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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世民只覺得坐都坐不住了，忍不住叫了聲：「阿娘！您……」

竇氏忍不住冷笑道：「你不敢？我原以為你只敢拿不出嫁來要挾我，結果竟是低估了你，你父親還在，我也沒死，你就敢帶著弟弟嫁人，讓所有人都知道，李家容不下他，我容不下他，就你待他最好，你踩著所有的人，成就你的名聲，你的私心，你告訴我，你還有什麼是不敢做的！」

竇氏淡淡地道：「你這位好姊姊，今日一早便把我派去伺候她的人都鎖在了屋子裡，自己要了馬車去了大長公主府，想來必是見了竇家五郎，跟他提出要帶著三郎嫁過去，竇五郎想必也是一口答應了，這不，就回來跟我示威了。」

看著越來越近的國公府大門，凌雲的心情多少有點複雜。她第一次走進這個家門，其實不過是一天前的事情，可此時想起來，竟彷彿已隔了很久，那時的種種思慮，如今都不再是問題——唯一的問題是，今後這座大門裡，大概不會再有她的位置了吧？

凌雲知道此處並不是說話的地方，只能含糊道：「去天津橋那邊轉了轉。」說完她便注意到，玄霸騎的還是他自己的那匹白色駿馬，一身素和圖書色衣袍，外頭是銀灰色的大氅，看著格外精神，顯見是出門有事。「你準備去哪裡？」

他話未說完，竇氏已怒道：「閉嘴！」抬頭看著凌雲，她的神色里已帶上了一點掩飾不住的戾氣：「你出去吧，以後，也不必過來了！」

李世民聽得目瞪口呆，凌雲也不知該如何回答，只能垂眸道：「女兒不敢。」

李世民不由垮了臉：「兒子哪裡著急成親了？還不都是母親安排的？兒子只是遵命而已。」——他也知道母親待他好，卻怎麼也不能明白，她為什麼喜歡把自己拘在家裡，近來更是如此……

李世民這下也回過味來，三姊姊這麼做的確欠妥，可母親這話也太過誅心了，三姊姊她……他正想起身，就見凌雲已抬頭看了過來，目光竟是平靜之極，「女兒不孝，若母親有更好的法子，讓三郎不必離家獨居，女兒自當遵命。」

這一下，屋裡的人都變了臉，竇氏的臉色更是一片鐵青，一步步走到凌雲跟前，指著她咬牙點頭道：「好，你很好……」世民心頭劇跳，下意識地拉了拉竇氏，竇氏卻是一把推開了他。

他正想再說，外頭有人打起了帘子：ｈｅtｕbｏok.cｏm•com「三娘子來給夫人請安了。」

竇氏打斷了他：「你是想說，讓我擔待三娘些？那你知不知道，她又做了什麼？」見世民一臉茫然，她冷笑一聲，轉頭道：「讓她進來吧，這個府里原是沒哪道門能攔得住她了！」

李世民心頭一跳，緊張地抬頭看向了竇氏。竇氏卻彷彿根本沒有聽到婢女的通傳，依舊慢條斯理道：「既然你知道要遵命，那便不用再惦記去打什麼馬球了，且不說你出了正月就要成親，就是尋常時日，也不該跟人去耍那些……」

良久，她才轉頭看了看世民和凌雲，眼神竟是溫和不可思議

凌雲笑了笑，正要放下帘子，就見有人騎馬出了國公府的側門，正是玄霸。

想到那情形，她自己心裏也是一陣輕快。只是這份輕快，到了她再次走到主院門口，到底還是化為了絲絲沉重。

但，那又怎樣？

李世民嚇得站了起來，三姊姊就要出嫁了，若母親再不肯見她，在這個家裡，她要如何自處？但看著竇氏的臉色，他求情的話到了嘴邊，卻怎麼都說不出來了。轉頭再看凌雲，卻見她依舊神色平靜，默然行了一禮，起身就要後退。李世民和*圖*書知道，她這一走，事情會更加難以挽回，忍不住道：「三姊姊，你、你也不趕緊過來賠個罪！」

不知為了什麼，看著這樣的母親，凌雲突然覺得一股寒意直透心口。

看著他那透著得意勁兒的背影，就連馬鞍后掛著的彈弓珠囊彷彿都比平日晃蕩得來勁些，凌雲也笑了起來，不過是場馬球而已，玄霸高興就好，待到晚上回家，自己跟他說出五郎那邊的事，他一定會更高興吧？

就在這時，門帘一響，周嬤嬤疾步沖了進來，開口就道：「夫人，姑夫人那邊……」看到屋裡的情形，她愣了一下，卻依舊上前拉住竇氏，將她幾步扶到一邊，低聲說了幾句話。

見凌雲進門要行禮，竇氏更是有氣：「不必了！我可當不起！你不是已經找到大長公主這樣的大靠山了么？以後你們姐弟自有公主府可住，又何必還來我這裏受委屈！」

玄霸也瞧見了凌雲，催馬奔了過來，轉眼便到車邊，對凌雲笑道：「姊姊去哪裡了？早間我還找了姊姊，結果你不在，你院里的人也都獃獃的，話都不曉得回，我還納悶呢。」

竇氏對上她的目光，心頭突然有些恍惚，讓三郎不必離家獨居？讓他留在自m.hetubook.com.com己身邊？不，她不能天天看著這孩子，她做不到！

凌雲一瞧，果然有個隨從模樣的人騎馬跟在後面，見凌雲看他，有些緊張地低頭叉手，行了個禮。凌雲只當他是避著女眷，也沒多想，只是心裏到底有點不踏實，想了想便問玄霸：「你也沒帶個隨從，不如讓小魚跟你過去？」

馬上就要到家了。

這事原本也是李世民心頭的一根刺，見竇氏沉默不語，神色也不如之前嚴厲，他忍不住道：「阿娘，這事我也反覆想過了，橫豎我也要成親了，若阿娘怕我和三郎不能同宅而居，不如我和觀音婢住到別院去，您再抓緊給三郎……」

沒人聽得見她說了什麼，但所有的人都看到，隨著周嬤嬤的話，竇氏臉上的怒色突然間徹底消失了，她靜靜地站在那裡，一動也沒有動，彷彿整個人已變成了一塊岩石。

進來通報的婢女一時僵在了那裡：夫人根本不接話，那她該怎麼做？門外等著的凌雲顯然就更是進退不得，只能等在廊下。

玄霸笑得更開心了：「昨日我不是已經跟姊姊說了么，兩位姊夫正好今日有場馬球要打，讓我過去看看。這不，二姊夫還特意派人來接我了。」

李世民卻是聽得和*圖*書一頭霧水，脫口問道：「阿娘，你……說的是什麼？」

玄霸笑著擺手：「姊姊你饒了我吧，哪有去看馬球還帶著個婢子的道理？姊姊放心，我不會亂逞強的！」說完他不等凌雲再開口，撥馬就跑，頭也不回地揮了揮手。

上房裡，此時氣氛卻還算好，李世民正在屋裡跟竇氏軟磨硬泡，想再出去玩一趟，他沒敢提三郎，只說想看兩位姊夫打馬球。竇氏心裏明白，卻也只作不知，搖頭笑道：「你還這般成日只惦記著玩耍，看來倒是不必著急成親了。」

這話落到竇氏耳中，卻成了赤|裸裸的挑釁——她是在諷刺自己嗎？諷刺自己既要趕走三郎，卻不敢承擔這個名聲！這念頭彷彿一點火星落入柴堆，她幾乎下意識地抄起手邊的杯盞，直直扔了過去。凌雲微微側身，杯盞落在地上，摔了個四分五裂。

凌雲抬頭瞧了他一眼，見他急得臉都紅了，心裏不由一聲嘆息，「二郎，凡事原是敢做，就要敢當。」她既然做了，自然就該承受任何後果。

凌雲心裏微沉，竇氏顯然已經猜出自己去找了五郎，甚至猜出她已徵得那邊同意，婚後可以把五郎帶去長住，雖然此事並非她的原意，卻已無法跟母親解釋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