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柴紹忙行了一禮：「見過李公，見過夫人。在下原是三郎故人，今日恰巧遇到三郎被人圍攻，自是不能袖手，只是柴某學藝不精，依舊令三郎受此重傷，著實慚愧。」

竇氏心裏微微嘆氣，轉頭對李淵輕聲道：「不如你先陪柴大郎到外頭說說話，有些事，還是要教大郎知曉才好。」李淵心裏頓時一沉：是啊，眼下是什麼情形，自己說什麼回報，如今能不連累到這柴大郎，就不容易了……想到此處，他長嘆一聲，向柴紹點頭道：「大郎，請隨我來。」

柴紹心裏其實也亂成了一團。他回過神后便已想到，玄霸之所以如此，多半還是之前背上挨的那一棍傷勢發作了。打架打得多了，這樣的事他早已不是頭一回見到。但他無法確定，自己拍的那兩下到底有沒有雪上加霜；就算是沒有，旁人又能不能相信？尤其是……他忍不住用眼角瞟了瞟跟在一邊的凌雲，只見她的臉色似乎比玄霸還要慘淡，眼裡更是毫無光彩，心頭不由又沉了幾分。

凌和_圖_書雲自是不能讓他如此自謙，忙起身補充道：「是元仁觀勾結了宇文家的人，多虧柴君援手，三郎才能脫險。」

見李淵和竇氏都過來了，醫師忙起身致意，想了想才回道：「小郎君傷在心肺，好在適才瘀血已吐掉了大半，待會兒在下會用針灸再行導引，若能順利引出剩餘的，這傷按理說便並無大礙了，只是……」

柴紹倒是暗暗鬆了口氣，誰知那醫師凝神又診了半日的脈息，突然搖了搖頭：「除了這一下，可還有別的？」

李淵的臉色頓時陰沉了下來：「宇文家！」

竇氏原是一進門就目不轉睛地瞧著玄霸，聽到這裏，突然轉頭看著醫師道：「先不必說這些了，我只問你，眼下他可有性命之憂？這回他受的傷，你可能治？」

一旁的李淵也皺眉道：「那三郎為何會昏迷不醒？臉色還這般難看？」

看著玄霸幾乎了無生氣的慘白面孔，凌雲只覺得自己的身體從來都沒有這麼不聽使喚過——她想趕緊抱起玄霸回家去，ｈetuｂｏok.ｃoｍ.ｃｏm可手腳居然都抖得使不上力氣，她想叫人過來幫忙，嗓子竟也嘶啞得無法高聲！

柴紹一時不知如何回答才好。凌雲聽到醫師問話，倒是多少回過些神來了，當下啞聲答道：「是被鐵棍在背上砸了一下。」想到那一下，她心裏又是一陣銳痛：她若是能到得再快些該有多好，她原本是可以再快一些的，不，她原本是可以讓這一切都不必發生的……

原來她是想問這個，她並沒有疑心……柴紹心裏突然有些說不出的滋味，定了定神才道：「三郎在那之前倒是並未受傷。」

凌雲忙追了過去。她瞧見有人驚叫，有人奔走，有人在跟她說話，只是這些動靜彷彿跟她都隔了很遠，朦朧模糊，一掠而過，她眼裡能看清的，只有玄霸毫無血色的臉孔和一直一直都沒有再睜開的眼睛……

這醫師姓劉，原是洛陽的外傷聖手，跟李家也算相熟，這次二娘受傷而歸，竇氏立刻便把他請了過來，待他看過二娘和阿錦之後，又特hｅtｕbｏok.coｍ•ｃom意將他留在了外院，結果正趕上玄霸傷發昏迷，這才絲毫沒耽誤工夫就過來了。

竇氏卻是鄭重地向柴紹欠身行了一禮：「多謝大郎今日救了犬子一命，大郎高義，李家上下，感激不盡。」李淵也抱手道：「正是！大恩不言謝，大郎日後有事儘管開口，也好給我們一個回報的機會。」

凌雲思量片刻，慢慢轉頭看向了柴紹。柴紹只覺得心裏一沉，嗓子都有些發緊了，卻聽凌雲問道：「你到得比我早，可曾瞧見什麼？」

這就是說，玄霸並沒有性命危險了？凌雲只覺得自己整個人彷彿從四分五裂里又合到了一處，呼吸都順暢了許多，只是低頭再看看玄霸依然毫無血色的臉，心裏不知為什麼又是隱隱一陣不安。

正惶然無措間，她手上突然一輕，原來是柴紹已飛身下馬，彎腰從她手裡接過玄霸，一言不發地大步向國公府大門走了過去。

竇氏微微一怔，凌雲的神色平靜溫和，卻自有一份奇異的堅定，這種堅定，甚至遠遠超過了之前她跟ｗwｗ•heｔｕbｏoｋ.ｃoｍ.ｃoｍ竇氏針鋒相對的時候。竇氏只覺得心裏有什麼東西一點點沉了下去，原本想說的那些話，再也說不出一個字來。

凌雲原本最怕竇氏對她流露出這種挑剔不滿，卻又懶得多說的神色，但此刻心裏卻明白，這份挑剔的背後，終究還有一份要保全自己的心意，而她剛才看向三郎時，眼裡也一樣有擔憂痛惜！

待得兩人出去，竇氏這才瞧向了凌雲，上下打量了幾眼，想說點什麼，最後還是搖頭嘆了口氣道：「你也回去，趕緊親手給五郎寫封書信，就說阿錦與你情誼甚篤，你不能見死不救，並非有意怠慢他們……」

今日她一路回來時，心頭其實還很是有些茫然；但此刻看到傷重的玄霸，看到擔憂的父母，這點茫然終究煙消雲散：既然這一切或許都是因她而起，最後自然也該由她來全部承擔。

醫師怔了一下，對上竇氏的目光，又聽到她這樣問話，心裏若有所悟，略一斟酌便答道：「小郎君這次的傷雖是重些，好在並無拖延，在下願意儘力一試。」

柴紹原和圖書就最怕別人對他說這些感恩道謝的話，今日從李家夫婦嘴裏聽到，又比往常更窘迫數倍，一時連道了七八遍「不敢當」，差點沒憋紅了臉。

好在李家請的醫師倒是來得極快，動作也是老練之極，搭脈查傷，一氣呵成。柴紹正想問他玄霸傷勢如何，他已皺眉道：「小郎君這是傷到了心肺，他到底是如何受傷的？怎會傷成這般模樣？」

竇氏嘆道：「三郎是受傷吐血，又不是扭了腿腳，哪有這麼快就沒事的道理？倒是這屋裡，如今擠了這麼些人，你一句我一句的，只會耽誤給三郎療傷！」

想到此處，她上前一步，輕聲道：「阿娘，你跟我來。」

說完她便準備將眾人先打發出去，突然間注意到站在床尾的柴紹，不由愣了一下：「這位是？」李淵也看到了柴紹，奇道「這不是柴大郎么？你怎麼來了？」

醫師的眉頭頓時皺得更緊了，正要開口再問，就聽門外有人急聲問道：「三郎如何了？他要不要緊？」卻是李淵和竇氏已趕了過來，李淵性急，人還沒進門，聲音便已先到。