到有個李三郎,說是年紀輕輕,模樣俊俏,卻是拳腳了得,力大無窮,又專好惹是生非,打抱不平,前段日子更是做了件轟動長安的大事,好事之徒就此叫他『長安第一好漢』。」
他越想越是心驚,忍不住追問:「真是他家三郎?朕怎麼從未聽聞?」
元弘嗣一直留意著楊廣的神色變化,見他此時的臉色,心和*圖*書裏知道,自己賭對了!他雖不知皇帝因何對自己起了疑心,但從今日他召見的人和他問自己的話,卻也能猜出,多半是自己擔任的職務和對宮廷的熟悉召來了忌諱。這種猜忌,辯白是沒用的,只能讓皇帝自己去發現,有人比自己更可疑。
逼真到他不得不相信,這是上蒼的警示;讓他相信,只要再次聽到那聲音,他一定能認出來。
元弘嗣想來想去都不得要領,路上卻又遇到了兩撥剛從安福殿出來的侍衛統領,顯然,安福殿那邊真的出事了,以至於侍衛和殿內省官員都被召了過去。
就在這時,屋裡突然響起了楊廣冷冷的聲音:「元卿這就急著要走了?」
書房實在是太暗了!
元弘嗣愕然抬頭。大約是適應了屋裡的光線,這一刻,他終於看清了楊廣的樣子。
他走上一步,拱手低聲道:「陛下若想瞧瞧那李三郎,眼下倒是巧了。臣聽聞唐公正籌備嫁女娶媳,李三郎要送姊姊來洛陽出嫁,這兩日就該到了。若陛下不方便,也可以把事情交給微臣,微臣絕不敢辜負陛下的信任。」
「據臣聽聞,原是長安北里有一歌姬被宇文家的小郎君看上,要納她回府,那女子似乎不肯,爭執間這李三郎便冒了出來,單槍匹馬打敗了宇文家一眾人手,帶走了這位歌姬。因這歌姬人稱北里第一美人,混人們索性就把李三郎叫做了長安第一好漢。」
元弘嗣嚇了一跳,抬頭一看,這才發現,楊廣不知何時已從書案右側的屏風後轉了出來——或許他一直就站在那裡,只是屏風的色調和他身上的衣服太過相似,加上燭光昏暗,煙氣繚繞,元弘嗣竟是一直都沒有發現。
元弘嗣忙道:「微臣原本也是這麼想的,誰知因為這次跟宇文家相鬥,卻有人認出了李三郎的來歷,他卻不是什麼市井中人,而是唐國公家的兒郎!」
是的,這個凌晨,就在這間書房裡,楊廣之所以把當值的侍衛統領和-圖-書和少監侍郎們都召見了一遍,就是要親耳聽他們說出這句「陛下原來在這裏」。
「想來到底是長於鄉野,失了教養,這李玄霸才會這般胡作非為。這事也不知唐公是否知情,臣記得他曾說過,他家三郎辨慧,三娘賢淑,如今看來……」
只是現在,在見過好幾個人之後,他的信心卻有些動搖了——不僅因為這些人的聲音似乎都不大像,更是因為在反覆比較之後,他發現自己的記憶已經開始模糊了。如果再多比較幾回,他會不會再也分辨不出來?
看著臉色越來越陰冷的皇帝,元弘嗣不由暗暗心驚,也暗暗慶幸。
這就……下去了?
五更還沒到,安福殿的燈燭就一盞接一盞地亮了起來。
其實這並不是楊廣第一次做噩夢。從高麗回來的這半年,他已不止一次半夜驚醒,不止一次心生不安,但除了那個有名有姓的怪夢,他忍不住跟人提過之外,其餘的噩夢他就連皇后也沒多說。他覺得這些噩夢遲早會過去,卻沒想到,它會變得如此慘烈,如此逼真。
楊廣當然記得!這個名字,是他所有噩夢的開端。他記得很清楚,最早他就是在夢裡聽人回報:長安的李三郎反了,從此隔三岔五就會夢到類似的惱人事情。所以前些日子他忍不住跟元弘嗣提了一句。只是他也知道,長安城裡叫李三郎的人,少說也有百八十號,實在無從查起,沒想到元弘嗣還真的查出來了!
想到夢裡的情形,此刻楊廣依然覺得全身冰冷,他狠狠握了握拳:不管能不能找出那個人,這宮裡的侍衛都必須清洗一遍了,得全部換成從江南時就跟著自己的舊人;至於這元弘嗣,也絕不能讓他再留在自己身邊!
楊廣微微眯起了眼睛。
元弘嗣趕緊點頭笑道:「這事說來話長,微臣跟唐國公多年姻親,也是這幾日才打聽清楚。」
長安李三郎?
想到這裏,他心裏不由一陣焦躁。
他必須要把噩夢裡的這個人找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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